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錦那點難得冒出的多愁善感,很快被外麵區域的動靜給打散。
她從睡眠中驚醒,聽見電話的震動聲,手機已經被玄燭遞到跟前,等到接通的時候,也聽見了窗戶破碎的聲音。
窗簾被外麵的風吹開——
紅色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恢複正常。
她的末日想法還沒持續多久,就被現實打碎,她不得不麵對一切恢複正常後,她和玄燭的關係。
當看到那道銀色身影在每次危險來臨時,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的模樣,司徒錦站在後方,眼神逐漸從恍然,沉澱成堅定。
“司徒。”
中途,葉少試圖朝她的方向接近,將她帶到更安全的後方,卻被司徒錦毫不猶豫地拒絕,她自始自終都站在玄燭身後。
似乎已經確定。
倘若連她都無法擋住自己身前的危險,那不論去到哪裡,於自己而言都不再是安全之處。
於是,司徒錦看著玄燭的時候,葉家那位青年便在不遠處看著她,直到危險慢慢減少。
在舒窈抵達這片區域的時候。
司徒錦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也正是在這時,她才回頭想要往後看,隨便說兩句話將那道炙熱的目光打發走。
但她轉頭的時候。
那位葉少已經不見蹤影。
她稍微怔了下,想明白這其中意思,沒忍住彎了彎唇。
……
和好朋友一起在那片草坪上迎接清晨的時候,是司徒錦心情最為複雜的時刻。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最危險恐怖的生死危機已經消失,他們終於可以回到平凡且普通,平靜而快樂的日常生活。
但對司徒錦來說——
她卻更喜歡那限定紅月時期的末日。
不用考慮家族未來,不用思考怎麼才能繼承父親的產業,也不用跟任何人保持交往與往來,她可以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就算整日都和一條人魚廝混,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但在正常的世界裡,卻不行。
那些擇偶的煩惱,生活的憂愁,都重新找上門來。
她靜靜地坐在舒窈旁邊,從她在草坪上睡著的模樣猜測,好友這段時間應該吃了很多的苦。
如今想來。
最初隻想過普通平靜生活的杳杳,最後卻變成這幅模樣,也不知道她回望當初,會不會後悔和藺然認識呢?
司徒錦的念頭才出現沒多久。
就得到了答案。
當她起來帶著玄燭去換衣服,順便拿早餐過來吃的時候,見到在金色晨曦下、草坪上擁吻的兩道熟悉身影,眼中閃過錯愕,隨後又是恍然大悟。
她回頭看了眼玄燭,然後笑著衝到那兩個親完的家夥麵前:
“好哇!”
“你們什麼時候又繼續在一塊的?怎麼不告訴我?瞞著我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
在舒窈窘迫不已,難得麵上如從前那樣寫著真實情緒,說話有些磕巴地解釋起再度和藺然相遇的故事時,司徒錦擺出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模樣,審問這對自己一路見證的小情侶。
多說一點吧。
也多給我一點勇氣,一點做出自己最想要選擇的勇氣。
-
按照司徒錦的計劃,第一步需要先和那些曾經相親過的角色將界限劃清楚,尤其是葉少,第二步則是需要讓家裡人增加對玄燭的好感度,慢慢地一點點改變。
結果這兩位,誰也沒按照她的計劃走。
葉家那位忽然透露出意思,說覺得自己還年輕,不想太早考慮婚姻的事情,消息傳到司徒家,讓司徒錦的父母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
他們還想找司徒錦問問,是不是相處方麵出現了什麼問題?
結果玄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進去,臉色還很差,讓司徒夫婦以為她在之前的戰鬥裡受了傷一直沒有好,關切地詢問需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治療藥物。
玄燭虛弱地搖了搖頭,隔著那件司徒錦為她用特殊的布料做的透氣舒適鬥篷,捂了下肚子,很平靜地回答:
“沒什麼,我可能就是懷孕了。”
司徒夫婦:“啊?”
司徒錦:“啊???”
