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軒:“昨天去劉翠家玩的怎麼樣?”
林昭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還行,劉翠她媽媽很熱情,還讓我們帶了很多特產回來,不過這次去沒看到她爸。”
雖然劉翠家裡的夥食樸素了點,但的確是能感受到劉翠媽是真心招待她的,所以她走得時候還特意在麥乳精下壓了兩張大團結,表示一下自己心意。
“那挺好的。”韓軒看著她臉上緊蹙的眉頭,略低下頭,像是隨口一問似的問,“遇到什麼事情了嗎,還是不開心?”
林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把表姐被抓這事說出來。
她怕韓軒不理解她。
不過紙包不住火。
遲早有一天她還是要說出來,但不是現在。
林昭搖搖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沒事,就是我今天有點累了,想睡覺。”
“那快去休息。”
韓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關上門的背影。
想起他之前無意看見的存折,還有前段時間的早出晚歸。
他的直覺告訴他,林昭有心事。
不過他也不想逼林昭說出來,他相信林昭,到時候會和他說的。
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林昭和曾誌遠找了很多人,托了好些關係,也沒能把表姐從派出所裡撈出來。
曾誌遠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她也著急。
畢竟表姐還是個孕婦,也不知道待在裡麵習不習慣。
這些天,她也去看過表姐好幾次。
不知道是不是夥食不太好的原因,表姐看起來瘦了很多,下巴都沒肉了,一點兒也不像孕婦。
表姐還讓她不要著急,慢慢來,她相信她。
她答應了表姐,一定會把表姐弄出來的,可是到處都沒有把表姐救出來的方向。
她和曾誌遠隻能在外頭乾著急。
又是一天晚上,林昭剛到找周姐幫忙回來。
表姐被抓這件事,周姐一個民政局的,也無能為力。
本來問題沒這麼大的。
倒買倒賣,認個錯,寫個檢討就能出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城裡對倒爺抓得嚴,又有群眾匿名舉報說,表姐在農貿市場賣了很久的東西,是個慣犯,流竄犯。
這下性質完全不同了,表姐更難弄出來了。
更重要的是。
要是真給表姐定了倒買倒賣的罪,表姐還這麼年輕,檔案就有了汙點,不說影響曾誌遠評職稱,就連肚子裡的孩子升學考編都要受影響。
林昭這個愁啊,這些天的壓力太大了,她坐在沙發上,實在是沒忍住,翻出家裡的幾瓶紅酒,全給霍霍完了。
林昭沒想到的是,她這具身體,真是一點酒都不能沾啊。
這才兩瓶紅酒下肚,頭就暈乎乎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感覺滿天都是星星,亮晶晶的。
韓軒一下班回家,推開門看到的就是一個紅著臉,醉醺醺,拿著酒瓶當話筒,在房間裡跳舞的她。
這倒是出奇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幅模樣,讓人情不自禁生起一股保護欲。
“乖乖坐著彆動,我去給你煮完醒酒湯。”
他挑挑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掛在門口衣架上,準備給她煮點醒酒湯,醒醒酒。
林昭察覺到了韓軒回來。
她笑著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脖頸白皙修長,碎花圓點喇叭裙旋開了個好看的弧度,裙角被潑墨般的紅酒點點濡濕,勾勒著細碎明亮的燈光。
韓軒沒忍住抱住她,輕輕在額上落下一吻。
“乖乖坐著,今晚就不去食堂吃了,我給你做,你想吃什麼?”
林昭這個模樣,他一個人看就好。
不想給彆人看。
在林昭沒有看到的地方,男人眼中略過一抹獨占欲。
林昭抱緊他,感受著胸膛的溫度,聲音有些哽咽:“韓大哥,我……”
“怎麼還哭了。”韓軒伸出手指,刮了刮她鼻子,寵溺地笑。
唔,林昭吸了吸鼻子。
“說吧,發生了什麼?”
