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個好消息後,兩人馬不停蹄地回了大院。
好在今天是周五，周六不放假，這周還能賣兩天。
廠裡的職工都是六點鐘下班,她們得在職工下班之前，把三輪車和這一車紅薯運到廠房門口擺攤售賣。
準備了這麼多天，經曆了表姐的被抓和退出,經曆了韓軒的不解,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想到這裡，林昭心裡隱隱有點激動。
終於不用在巷子裡躲躲藏藏，被人指指點點罵倒爺了。
她等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
原本心裡的那些害怕，緊張，擔憂，焦慮,就像桌上蒙的一層薄薄的灰似的。
一吹,頓時煙消雲散了。
心情也開闊不少。
這回韓軒總沒有理由打擾她去擺攤賣東西了。
得意,開心。
林昭心裡那個小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劉翠也為林昭開心。
林昭這些天忙裡忙外的,瘦了不少，臉上都掛不住肉了,這些她都看在眼裡，那個心疼啊。
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可是讓兩人沒想到的是,她們這才剛進大院,就聽見有人坐在食堂台階那在議論她們。
更讓林昭沒想到的是，表姐也垂著眼,在議論她們的那群人裡。
“林昭姐，她們這是在議論……”劉翠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捂住了嘴巴。
食指放在唇邊，林昭低聲說：“我們先躲後麵聽聽,彆出聲。”
正好她也想聽聽她在眾人眼裡是個什麼樣子的。
*
黃衣服的短發開口：“你們說，韓醫生他老婆天天在忙什麼呢？天天拉著那村裡來的劉翠早出晚歸的，搗鼓啥呢。”
站著的高馬尾：“這個我知道，我上回聽何主任說過，聽說韓醫生家那個，在給人家做家教，教小孩學英語呢。那個劉翠，聽說找了個護工的事，幫老人家端屎端尿什麼的，那多惡心啊。”
紅頭巾的皺眉：“哎呀，你可彆說了，想到就覺得惡心，多給我們跌份啊，好待也是隨軍家屬，什麼工作不能去找何主任幫忙安排啊。”
卷發女：“她們這都找的什麼工作啊，多不體麵啊，還去人家家裡做家教，做護工，說難聽點這不就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嘛。這可是新時代，她們這是資本的蛀蟲，為虎作倀，等到時候我可要和院裡政治部主任反映反映，她們這兩個思想覺悟不高，不行。”
“你說你們是不是傻啊，她們說去做家教就是做家教啊。”
“那你說說她們沒去彆人家做丫鬟，那去做了什麼。”
“我看她們天天跑來跑去的，估摸著是去倒騰票券了。”
“你這話可不敢亂說。”
卷發女：“我怎麼會亂說，我家有親戚找我幫忙安排進鋼廠，那鋼廠主任就我大舅，我那天隨她一起去鋼廠，你猜我看見誰了。”
“哎呀，這個時候你賣什麼關子。”
“得得得，我說我說。我看見韓醫生他老婆在和鋼廠職工鬼鬼祟祟說話呢。”
“說話歸說話，這你也沒見著人家倒騰票券啊，這話可不興亂說，要負責任的。”
“即便她沒倒騰票券，我也親眼見到她在農貿市場那做倒爺了呢。”
“要我說啊，韓醫生家的那個和那個劉翠，都是農村來的，思想覺悟不怎高，我們應該理解包容才是，什麼倒騰票券什麼倒爺，可不興亂說。”
林昭聽到這些人的討論倒是沒什麼反應。
“林、林昭姐讓我上去和她們理論理論，她們怎麼能那麼說你。”
劉翠聽到有人議論林昭，她不服氣了，趕緊扒開了捂住嘴的手，擼起袖子就準備上前去理論。
林昭姐是個多好的人啊，居然在背地裡這麼說她。
劉翠癟著嘴，臉氣得像個鼓鼓的河豚。
林昭趕緊拉住劉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彆管那麼多，咱兩這次回來的目的是做什麼的，彆耽誤待會的正事。”
劉翠低著聲，眼睛看著鞋子：“可我心裡這口氣，就是咽不下去。”
“沒事，我不在乎這些。”林昭知道劉翠這是在心疼自己，她搖了搖劉翠的手，臉上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那好，林昭姐我聽你的。”劉翠悶悶的。
林昭輕輕“嗯”了聲。
劉翠被哄好了，林昭也終於送了口氣。
有劉翠這麼個願意為她著想，願意為她兩肋插刀，衝鋒陷陣的好朋友。
林昭覺得自己很幸運。
天際湛藍，雲霧在不停翻滾。
微風帶著沁人的涼意拂過兩人，穿過兩人之間的縫隙，帶走了兩人因為被議論的壞心情，卷了片枯黃翩飛的落葉飛向天際。
雖然是大中午的，這風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給兩人凍得一激靈。
兩人相視一笑，換了條路回家。
不過在臨走前，林昭微微側頭，還是沒忍住瞧了眼人群裡的表姐，真不知道表姐怎麼會和那群長舌婦混在一起。
她垂著眼準備轉身回家。
在遠處人群的李芳似乎也看見了她離開的背影，纖細，熟悉，像林昭，但又不敢上前確定，整張臉嚇得煞白。
*
這回到家裡，林昭先是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端著一口一口的抿，暖了暖身子。
雖然這幾天她忙，但她也注意到書房已經好幾天沒亮過燈了.