玄燭看了她一眼,默默將那雙眼睛挪開,目光怎麼看怎麼幽怨,卻又透露出一種“沒關係,你要是不願意承認的話,我就不說了”的委屈大方。
司徒錦:“……”
她默默咬牙。
然而她倆之間的眉眼官司實在持續了太長時間,讓司徒夫妻很難不將視線落到自家女兒身上。
他們既不了解【寄生種】,也不了解人魚,更不懂玄燭,但他們能看出玄燭對司徒錦的依賴,雖然這麼想很離譜,可要是這世上誰能做出讓人魚懷孕的行為,那件事也肯定和司徒錦有關。
“錦寶,怎麼回事啊?”母親先開口問。
司徒錦欲言又止。
最後抬手撫著額頭,歎氣似的,儼如試圖瞞天過海、卻被當場拆穿的渣男,不得不認下自己在外麵的胡作非為。
不管玄燭說的是真是假,現在也隻有替她將事情圓過去這一條路——
於是她荒謬地接下了這段話。
“啊對,她懷了。”
“孩子是我的。”
……
從出生到現在,人生的二十七年裡,司徒錦隻挨過兩次揍。一次是小時候跟著父母出門,鬨著要去人多的海邊看煙花,還偏要自己走,明明已經答應了會好好跟著媽媽,卻趁著人多掙開母親的手,自己跟著做棉花糖的人跑了。
直到半夜她才熟門熟路地往父母教過的警察局方向走,想要拜托警察叔叔將她走丟的爸媽找回來。
結果進去就看到已經哭了好幾個小時的媽媽。
然後。
她在警察局被賞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回家睡覺的時候屁股都還是燙的。
第二次挨揍(),就是現在。
司徒錦隔著袖子摸了下剛才被父親氣急敗壞抓起書桌上的鎮紙抽到的位置?()?[(),當了回叛逆孩子,先斬後奏,順勢鬨了番奉子成婚的戲碼,要不是她媽媽也在房裡,剛才那一下指不定她這隻手都要骨裂。
走出房間,她就看到早被支出去,此刻神色焦灼又不安的人魚,咬著唇看向她,沒想過她會因為自己而受傷。
若不是司徒錦之前示意過她,不論裡麵發生什麼都不能再進去,她早就將這兩扇門給拆了。
“司司……”
玄燭很輕地叫了她一聲,都有點不太敢過來碰她。
好像怕給她帶去更多的傷害,也怕她在這意料外的傷害下,展露出傷人心的情緒。
便難得規矩又怯懦,好像剛來到司徒家的那一天。
司徒錦用沒受傷的手狠狠揉她的腦袋,等到轉角走出了父母房間能看到的位置,才捏了下她的耳朵,笑著湊到她麵前說:
“懷了是嗎?”
“孩子是我的?”
“雖然不知道你都是看了什麼奇怪的電視劇才想出的餿主意,但你要是生不出來,展現一場奇跡,讓我白挨這幾下,你就完了,寶貝。”
-
玄燭開始變得格外乖巧。
不光體貼地照顧司徒錦,格外積極地替她敷藥養傷,甚至也不像之前纏著她要這要那,連晚上睡覺都老實規矩,堪比海鮮市場上冰鮮的魚一樣安靜。
司徒錦竟然一時不知道她是心虛還是真的懷孕了性情大變。
於是她找到了目前南城最了解怪物也最了解醫學的人——
藺然。
雖然藺主任並不覺得自己擅長婦產科,但既然司徒錦掛了號過來,她也隻能接待並且幫忙看看。
然後在看到玄燭的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不過還是意思意思給對方做了個影像。
司徒錦很緊張:“怎麼樣?是有了嗎?會有什麼生產方麵的難題嗎?有沒有什麼人魚族的知識可以科普一下?”
藺然:“……”
她覺得這考的既不是她對人魚族的知識麵,也不是她的醫術,而是她的人情世故。
說懷了吧。
就是在欺騙杳杳的好朋友。
說沒懷吧。
就是陷玄燭於撒謊的境地。
再說了,這兩人最近都在幫她秘密準備舒窈的生日禮物,她怎麼也得替她們倆把這件事給圓上。
於是藺然稍加思索,想起一件事,“人魚族在麵臨緊張的繁衍壓力時,有可能會出現假孕的現象,症狀和真正的懷孕沒有區彆,隻是結果不會生出人魚蛋。”
司徒錦摸了摸下巴,“意思是,我隻有等她一個月之後看看到底有沒有生出蛋,才知道她到底是真懷還是假懷?”
藺然沉默。
並且有點明白什麼叫做愛情令人降
() 智。
就司徒錦這個正常女性擁有的人類配件……她到底有什麼可能讓玄燭真的懷孕?
她就差把答案貼在司徒錦麵前了。
好在司徒錦自己嘀咕了幾句,也跟著反應過來了最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