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農村養貓一般是為了防老鼠。
不出意外,狸花這種品種的貓對老鼠有著天生的血脈壓製。
已知,程梓是一隻黃狸花,體型敦實厚重,動作還算敏捷,力氣也很大,一隻爪子能同時按住兩頭以上的老鼠。
再有,大橘貓身體裡裝的其實是人類的靈魂。
可得,程梓不敢抓老鼠。
最終結論,人類不行(bushi
幾乎是在男孩提著老鼠湊上來的瞬間,程梓就四爪並用連滾帶爬地躥到了柳娘子背後,爪尖勾著她的肩膀懸在半空,隻露出一雙寫滿了警惕的眼睛。
那三隻老鼠在男孩手上安靜如雞,但即便如此,依舊能看出它們被縣上的人們照顧得很好。
它們肥碩的身軀上覆蓋著的可不是普通的肥肉,而是強勁結實的腱子肉。爪子磨得鋒利,眼神比爪子更鋒利。
不出意外的話,程梓對上它們怕不是要出好幾次意外。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這就是和南方蟑螂並稱蓋世雙雄的南方老鼠嗎?
什麼叫一方水土養一方奇行種啊?
程梓嚇得不自覺露出了飛機耳。
柳娘子三人原本也為這男孩的神奇腦回路感到無奈,可是看到程梓身為一隻貓,見了老鼠反應居然這麼大,那點無奈就又變成了好笑。
男孩還擱那兒傻乎乎地問呢:
“怎麼了?你不喜歡嗎?這可是我特意到田裡抓的,還專門為你挑了最肥、最有精神的三隻!”
說著,他上前一步,作勢將老鼠遞往程梓嘴邊:“來,你嘗嘗?”
程梓瞬間炸毛。
身為一隻處於換毛期的短毛貓,他硬生生把自己的體型炸出了之前的兩倍,周身碎毛飄舞,猶如置身於春日的蒲公英田,日光一照,自帶柔光磨皮濾鏡,如夢似幻……
然後撒腿就躥進了在場最能給他安全感的人懷裡。
王大郎下意識伸手接住了瑟瑟發抖的大橘貓,雖然一臉茫然,卻很自然地推開再度湊近的男孩,幫他拒絕男孩的“好意”。
“我替它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手上抱貓的動作十分笨拙,王大郎學著之前見過的柳娘子擼貓手法給橙子順順毛,“你抓的老鼠他不喜歡吃。送禮得送受禮人喜歡的東西才有意義。”
“這樣嗎?”
男孩縮回手,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盯住程梓,不介意被拒絕,反而認真地問他:“那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可以儘力替你找來。”
和程梓說話時,他的語氣與姿態平等而自然,並不會因為程梓是貓而有任何的輕視敷衍。
程梓雖然被整麻了,可發現他態度那麼好,因驚懼而起的些微怒氣便也消散了大半。
“嗚、嗚喵……”
壓著耳朵,程梓從王大郎懷裡拔出腦袋,扭頭衝男孩叫了一聲。
也不管人家聽沒聽懂,叫完便又把腦袋紮回去,神似一根自閉的蘿卜精。
“它說什麼?”男孩提著老鼠,有些無措地問。
柳娘子笑吟吟道:“它說,你隻要把老鼠帶走,就是給它最好的禮物了 ”
青衫先生搖搖頭,忍俊不禁。
男孩懵懵懂懂地點頭:“好,那我拿去喂彆的貓。正好田裡有隻母貓生了一窩貓崽急需食物,先生,大貓,我先帶過去了。”
程梓用力點頭,尾巴在身後甩得像大陀螺,充滿了抗拒。
男孩撓撓頭發,不明所以地離開,走之前還在嘴裡嘟囔道:“這算什麼禮物……”
緊促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門外。
程梓鬆了口氣,抬起頭,眼中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身上炸開的毛發也漸漸軟塌下來。
王大郎揉搓一把他的貓頭,將他送回柳娘子懷裡,微微笑道:“行了,一隻大貓竟然怕老鼠,也不怕鎮子上那幾隻狼……狗啊兔子啊笑話你。”
鎮子上又沒有這麼大的老鼠,而且雲雪不會笑話他,兔子踏雨又不會說話。
程梓不以為意,蹲在柳娘子肩上抬爪撓撓耳朵,薅下來幾團軟毛。
青衫先生看著他,眼神中慢慢泛起一點懷念,如同日出時水麵上層迭鋪展的波光,清粼粼地翻湧流淌。
他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低頭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責備柳娘子與王大郎未經允許擅自進入雲水縣的事。
片刻後,一貓兩人離開屋宅,從小巷往外走。
程梓蹲在柳娘子肩頭,垂頭看著脖頸上用紅繩係著的金色鈴鐺——那是臨走前青衫先生親自為他戴上的,輕輕撥弄一下,便會發出悅耳的聲響。
貓的聽力靈敏,程梓適應了兩年,偶爾還會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但這隻鈴鐺的響聲卻並不讓他覺得刺耳難受,反而聽著能讓他心靜。
他想,剛才見到那三隻老鼠時若是有這鈴鐺在,他肯定不會表現得那麼丟人。
試圖給自己找補的屑貓.jpg
巷子不長,轉出巷口時,程梓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花香,扭頭一看,原來巷口的側麵長著一株矮小蒼勁的茉莉花樹,綠葉間點點白花猶如星子,香氣馥鬱,但總覺得有點過於濃了。
他眨眨眼,正要收回目光,餘光便忽的瞥見後邊牆根處飛快地躥過了一道灰影,速度之快,以他的動態視力都隻捕捉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隱約像是男孩剛才給他抓的那種老鼠。
程梓瞬間警覺,耳朵直愣愣地豎起、轉動,四處逡巡。
“橙子,你怎麼了?”
柳娘子發覺他情緒不對,伸手揉了揉他的後頸,奇怪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