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雲尋嵐落入壺中,眼底紛紛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悲傷。
雲尋嵐仰頭再望,頭頂那片小小的壺口,便是此後三百年間他唯一能瞧見的天。
不過雲尋嵐活的太久了,過去的三百年和如今的三天,對他來說好像都是一樣的漫長或短暫,對係統來說卻非如此,跟雲尋嵐一天不做任務死的就是它一般。
“做任務做任務做任務做任務做任務……”
雲尋嵐剛有點意識,就被它魔音灌耳般的呐喊給鬨得再也睡不下去。
係統的叫嚷幾乎蓋過了周遭一切動靜,雲尋嵐眼睛上又蒙著紗布,他醒後靜靜躺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旁邊還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虞沉?”雲尋嵐一隻手去扯紗布,另一隻手朝聲源處探去。
這回他沒再探空,一雙滾熱的手掌迅速攥住雲尋嵐的手,捏得他甚至有些疼了。
好在那人很快收斂了自己的失控,放鬆力道,隻簡單的回握住雲尋嵐,再幫著他摘下眼前的紗布。
雲尋嵐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夢裡仰望壺中天空的最後一眼,於是當他視線清明,看見男人那雙邃深似海,又如碧天晴空的藍色眼睛時,竟有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
虞沉以為他的視力還沒有恢複,便抬起另一隻空閒的手在青年的金瞳前晃了晃:“嵐嵐,你現在能看清東西了嗎?”
“能看清大半了。”
舷窗外是暗色的宇宙背景,病房內也隻亮著柔和的暖光,雲尋嵐並不感覺刺目,他盯著虞沉的臉龐不舍眨眼,仔細看了片刻後說:“寶寶,你變憔悴了。”
藍瞳alpha麵無表情地回望著他,神色淡淡,目光也淡淡,像是所有激烈的情緒已經被消耗完畢了,可雲尋嵐又分明看見他眼眶中盈漲著層淺淺的水光,仿佛被雨淋濕後彌漫上彌漫的天空,不再那麼藍了。
雲尋嵐抬手撫上虞沉的臉,指尖滑過男人眼睛下方的青色,輕聲問他:“3S級的alpha也會這麼憔悴嗎?”
“那你呢?”
虞沉眼底全是熬出的紅血絲,所以他問這話不太合適。起碼雲尋嵐此刻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以外,整體精神看上去比他好太多了。
而雲尋嵐覺得虞沉該知道的事基本上也都知道了,便直截了當說道:“我SSS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同時他還有些好奇:“醫療團有說我現在是什麼等級嗎?”
青年的話直白又殘忍,聽得虞沉呼吸又是一窒,但他本人似乎意識不到這種殘忍,虞沉不明白為什麼在虛擬戰場裡那麼一個恐懼死亡的人,在現實裡卻能坦然麵對自己注定提早凋落的生命。
他在雲尋嵐的病房裡守了一天一夜,看著青年的生命指標一點點上升,趨於穩定數值以後,就去病房的洗手間給裴行庭打了個電話。
裴行庭貌似也在等他電話。
鈴聲響起不過一秒,裴行庭就按下了接通鍵。
虞沉控製不住自己的恐懼,懷著無可奈何的絕望,和不清楚該怎麼撫平的痛苦,朝裴行庭低吼道:“你告訴過我他得的不是絕症!”
“你明明告訴過我……”
虞沉多希望裴行庭說的是實話。
可裴行庭沒對他說謊:“……那是絕症嗎?全銀河係任何一家正規醫院,都能給出完整的根治方案,問題隻在於我們沒有原始蟲毒製造出血清。”
“為了這一支血清,有多少人死在前線你比我更清楚。”
“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作為一個醫生,看著病患在自己麵前死去,還是以這樣痛苦的死法,而自己無能為力,裴行庭要承受的心理負擔會比虞沉輕嗎?
“他現在的身體強度等級是E等,運氣好,他會在兩年內跌到F級,運氣不好,可能一年時間都沒有了。”虞沉沉默,裴行庭卻不能什麼都不說,“太子殿下說的沒錯,一次分化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你和他……”
虞沉深吸了一口氣納入肺部,問道:“他以前是不同意這項治療技術嗎?”
“是的,三殿下希望將他……有限的生命,奉獻給前線戰場。”裴行庭說,“他認為這樣比變成一個mega活下來,繼續等待血清更有意義。”
裴行庭反問虞沉:“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