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又有些可惜。那麼大一碗烤魚他隻吃了一口啊!
貓貓落淚。
而在學堂院內,在心裡曆經千難萬險、千山萬水之後,薑書客終於抄完書,放下毛都快禿嚕了的筆,恭恭敬敬地向老先生行禮道彆。
走出學堂,他一抬頭就看見牆頭上的程梓。
大橘貓沐浴著夕陽,如同一隻超大號的金色橘子,若不是情緒太低落導致周身氣場黯淡,就像自身也在發光。
“橙子!”
薑書客原地跳起,一把從牆頭上把程梓薅進懷裡,臉貼上去用力蹭了蹭,再發出吸貓後暢快的長歎。
小夥子貓癮賊大。
程梓伸出爪子抵住他額頭,懶懶地喵了一聲。
“怎麼了?不高興啊?”薑書客抱著他往家走,笑眯眯地問。
一個好貓奴就是要時刻關注自家主子各方麵的狀態,而他在這方麵一向是天賦和努力並行。
“嗚喵。”
程梓在回味和惋惜方才那條烤魚,聽了他的詢問也隻是不鹹不淡地回應一句。
“不高興的話……”薑書客揉揉他的胖臉,同款圓臉上堆起狡黠的笑意,“晚上一起去蹲夜釣客的收獲啊!”
程梓抬起眼皮,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對啊!我鎮釣魚佬從不空軍!總有那麼一兩個能釣到魚的!到時候撈一條回去讓柳娘子烤著吃,不就能彌補遺憾了嗎?
雖說柳娘子的手藝可能比某位沉姓七旬老人差那麼億點點……
但隻要有得吃,他就不挑!
程梓瞬間精神起來,兩隻前爪一卷做握拳狀,臉上寫滿了堅毅!
薑書客戳戳他的臉,彆過頭去偷笑。
夜裡,程梓吃過晚飯便出了門,先與等在家門口的大狗雲雪會合,然後一起朝鎮子西麵的河流奔去,不一會兒便踏著月光來到河灘上,跳上水邊的石頭蹲下。
許是他們來早了,河邊並沒有夜釣客們的身影,隻有水麵蒸騰的銀白光輝如輕紗垂墜,隨夜風飄旋。
昏暗的光線下,通體雪白的雲雪仿佛在發光,程梓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朝它身上靠。
察覺他的目光,雲雪主動湊近了些,在他身旁趴臥下來,為他擋去秋夜裡微涼的風。
“喵嗚!”
程梓趴在它身上,大半個身子陷進它柔軟溫暖的毛毛裡,時不時蹭蹭,分外愜意。
月光下蟬鳴聲聲,像夏日尚未遠去的腳步。流水激石,空幽傳響,襯著婉轉的風聲落葉聲,愈發顯得靜謐。
身處這樣的環境裡,程梓對於烤魚的執念忽然被洗掉了部分。
他現在覺得沒有夜釣客,吃不上烤魚也沒關係,和雲雪一塊兒在這裡睡一晚也是件不錯的事。
雲雪慵懶地趴著,感受到身上的橘貓呼吸漸趨平緩,仿佛將要睡去,於是有意地將身體更放鬆了些。
它全身上下隻有耳朵精神抖擻地支棱著,時不時轉動一下,探聽四麵八方的動靜。
不過困意是能被傳染的,精神了一會兒後,雲雪也開始昏昏欲睡,把腦袋枕在了前腿上,閉目養神。
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還真難得能有點困意。
雲雪心中想著,忍不住扭頭看了看程梓。
大橘子已經睡成大雞腿了。
雲雪忍俊不禁。
但就在這時,河岸對麵的密林裡忽然傳來一陣哀哀淒淒又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什麼動物的幼崽的叫聲,在寂靜的夜晚聽來十分明顯,好不可憐。
程梓瞬間就被吵醒,一骨碌翻身坐起,越過雲雪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聽這叫聲的音量,距離河岸好像不遠?
雲雪眼一眯,豎瞳中浮起淡淡的戾氣,隱隱有種被冒犯和威脅的感覺。
前方那片林子裡估計藏著什麼不長眼的東西,竟敢跨過界限跑這裡撒野。
一貓一狗短暫的停頓之際,那幼崽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淒厲,也越來越虛弱,不知是本身就有傷,還是正在遭受攻擊。
程梓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聲音並沒有忽遠忽近,說明正在叫的動物位置是固定,而且離得不遠,不在林子深處。
既然如此,要不……他去看看?
“喵嗚哇——”
程梓很快做下決定,扭頭衝雲雪打了個招呼,隨即跳下石頭,踏著石橋跑向對麵的樹林。
雲雪眉頭一皺,伸出的爪子沒來得及攔下他,隻好起身跟上去。
越過石橋,進入林子,程梓一眼就望見了一團盤虯的樹根中間臥著的兩隻毛團。
毛團一大一小,都是白色的,兩頰生有灰色紋路,眉心還有一撮金色的豎紋毛。
大的那隻在昏迷,小的那隻則窩在它蜷起的爪子裡哀哀叫喚,一雙藍瞳裡蓄滿了淚水,看到程梓時,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哀求。
程梓打量著它們,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卻沒有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蓄起了大片黑暗,濃稠得猶如實質的暗色像汙泥一般蠕動著靠近,正要將他吞噬——
“啪!”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程梓彈跳回頭,就見雲雪也跟了過來,看到他的眼神,一臉無辜地歪了歪頭,抬起一隻前爪。
爪墊裡有隻被拍死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