第二天, 林昭一覺睡醒。
她習慣性地往身側一看，韓軒並不在身邊。她眼睫顫了顫，如水的杏子眼裡出現了一絲茫然。
她也不記得昨晚自己是怎麼睡著了, 到現在身邊的東西都沒動過，這就代表著韓軒昨晚沒有回房睡覺。
林昭盯著身邊擺放整齊的毯子看了一會後, 突然意識到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 她得去紡織廠一趟，此時也顧不上韓軒不韓軒了。
還是等兩人都有空的時候找個機會說清楚吧。
林昭心想。
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鐘, 她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 準備洗漱。
洗漱過後，她在廚房裡發現了已經熱好的小米粥和放在一旁的水煮蛋。
看樣子似乎是韓軒準備的早餐。
林昭端著小米粥和稀飯到了客廳, 往小米粥裡放了點糖以後，她敲了敲雞蛋, 一邊剝雞蛋，一邊坐在桌上就開始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來。
昨天的確是她的表述有問題，讓韓軒理解錯了，可是韓軒的反應實在是讓她感覺有些捉摸不透。
想到韓軒昨晚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摻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林昭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來韓軒到底是同意離婚了, 還是不同意。
她送了口小米粥進嘴裡, 心裡有些緊緊的。
現在韓軒應該是出門上班了, 她也不能問清楚韓軒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韓軒真的不喜歡自己同意離婚的話, 那她也不會糾纏。
但韓軒如果不討厭自己, 反而有點喜歡自己的話, 那她就要積極爭取。
努力過，就不會讓人後悔。
總之，她也不是這種自怨自艾, 膽小怕事畏畏縮縮的人。童年父母車禍離去的經曆告訴了林昭一個道理，有時候勇敢地表達出自己的感覺，這並不讓人羞恥。
喜歡就追，不喜歡就及時止損。
林昭心裡門清。
她還記得。
父母離世的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上午。
父母出門準備去探望重病的外婆，那時在父母出門前，還囑咐她在家要照顧好弟弟，回來會給她帶最愛芭比公主，當時給她興奮得直接跳了起來，張嘴就是“最愛爸爸媽媽了！”
父母聽見她的話後，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可是林昭萬萬沒想到，那是她最後一次說出一句話。
在警察把父母遺物交給她的時候，她見到了父母承諾要給她帶回來的東西，那是一個沾滿黑褐色凝固鮮血的芭比娃娃。
那時年幼的她，一度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爸媽，哭著喊著不要芭比公主了，她想要爸媽回來。
可是後來她卻意識到，即便她把手中的芭比娃娃扔進垃圾桶，無論如何她都是無法改變生死的，父母是死在了那場車禍裡，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唯一慶幸的就是，在父母走之前勇敢地表達了自己對家人的愛意。
隻不過在那很多年後，她依舊討厭芭比娃娃。
腦子裡想著想著，林昭就把小米粥和雞蛋給解決了。她又回浴室刷了個牙，彎腰從床底取出一個存折後。
她這才提了個帆布包關門出去。
在林昭沒看見的地方，書房的門此時半掩著，桌上全是喝光了點酒瓶。
但書房裡，此時卻空無一人。
*
後麵幾天林昭都沒怎麼碰見過韓軒，兩人明明住在同一個地方，但總是像條錯開的平行線似的，再也沒有在家裡見過。
林昭心裡清楚著呢，怕是韓軒一直在刻意躲著自己。
最近手上事情又多又忙，劉翠和表姐為了攢錢，乾起活來就沒個停，她自然也不能停下，所以心裡一直估摸著要找個空閒的時間去和韓軒說清楚這件事。
出了門，林昭和劉翠李芳兩人集合以後，把各自要帶的東西放進包和帆布袋裡，三人在公交站附近分道揚鑣，坐公交車去了不同的地方。
林昭坐在車上，眼神有些放空，腦子裡止不住地在想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
每回想一次，她就特彆想衝進去把自己嘴巴捂上，但話說出口就是說出口了，即便她再怎麼不願意回想，但她當時的確是有些冒失了，變得有點不像自己。
公交車上人並不多。
但畢竟是夏天，車廂裡還是有些悶熱難耐，林昭伸手拉開車窗，任憑清爽的晨風吹拂在臉上，她眯起眼睛享受，感受著空氣裡陽光和微風的味道。
波動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被她拋到了腦後。
今天她要還得去紡織廠一趟，公交車開得不算快，所以距離紡織廠還有段距離。
林昭百無聊賴地翻了翻帆布袋裡的東西，眼角的餘光卻無意瞥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在公交車外麵，一群穿著打扮前衛的男生帶著個頭盔，騎著機車在道路上飛馳。
在那群人裡，李長宵看起來格格不入。
林昭趕緊抬手看了下手表，大上午的，這都快高考了，李長宵不在學校讀書複習，怎麼會在外麵。
“師傅，停下車。”林昭趕緊喊道。
公交車司機聞聲一個急停，她坐在座位上差點飛出去。等到車子徹底停得平穩了一些後，林昭趕緊拎著包下了車。
外頭太陽漸漸大了起來，有些晃眼。林昭踩在水泥路上，拿手放在眼睛上，擋住了陽光。
在她前麵不遠處，的確是有一群玩機車的青年，穿一身厚厚的黑色皮夾克，闊腿牛仔褲。
看得林昭直皺眉頭，都替他們感覺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