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沒有多想,也來不及多想,就直接一巴掌糊到意江山額頭上,像拍蚊子一樣把她的壞心情拍飛出去。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彆想太多,有你在的地方,即使隻剩幾塊碎木板也是人氣滿滿的,畢竟你一個人能頂三百隻鴨子,聒噪得很。
程梓一本正經地奪筍。
“你這臭貓!逮著機會就損我是吧?”
意江山好氣又好笑地戳他腦殼,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戳出一個個小毛坑,氣惱從心底挪到臉上,很快又被風吹散得乾乾淨淨。
程梓把頭挪開,矜傲地點點下巴,示意她趕緊再挖坑播種。
意江山無奈,揮起鋤頭鑿出幾排小坑,將一整袋種子均勻地灑進去,再由程梓扒土填好。
播種工作完成後,她從牆角隨手抓來一塊圓木柱,從一麵挖空,隻留一麵薄底,紮出幾圈孔洞,從石缸裡麵裝了水再用蓋子蓋上,便製出一個簡易的澆壺。
還彆說,她動手能力是真不錯。
意江山拿著澆壺給菜地澆水,程梓垂著尾巴跟在她身側,一人一貓繞著這一小片地方來回走了三圈,悠閒得跟散步似的。
但其實真正悠閒的隻有程梓,意江山反倒很明顯地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
“喵嗚?”
程梓實在不習慣她這個表情,伸爪抓了抓她的衣擺。
發生什麼事了?你和我說嘛!說嘛說嘛!
意江山低下頭,正迎上他仰起的圓臉,一雙金瞳比剛才離開的小白貓瞪得還圓溜還清澈,折射出燦燦日光,一下照散自己心頭的陰霾。
有這麼一隻貓跟在旁邊,還真是讓人氣不起來。
意江山勾唇淺笑,擱下澆壺順勢往身旁空地一坐,將程梓撈到懷裡。
她的發髻上彆著一枚小梳子,是之前專門做的,為的就是釣魚時在等待魚兒上鉤的空隙給程梓梳毛用,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軟木梳的梳齒輕柔掠過毛發,帶下一撮撮脫落的絨毛。
程梓眯起眼,勾了勾尾巴,臉上儘是藏不住的愜意。
“嗚喵。”
享受服務之際,他不忘繼續追問。
摘下梳子後,意江山半披著發,不疾不徐地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再過兩天,可能要見到討厭的人了。”
“喵?”
不能躲開嗎?
貓貓眼裡的疑惑清晰傳達過來,讓意江山覺得自己的苦惱像個笑話。
“可以躲開,但躲她一時,還能一輩子都躲著嗎?”意江山咂咂嘴,兩根手指揪住程梓頰邊的軟肉扯了扯,“誒,你看我像不像那種會輕易向困難妥協的人?”
程梓不喜歡被捏臉,那會讓他直麵自己胖了的事實,於是一把抱住她的手腕,又支起後腿在她手臂上亂蹬,動作輕而快。
“喵嗚喵,喵喵……”
程梓輕輕咬意江山的手指,咬完了又在印子上蹭蹭,大眼睛裡盛滿認真和篤定。
為什麼不能躲他一輩子?
既然是討厭的人,那就應該遠遠避開,最好避他個十生十世,入土時都要在墓碑上刻與他永不相見的碑文。
你不喜歡吃芹菜,難道還非得逼著自己去吃,去適應那個味道,美其名曰不會輕易向困難妥協?
救命啊!那不是值得你一定要為難自己而去克服的困難,克服它也並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會給你的人生留下一段無法抹滅的糟糕記憶!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嘛,遠離一切讓你不開心的人事物,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這小貓……”
意江山哭笑不得,又感慨萬千。
她不知道程梓是如何把這麼複雜的意思通過幾聲貓叫表達出來,還說得清晰完整,有理有據,讓人可以反駁,卻不想反駁。
因為句句都說到了心坎兒上。
意江山一向自詡灑脫,但今日發覺,自己的所謂灑脫與這隻胖貓比起來,還真是不值一提。
難道因為他是愛裡長大,又被蜜罐子泡得膨脹,才養出了這樣瀟灑的性子?
人不如貓!人不如貓啊!
“如果……真的避不開呢?”意江山羨慕得表情都裂開了,低頭把下巴墊在程梓頭頂,悶悶地問。
卸下笑容,她終於露出真實的情緒,滿臉寫著糟糕透頂四個字。
被當做枕頭的程梓看不見她的表情,不過也不妨事。
他捏緊拳頭,神情堅毅:“喵!”
那就順其自然,找著機會就乾他丫的!
就像他允許餐桌上出現芹菜,但誰要是敢夾起芹菜往他嘴裡塞,他非把那人當芹菜種地裡不可!
被薑家人養得任性又大膽的胖橘貓如是想道。
囂張得氣吞山河如虎。
……
“再有兩日接月天闕的入口便會打開,在意家附近。”薑二叔邊擇菜邊說,語氣平淡如水,好像隻是在話家常。
“這麼巧?”柳娘子一愣,撓了撓戴著珍珠耳墜的耳垂,將那片白皙的皮膚抓得通紅,自己卻一無所知,“那……阿意豈不是要跟某人見麵了?”
“是啊。”
薑二叔微微皺眉,扔了菜走到柳娘子身邊,將那對讓她不舒服的耳墜摘下來,指尖凝起水汽,拂去她耳垂上的癢痛暈紅。
做完這些,他才回到原位繼續擇菜,慢條斯理地說:“你家山神大人昨夜已進入接月天闕,那位仙子應該已經在騎馬趕來的路上了。”
“……騎馬?”
“也可能是掃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