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輪已西斜,要不了太久傍晚就會降臨,緊跟著是幽暗的黑夜,寧楓知道自己應該走了,他已經捕捉到足夠的獵物,需要儘快回去才行,可是……
“既然你能聽懂,”寧楓仔細觀察著黑狼的每一絲表情變化,努力讓自己的表達儘量流暢,“我是說,如果你能理解我說的話……”
“跟我走,怎麼樣?”
黑狼的眼瞳擴大了,他聽懂了。
寧楓靜靜等待著一個不是同類的生物的回應,腦子裡卻已經開始思考把黑狼帶回去後要如何安置,比如說換一個更大的休息地,儲存更多的物資,還要讓黑狼和其他人保持安全距離……
就在他想到了自己要勤快捕獵養活黑狼時,躺在身下的黑狼卻慢半拍的搖了搖頭。
“……你生病了。”寧楓不想放棄,黑狼高熱的體溫和方辰那時一樣燙到不可思議。
黑狼點了點頭,頭頂的獸耳也跟著顫動,他似乎恢複了些力氣,便想要從白狼的禁錮中掙脫,一副生怕被強製帶走的模樣。
寧楓卻用前爪將他按住,緊跟著低下頭湊到黑狼頸側的絨毛中嗅聞,黑狼的身體瞬間僵硬,掙動的力氣變大,轉過頭驚愕的看著他。
白狼倒是沒再強硬施力,順著黑狼推拒的力道離開,走回到藤蔓旁,又銜起一樣綠色的東西。
再回頭,白狼發現黑狼站在稍遠處,幾乎稱得上提防的看著自己,他也不在意,隻將葉子包劃開,深紫色的植物根莖切片隨之散落,因為脫水有些發硬,足有五片。
這是寧楓出發前帶上的藥草,第一次捕獵他無法保證不受傷,帶些藥草有備無患,如今看來的確沒錯。
“藥草,吃一片。”白狼說完便有些懊惱,因為黑狼和很可能不再信任自己了。
寧楓很快發現他的擔憂是多餘的,儘管黑狼警惕的看著他,但還是慢慢靠了過來,舌尖卷起一片藥草切片,直接吞了下去,似乎完全沒考慮過白狼會不會騙自己。
寧楓感到意外,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試探性的向著黑狼靠近了幾步。
明明個頭上黑狼要更大一圈,卻因為白狼的靠近連連後退,渾身都寫著不自在,一副生怕他再貼上去的模樣。
但寧楓還真的要貼。
他先裝作放棄,在黑狼肉眼可見的鬆口氣後,又突然三兩步靠近,成功從黑狼身側貼過,又繞道另外一側,頭頸蹭了兩下黝黑發亮的順滑皮毛。
再次僵成了雕塑的司南:“!!!”
寧楓心底被拒絕的一絲悶氣就此消散,他神清氣爽的走到獵物旁正要離去,記起方辰教給他們的簡單詞語,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下次見。”
司南:下次……?
白狼說完,叼起體形稍小的那頭麋鹿奔跑向漸漸下沉的夕陽,霞光下的原野茫無涯際,銀白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起伏的山丘之後。
寧楓記住了黑狼的氣息,並在黑狼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標記,即使有什麼被獵物的血氣吸引過去也不會冒然靠近,足夠黑狼睡個安穩覺了。
至於下次,寧楓可以肯定,馬上就會再見了。
看著白狼離去的身影,司南神情複雜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才變回人身,從藏匿在草叢中的工具包裡摸出衣物隨意套上。
在白狼詢問是否要和他走時,司南高熱混沌的大腦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務,那一瞬,他卻寧願自己被高熱燒傻算了。
他,司南,作為C級探索者從基地帶出五十頭麋鹿放牧。
眼前是一頭,另一頭已經被白狼帶走了,這行為落在任何人眼中,它都是分贓。
司南深深地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忘掉白狼貼近的感覺,但越想忘掉的畫麵,就越能留存於腦海。
隻要想起白狼將臉埋入自己胸口蓬鬆毛發中的樣子,司南就不得不承認——剛剛,他好像被一頭狼給吸了。
失去獸形毛發的遮掩,男人以手掩麵,蒼白的耳根的紅暈已經隱約蔓延至了胸膛。
夕陽沉沒於天邊,晚風泛起涼意。
不知是吃下去的藥草起了作用,還是晚風吹散了他渾身的熱意,司南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清點了一下白狼“投喂”給他的食物。
加上水潭邊的三個,現在一共五個綠殼果,兩個橙黃色果子,其中一個綠殼果開了口,除此之外還有四片藥草切片。
以及那頭麋鹿。
司南有些頭疼的思考著麋鹿要如何處理才能儘量減少損失,思緒突然跳躍到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上。
但這個問題一出現,就讓他無法忽視。
司南記得,白狼在水潭邊就抓住了獵物,聽聲音至少有一頭成年野牛,或許還有一隻幼崽,他觀察過野牛的體型,作為獵物至少也夠一個人消耗十天半月。
所以,白狼為什麼還要繼續來捕獵?
麋鹿和野牛,在沒有合適儲存條件的驟雨季,就算經過一些加工可以延長儲存時間,他自己吃的完嗎?
男人微微眯眼,看向天邊沉沒大半的夕陽與雲霞,想起了那個被他拒絕的提議。
難道是,白狼要養活的,其實不止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