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渾身濕透的白狼銜著藤筐極速穿破雨幕,越過上漲的溪流,先將藤筐放入洞穴,又折返至洞外甩掉皮毛附著的雨水,儘管收效甚微。

小孩驚喜之下喊出的那聲“白狼老大”寧楓其實聽到了,但等他變回人身再走回洞穴,小孩已經放下了懷裡的黑白小熊,恢複了之前的拘謹。

“您遇到危險了嗎?”看到白狼幾乎渾身濕透的模樣,小孩小聲問著。

寧楓發絲閃著濕漉漉的銀光,貼在頸側與肩頭,水珠順著肌理線條滑落至胯間,看似狼狽,神情卻平淡的很。

“沒有。”

一棵會主動攻擊的樹算不上多危險,因為對比來看,它遠比不上已經變成食物的棕熊,起碼樹的活動範圍非常有限。

寧楓簡單拂去身上的雨水,先去看了“傷員”的情況。

昏睡中的男子臉色依舊不正常的浮著紅,但肩頭的傷已經開始緩慢生出肉芽,黑白小熊正湊在一旁環抱著裝水的竹筒,時不時用小熊掌沾水幫父親降溫。

“傷口恢複的不錯,高熱昏睡,應該隻是流了太多的血。”小孩其實也很忐忑,他這水平本不該隨便“救”人,但眼下沒得挑,有總比沒有好。

寧楓微微點頭,能做的他都會儘力去做,至於結果如何,等待便是。

走回火堆旁,寧楓拎過藤筐,掀開用來遮雨的葉片,開始清點收獲。

寧楓先是拎出一隻毛色漂亮的小鬆鼠,火光下更顯赤紅的四肢死死抱著鬆垮的葉子包,一副睡死過去一動不動的模樣。

隨後掏出了大大小小的鳥蛋,有的足有拳頭大,有的一掌能抓四五顆,顏色各異數量足有三十來個,甚至還有兩個幾乎和小孩腦袋差不多大的綠殼果子。

最後是藥草。

寧楓三種都找到了一些,他不知道能用到哪部分,因此尤為注意完整度,還借著雨水將每一株都衝洗乾淨,如今除了部分葉片有些壓痕,都滴著水珠新鮮的很。

當寧楓掏出第一株藥草,小孩就驚住了,他能描述出藥草的模樣自然是因為見過,可記憶中的藥草大多矮小乾枯,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新鮮且完整的。

見小孩沒有反應,寧楓捏著藥草沉吟道:“不夠嗎?”

小孩渾身一抖,連忙雙手接過:“夠了!足夠了!”

小孩開始處理藥草,寧楓看了一會,發現自己幫不上忙,也開始整理東西。

囤積的乾柴用去了大多半,可以空出了一些空間用藤筐裝鳥蛋,堅果還有將近兩筐,倒是果子剩的不多了,加上成堆的熊肉,還有洞口的貝螺,就是他們現在可以利用的全部資源。

寧楓在洞穴內走動著,意外發現之前還算寬敞的山洞現在竟有些擁擠。

起碼沒有空間能讓他變回獸形自由活動了。

寧楓不由得陷入沉思,這場雨還會下多久?

小孩這邊已經將那三種藥草分類擺開。

第一種葉片窄小,根莖較大且呈紅褐色,小孩用貝殼刀將根莖切成片,切麵都是醇厚的紫紅色。

另外兩種葉片都較為寬大,一種比較矮小,根須多且細長,一種莖高且葉片舒展,根部隻有明顯的兩條須,寧楓幾乎都采到一大把。

小孩在這兩種裡各選一株,放在貝殼裡一起搗碎,枝葉破裂流出的清透的汁水自帶黏性,最後形成了深綠的糊狀物。

將紫紅色的根莖切片塞到昏昏沉沉的男子唇齒間,讓他吃掉,同時取走一部分糊狀物,仔細且珍惜的塗抹在男子的傷口。

寧楓看著小孩塗抹的動作,戳了戳藥糊,有碎葉黏在指尖,仔細撚開,再湊到鼻端輕輕嗅聞,有種很清淡的草木清香。

小孩剛給男子上完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小孩:“!?”