看樣子，韓軒這幾天似乎都沒回家，也不知道去做什麼了。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裡收拾好的東西，垂下了眼。
其實她哪能不知道，大院裡有那麼一小撮人看她不順眼。
平時她可以裝作不在意。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表姐居然也和那群人有點接觸。
著實敗壞了她今天激動的好心情。
大院裡的大部分家屬都給安排了工作，她和劉翠就是大院裡的閒散人員，她每天拉著劉翠忙前忙後的，沒個正經人的樣子，被人在背後議論。
她不意外，自己被人議論。
其實韓軒也抽空和她說過，讓她去教書，去當老師，或者隨便在廠裡找個文職工作乾著。
至少穩定。
可林昭不喜歡這種穩定，也不喜歡靠人靠關係去找工作。
所以她注定和穩定的工作過不到一起。
因為她知道，不出幾天她和劉翠就能打臉這些人。
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沒有貴賤之說。
等著瞧吧，林昭看著自己從廚房整理的東西，勾起了唇。
她起身拎著東西準備出門，看了眼手表，她在家裡已經待了快有半小時，劉翠應該在下麵等她了。
她剛走到門口，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誰打來的電話，林昭眯眼。
她上前接過電話。
話裡傳來了個熟悉的聲音，是韓軒。
正好她好奇韓軒這幾天都去哪了。
“昭昭，接下來半個月我恐怕都不能回來了，我被院長派去其他醫院交換學習。”
電話那頭，韓軒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聽起來有點勾人。
又去交換學習了。
她家男人可真是個香餑餑。
林昭愣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地絞著電話線說：“好，那我等你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雖然她做飯做得不太行，但她對做甜品，奶茶，小吃什麼的還是比較在行。
畢竟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到金拱門和奶茶店兼職實習攢生活費。
久而久之，也耳濡目染，學會了許多小吃的做法。
“好。”電話那頭的男人欣然應允，眼裡都泛著笑意。
雖然林昭做的東西算不上好吃，但至少也是份心意。
所以他愛吃林昭做的飯。
“那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林昭決定今天和韓軒說清楚，她還是想繼續做生意賺錢。
但她話才剛說半句，韓軒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麼。
韓軒一反常態地說了很多話：“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你做倒爺，我不攔你了，現在已經廢除了倒買倒賣這條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開心就好。”
韓軒這是在給她台階下呢。
林昭淡淡地“嗯”了一聲，眸裡盈滿了笑意。
她能理解韓軒之前為什麼攔著自己，也能理解韓軒現在為什麼放手讓自己去做。
正是因為這份理解，她更加感激韓軒。
原本被人在背後說壞話的那點不悅的小心情，像灰塵，像落葉，全被韓軒的這段話給掃開了。
她現在心情愉悅。
“那好，我這邊還有事就不說那麼多了，你要注意安全。”韓軒像個老父親似的囑咐。
“好，你也是，我等你回來呢。”林昭忍不住輕輕笑出聲。
她對著話筒像是撒嬌似的，又飛快地補充了句話，“想你了。”
語氣軟軟糯糯，像是帶著小勾子。
林昭沒忍住笑出聲。
“哼哼。”
說完這句話後，心“砰砰”在跳，又有點懊惱自己被電話那頭韓軒迷了魂。
羞得她趕緊把電話給掛了，
電話那頭的韓軒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沒有說話，夠了勾唇。
想你了。
想起她輕輕的笑聲，韓軒原本冰冷的臉色如同冰雪初霽。
辦公室的燈光落在他臉上，給他蒙上了一層迷人的暖光，五官挺拔出眾，笑得那雙桃花眼都泛著清清冷冷的春波。
這一笑，直接讓一旁的小護士都看呆了。
小護士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張大了嘴，話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這位冷臉醫生笑出來，沒想到笑起來會這麼好看，都快把人都魂勾走了。
不過看歸看，工作還是要做。
站在原地愣了會，小護士抱著手上的病曆本，戀戀不舍地轉頭看了眼韓軒，這才十分舍不得地帶上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