韓軒看出來林昭心裡藏了事,他順了順她的頭發,沒忍住又親了一口。
“你肯定會怪我的。”
林昭雖然喝醉了酒,但腦子還保持著一些理性,她撲在韓軒身上,聲音悶悶的。
她口水都把韓軒身上的白襯衫透濕了。
“怪你做什麼。”韓軒捏了捏她的臉,有些無奈地說道,“老婆遇到難題找老公,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說吧,我幫你解決。”
聽到這話,林昭頓時紅了眼。
她心裡那個苦啊,沒處說。
表姐被抓這件事情,隻有她曾誌遠,劉翠三人知道,劉翠最近忙著整理倉庫,曾誌遠比她還著急。
大院裡人多嘴雜的,她根本沒處說這件事,也不敢和彆人說。
但此時的她還有一絲理智,覺得自己能扛得住。
但韓軒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她腦子裡,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崩斷了。
眼睛酸酸漲漲的。
眼淚不受控製地噴湧而出。
像下大雨樣的,嘩啦啦往下流。
韓軒勾著唇:“不怕,我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油麥菜炒黃鱔。”
腦子裡“轟”的一聲。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韓軒用指腹幫她擦了擦眼角泛出來的眼淚,動作溫柔,認真。
林昭聲音哽咽:“表姐被抓進去了。”
韓軒手上動作一頓,“發生什麼了?”
林昭一邊哭,從前到後,徹徹底底地和韓軒說了一遍,韓軒的臉色越聽越嚴肅,說到最後林昭打了個哭嗝便抬頭眼巴巴地看著韓軒。
空氣凝固了,隻剩下呼吸聲。
沉默。
林昭攥緊了手。
“韓大哥,都是我害了表姐,我們都很久沒倒賣農產品了,表姐擔心我把貨壓久了賠錢,她自己就出去倒賣,沒想到會被抓到。”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幫幫我吧,幫幫表姐吧。”
“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害表姐這樣。”
林昭無力地蹲下,指尖用力插進頭發裡,聲音也小了許多。
韓軒摸了摸頭:“好,這次我幫你,你要記得,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林昭潛意識地覺得這個詞不好,她不能答應。
要是真答應了,那她以後就真不能當倒爺,賣東西了。
事關自己的錢財,林昭意外清醒。
“可不可以,下還為例。”得到韓軒肯定後,林昭開始討價還價,她抬頭看著韓軒,話都說的不利索了。
“好不好嘛。”林昭鼓著臉,開始撒嬌。
韓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林昭也抬頭看他,大眼瞪小眼。
然後瞪累了,眼皮子越來越沉,她覺得頭有些暈暈的,然後當著韓軒的麵,闔上了眼睛,重重地暈倒在地上。
當然林昭也沒有看見,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韓軒臉上閃過的慌張。
*
林昭做了個夢。
她夢到了上輩子,自己剛被查出罕見病的時候。她看著手上的檢查單,走出醫生辦公室,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在那時,她深刻地意識到。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她才剛畢業,眼看著就要掙錢,日子就要變好的時候,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將她徹底擊垮。
她不明白,她隻是覺得最近有點感冒,老愛出汗,這一檢查,怎麼就成白血病了呢。
治這個病要錢,要很多錢。
而她和他弟弟,最缺的就是錢。
雖然她不太想治療,但弟弟在得知她生病後,毅然把她押進了醫院治病。
最後她躺在醫院病床上,已經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
爸媽的賠償金,這麼多年兩人寒暑假兼職攢下來的錢,像水一樣,花得是一乾二淨。
她怕窮,她真的怕窮。
她窮怕了。
因為爸媽走得早,兩姐弟小時候不敢買新衣服,生病不敢去醫院,兩個小布丁跌跌撞撞地學做飯,學修自行車,學著怎麼換燈泡,通馬桶。
生活讓她們兩練就了一身的本領,卻沒有善待她和弟弟。
夢裡她依舊因為窮,而死在了那張病床上。
*
一夜長夢,天剛蒙蒙亮,林昭便猛地從床上坐起。
她做了個噩夢。
整個上半身瞬間暴露在冷空氣中,給她凍得一激靈,混混沌沌的腦袋徹底清醒。
林昭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床邊,空蕩蕩的,韓軒不在。
她明明記得自己昨晚看見韓軒回來了才是,怎麼人不見了。
對了,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她摸了摸頭,隻記得自己昨晚喝醉了,在房間裡發瘋唱歌,還換上裙子跳舞,最後韓軒回來了。
她還趴在韓軒懷裡哭,然後林昭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林昭皺皺眉,努力會想著昨晚記憶,果然又讓她想起了點記憶碎片。
她一邊哭一邊打嗝,還衝韓軒撒嬌耍賴。
想到這裡,林昭忍不住捂臉。
我去,果然喝酒害人啊。
林昭拍了拍頭穿鞋下床,準備上個廁所,門口此時卻傳來了敲門聲。
“等一會。”林昭衝門口喊了一句,裹上韓軒的軍大衣便往門邊趕。
打開門,她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