青年修長五指虛握著小孩黝黑乾瘦的小手,一個白皙如玉,一個疤痕遍布,甚至隱約還有裂痕,瑟縮著不敢完全伸開。

“傷口。”在寧楓的示意下,小孩慢半拍的攤開左手,掌根的傷處原本已經結痂,此刻又再次裂開,滲出血跡。

小孩呆呆的被拉著坐下,眼看著白狼青年挖出珍貴的藥糊,抹在他的傷口上。

“我、我不用的!這點傷,很快就能好——”

小孩顫抖的尾音消失在寧楓看來的視線中。

青綠眼瞳映照著瘦小的身影,沒有任何俯視或嫌棄的負麵情緒,隻是一種平淡的注視,讓人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晴日澄澈的溪水。

小孩呆愣片刻後猛低下頭,肩膀顫動著,“我沒關係的……這樣,也可以乾活……”

寧楓指尖微頓,繼續給這小孩抹平藥糊,語氣和緩道,“會疼。”

“休息一會吧。”

小孩乾瘦的身板猛的一顫,呼吸聲有些沉重,連帶著全身都隱隱發抖,很快,就有什麼啪嗒啪嗒落下。

那聲音與火堆燃燒的劈啪聲融為一體,隻有塵土被暈染開的水痕靜靜躺在地上。

小孩顫抖著抽噎出聲,他用完好的那隻手胡亂的抹過臉,發現淚水擦不乾,又掩耳盜鈴一樣蜷縮起身體,把頭埋入雙膝,緊緊的環抱著自己。

淚水湧出眼眶,就像是打破了某種屏障,小孩哭的越來越大聲,他越是想壓抑,就越是難以克製。

寧楓的手臂僵在半空,茫然無措的眨了眨眼,隨即看向四周,男子還在昏睡,黑白小熊倒是好奇的看了過來,但她也是幼崽。

赤白鬆鼠就更不用指望了,還在火堆邊抱著烤肉一動不動。

最終,寧楓隻能僵硬的伸出手,像之前那樣輕輕拍了拍小孩的頭,聊以安慰。

“對、對不起……我……”頭頂手掌的溫暖讓小孩即使咬緊牙關淚水也更加止不住的流,其實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好哭的,能在就要餓死的時候遇到白狼已經是非常幸運了。

隻是剛才那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了母親,原本能咬牙堅持的事突然就無法再撐了。

嗚咽哭聲持續了多久,寧楓就在一旁靜靜地陪了多久。

小孩一直低著頭,當哭聲漸歇,寧楓便以為這是穩定住了情緒,卻不想他剛站起身,小孩身子就猛地一歪,險些摔倒。

這孩子竟然是哭著哭著,睡著了?

睡眼朦朧的小孩揉了揉眼,模糊看到白狼的身影,嘟嘟囔囔的說了什麼。

寧楓聽著隱約像是“…不占地…很小……”

還沒想通這是什麼意思,小孩忽然身形縮小,變回了巴掌大的團雀,頭重腳輕搖晃著走了兩步,啪嘰一下趴臥在地上,不動了。

真是困了。

“吱吱”叫聲輕輕響起,毛色赤白的鬆鼠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裝死,生龍活虎的站在那。

對上視線,赤白鬆鼠立刻抱緊自己,身體大幅度抖了幾下,然後又將自己蓬鬆的大尾巴蓋在身上,做了個睡覺的動作。

寧楓覺得自己似乎又懂了,“……睡冷了?”

赤白鬆鼠連連點頭,還鼓了兩下掌,似乎在表示對他的讚賞。

寧楓:“…………”

就那些木柴餘量,按照現在的燒法基本堅持不了多久,但入睡後的保溫又是個大問題。

風雨呼嘯,樹影搖曳。

勉強躍動的火焰被石塊圍著,保持在微微燃燒的狀態,餘溫猶在。

棕色柔軟的獸皮鋪在乾草樹枝上,搭成一個簡易的“床”,得益於獸皮寬大,折疊過來還能充當被子,昏睡的男子正躺在其上,黑白小熊窩在他頸側,睡得正香。

高大的白狼則側臥在洞口方向,背部順滑的皮毛偶爾被侵入洞穴的疾風驟雨吹的淩亂,頸部隱約可見墨綠與赤紅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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