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渡眼底浮起自嘲的笑意。
“對,我不理解,也不諒解。”
意江山彆開頭,不久前還在心頭沸騰的怒火,現在已經完全冷卻,變成毫無意義的灰燼。
“夏渡,我再確認一句。”她問,“我們不是朋友了,對吧?”
夏渡低下頭:“我們是不是朋友這件事的主動權一直掌握在表小姐的手裡,從來不是我能決定的。”
到現在了還玩這套!
意江山繃緊神情,咬牙說道:“好,我確認我們不是朋友了。”
說完,她端著水煮魚起身走向臨江仙的屋子,那隻讓她見了就開心的大橘貓正在那裡等她投喂。
橙子說得對。
討厭的人就該老死不相往來,死了都要在碑上刻夏渡與狗不得靠近!
哦對了,這裡的狗指的是柳家家主。
……
“阿嚏!——”
“張嘴,把藥吃了。”
“喵、喵嗚……”
程梓窩在床上,被一張毯子裹得嚴嚴實實,圓滾滾地靠著枕頭,淚眼汪汪地望向臨江仙。
臨江仙板著臉,不為所動,將盛了草藥湯的木勺遞到他嘴邊,盯著他喝下。
程梓癟著嘴,猶猶豫豫地張口咽下。
下一秒,他的小胖臉皺成了大肉包子,一扭頭紮進被子,不肯再喝了。
苦!巨他喵苦!
不僅苦,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怪味,程梓隻喝了一口,舌頭就麻木得動不了,舌根也微微抽搐。
他算是知道稷山的精怪們之前為什麼聞山神大人的草藥湯色變了。
程梓這樣一想,把頭又往被子更深的地方藏。
這時,耳邊響起藥碗放到桌上的聲音,他耳朵尖一動,還沒回神,就被臨江仙從被子裡挖了出來。
他連貓帶被子把程梓抱到麵前,直視他的雙眼,深藍的瞳眸沉靜溫和,用商量的語氣說:
“此回隨女劍俠出行,你使用狴犴與白澤的力量正麵迎擊了天女劍氣,雖然並未受傷,但兩種靈力的震蕩餘波依然對你造成了影響,表現出來的便是著涼的症狀。為了根除這種影響,你必須吃藥,否則以後會有更難受的症狀等著你。”
“這樣吧,如果你乖乖把藥喝了,我就再給你做一罐糖。”
程梓抬爪捂住臉,含含糊糊地喵兩聲。
如果我不喝藥,你就不給我做糖了嗎?
“……”
臨江仙神色一頓,隨即地無奈輕歎:“是,就算你不吃藥,我也會為你製糖。”
說罷,他垂眉斂目,開始思考彆的哄程梓喝藥的理由。
程梓見他不說話了,悄悄挪開手,露出滾圓的金瞳看他。
“喵……”
他伸爪勾了勾臨江仙鬢邊的碎發,在他抬眸時攤開爪尖,主動提出條件。
十條烤魚,二十罐糖果,三十種稷山出產的水果……
臨江仙一臉無奈,看著程梓掰著小爪子數自己要的東西,明明是獅子大開口,卻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心虛,反倒做出一副“你賺了我虧了”的小表情。
“好了,你再數,我便該把整座稷山許給你了。”
攥住他的爪墊,臨江仙將他橫抱在臂彎間,指尖點點他的鼻子:“把藥喝了,你想要任何東西我都給你。如何?”
“喵!”
程梓開開心心地舉起雙爪,一口答應。
一刻鐘後,程梓趴倒下來,腦袋和尾巴低垂在床邊,耳朵蔫巴巴地貼著頭,整坨貓猶如像風乾的茄子。
臨江仙忍俊不禁,從糖罐裡拿了最甜的彩虹糖塞進他嘴裡,揉著他的腦袋說:“吃點糖緩一緩,再……”
“喵!”
程梓猛地抬頭,皺著臉打斷他的話。
我不要再喝藥了!
“不是讓你喝藥,你的症狀輕,一碗足矣。”怕他更生氣,臨江仙把笑意壓在了眼底,“我的意思是緩一緩,女劍俠的水煮魚快做好了。”
“唔?”
程梓一歪頭,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後,高興地一躍而起,踢開身上的被子跳下床,樂顛顛蹦躂了出去。
臨江仙趁他蹦起時一把撈過他揣在懷裡,順手打開了門。
意江山正好走到門邊,看見他們,高高興興地舉起陶碗:
“我做了水煮魚……誒不對,橙子吃藥了沒?沒吃藥不能吃魚……”
“喵嗚哇啦!”
她的話還未說完,程梓便喵喵叫著伸出爪子去夠碗沿,迫不及待地想嘗嘗水煮魚的味道。
嗯,香氣很濃,估計不比柳娘子做的差!
……
諸子長河區域荒無人煙,不久前才送走兩位訪客的劍痕之下,倏然又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少頃,一道身影連滾帶爬地從底下逃竄而出,滿身狼藉,形容狼狽,束發的綸巾都紮歪了,頭發亂糟糟的。
他便是前不久在蝶君那兒碰了壁的雲上府主下屬,隻擔了個幕僚之名,卻是在暗地裡乾臟活的琴圭。
此時,琴圭像是在劍痕裡受了什麼驚嚇般遠遠地跑開,直到跑得看不見劍痕,才放鬆地停下,氣喘籲籲之際想起自己其實可以用法術逃跑。
有被自己蠢到。
不過,他這會兒也顧不上這些小事了。
琴圭喘勻了氣,從袖中摸出一張傳訊符,並指做筆,在符上留下幾行字,然後注入靈力,將其化作一道流光,掠過長空。
——天女懲處之地被人一劍斬滅,屬下勢微力弱,不敢查探,望主上親至處理。
傳訊符發出去後,琴圭在原地焦灼地等待著。
良久,天邊落下一抹輝光,是回信到了!
琴圭眼睛一亮,接住自雲上府發來的傳訊符手忙腳亂地打開,上空立刻閃爍出一列蒼勁的字體——
接月天闕規則允許之內,允你自行處理。
“……”
暑意尚未散儘的初秋天,怎麼能寫出怎麼冰冷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