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番外一(2 / 2)

她的觸手 柒殤祭 10969 字 3個月前

仿佛今夜她們的相遇,是冥冥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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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它盯著那片好像要散在月光下的瑩白幽光,出聲問:【你想要什麼?】

她決意要為它奉上這具身軀,好似一種神秘古老的祭祀,信徒擺上了貢品,總該對神明有所求。

意識恍惚潰散,已經在瀕死邊緣的女人沙啞地答,“想要,不一樣的我。”

是能夠在學業、在工作,超然於旁人,才華能力出眾到能夠被眾人矚目,既有天賦又肯努力,最終走上頂峰的她。

是不用終其一生都被出生所困,不被那糟糕的血脈相連所擾,能夠選擇好的家人、好的家庭,幸福生活的她。

是想要樂觀的時候就樂觀,想要高冷的時候就高冷,不會在意外人眼光,也不會被彆人的想法困擾,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的她。

她可以是長袖善舞的社交達人,也可以是孤高清冷的天才醫生。倘若她才高八鬥,她就要當無法被

() 孤僻性格困囿的、總會名震醫學界的人才;倘若這些事業終要與人打交道,那她也要當手腕了得、洞察人情的高手。

她有太多太多的,關於自己人生不一樣的夢。

可她這腐朽的靈魂,已經帶上難以磨滅的出生印記,就像那句話,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

可是用她的模樣活下去的怪物,卻不必帶上這詛咒——

“十年。”

她又喃喃道,“十年……”

後麵的話,她已經沒有力氣說了,隻有眼睫即將闔上的,細碎的光,帶著希冀看向那隻巨大的章魚怪物。

在她的心臟聲越來越無力,衰弱下去的前一秒,闔上的眼皮與黑暗,將她一同吞噬。

於是怪物終於懂得了她未說完的話。

這場交易以十年為期。

它去替她活十年,如果十年之後,它仍然覺得這岸上如海底一般無趣,到時候,它可以再度思考前路是否要如今日的她,是否還要回到這片等待一切終結的灘塗。

她的名姓、記憶、過往,都呈現它的主腦中。

直到它慢慢地翻完,想要跟她說,根據人類社會的規則,她們剛才的約定似乎也並不具備效力。

可惜,它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好在,它也不打算反悔。

……

海灘上的浪越來越大,遲遲在陸地邊緣徘徊的這場台風,像是具備選擇困難症,在南海徘徊了半天,也沒有選出自己最喜歡的登陸地點。

於是又猛地一個掉頭,沿著海岸線往北,想要找到更喜歡登陸的方向。

而它攜帶的雲團氣旋上,那團龐大的水汽不堪重負,朝著這座城傾盆覆下。

劈裡啪啦的暴雨,將電視上的暴雨信號從黃變紅。

景點沙灘邊,有一道人影逆著海浪,衣衫都被風雨打濕,緊貼著身軀,她是那樣地纖細瘦弱,卻又並未被風雨所摧折,既未發抖,也不害怕。

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一步步地朝著記憶裡,女人訂下的酒店方向走去。

她在看屬於人類的腳掌和腳趾。

直到它們帶著沙灘痕跡,出現在酒店大堂的時候,將安保嚇了一大跳。

約莫是她的模樣太過狼狽,外麵又是那般惡劣的天氣,她連腳上的鞋都不見,遭遇實在太可憐。

保安趕緊過來將酒店門重新關攏,叫來經理,很快就有值班的前台人員拿著毯子和熱水過來。

“這個天你怎麼還出門啊?外麵有台風啊,很危險的。”

“你是外地人嗎?嘶,你是不是住在我們酒店的客人啊?”

前台看她眼熟。

主要是她過於纖瘦的身形,還有明明長得挺好看,偏偏麵色發黃、眼睛無神的狀態,讓人不免覺得遺憾,不知道這麼個大美女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在這個天獨自出門。

又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回來。

想到這裡,前台稍微留了個心眼

,趕緊和經理說了這個客人的事,怕這客人出門尋死不成,到時候在酒店鬨出什麼事情來。

經理也嚇了一跳。

噓寒問暖的態度,不由真切了幾分,甚至還親自送客人回房間。

臨走前,不放心地對她道,“現在外麵的天氣很危險,有可能會停水停電,您叫什麼來著?半小時之後我讓員工過來給你提前送水和麵包啊。”

站在門後的女人目光上下打量他片刻,才緩緩啟唇:

“藺,然。”

藺。

是野外的燈芯草,可以用來造紙,也可以用來捆東西。這是那個被當童養媳養了一段時間的女生,最常在外麵山坡上收集到的東西。

後來她在孤兒院,翻過一頁一頁的百家姓,想要為自己挑選出好聽的姓氏,作為重新開始的象征。

她不想起太大的名字,因為聽孤兒院的媽媽說,小孩子如果太小,起太大的名字,或許會承受不住那命格,多災多難。

這讓她有些害怕,於是專門挑些普通又好聽的。

藺,她很喜歡。

課本上《完璧歸趙》的大丞相藺相如,也是這個姓氏呢,於是她偷偷希冀,自己以後也能成為像藺相如那樣的人。

然,如此,這般。

“如藺相如那般”——她的名字,也要留在書上。

不過後來,那本想要留下姓名的書,並非是史書,而被她偷偷希冀成了大外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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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了酒店經理,如今已成為“藺然”的怪物折返房間。

她在屋裡好奇地轉了轉,摸過牆壁、床單,又憑著記憶去開行李箱的搭扣,直到走進浴室。

台麵上有男士的簡便剃須刀,還準備了貼心替換的刀片,她拿起那盒刀片晃了下,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樣。

記憶裡。

應該是又黑又亮的頭發,此刻乾枯發黃,還有分叉。

眼下還有熬夜過度的青黑眼圈,甚至整個人乾瘦如柴。

她又湊近了些這,指尖摸著那盒刀片,過了會兒,從裡麵取出一枚,先將這堆乾枯的頭發剃去,想要讓記憶中的漂亮黑發長出來之前,那細細的刀片又慢慢地沿著頭皮。

一寸寸描摹而過時,腦海中浮現諸多知識。

最終停留在記憶裡的影像資料裡。

那顆腫瘤的位置……應該是在,這裡?

尖銳的,泛著冷光的刀片很平靜地點在那片頭皮上。

藺然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

黑紅色的觸足不知什麼時候,撕破脊骨的肌膚,從她的身後一根根探出,仿佛從這具身軀裡汲取了很細微的能量,終於有力氣再度張牙舞爪地喊著要覓食。

明明剛剛在海灘上的時候,她們倆都沒有任何力氣了。

她們相逢於最低穀。

印在人類腦海裡的雞湯在說,落於淤泥深穀中,不論朝著哪個方向走,都是向上。

“不幸的你遇到不幸的我……”

她很輕地對著鏡子裡的人說,“會變成最好的我們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