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曜看著雖然很久沒回來,依然乾淨整潔如初的房間,唇角旋開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把手機的輕音樂打開,在旋律聲裡把自己背包裡的五枚金牌整齊碼放在床邊。
金燦燦的顏色,燦爛奪目如日光,連7878都要流口水了。
【哇!】
【魚魚,最近金價暴漲,我們把它們賣掉能買好多東西】
小人書,動漫,廣播劇,應有儘有!
7878的意識體幻化成白光,在地板上瘋狂打滾,然後就看見自家宿主挑了挑眉,略帶嫌棄地用腳尖把自己輕輕撥到一邊。
【嘎?】
7878不理解自己哪裡說錯,但並不妨礙它全程圍觀了,餘曜動作溫和地用沒穿過的襪子把一枚枚金牌分裝好,最後塞進襪子包裝袋,壓到行李箱底的舉動。
餘曜收拾好東西,進衛生間洗漱。
直到準備睡覺時,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才奇怪道,“不是說極光隻有一個小時嗎,現在至少三個小時過去了吧。”
少年點亮手機屏幕,時間顯示十點零三分。
從七點到十點,是三個小時沒錯。
那是因為現在是隻有你能看見的極光呀。
7878都快要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腸,小心翼翼提醒道。
【魚魚,你知道嗎,極光還有一個彆名,叫宇宙的煙火】
“宇宙煙火?”
餘曜是真不知道,不過說到煙火,他就想到了自己在開幕式結束時,同樣在奧運村的夜晚看到的那場煙花。
“的確有點像。”
同樣的斑斕夢幻,同樣的轉瞬即逝。
起這個名字的人能把這兩樣事物聯係到一起,的確很有心。
【就這?】
7878追問,【還有呢還有呢】
累了一天的餘曜已經有點困了,閉著眼睛道,“很漂亮,我很喜歡。”
喜歡的話你倒是想起來啊!
我都提醒得這麼明顯了!
7878萬萬沒想到自己都提示到了這個份上,自家宿主居然還沒有意識到,這場美麗的極光是有人豪擲了百萬積分,用掉了自己整整十個世界的獎勵兌換,才能為他送來的一份盛大禮物。
啊啊啊啊,魚魚為什麼那麼遲鈍!
大佬的心意就這麼白
費了嗎!
那可是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積分啊啊啊啊!
7878後台的數據在瘋狂咆哮,
有一種傾儘全力,給主播刷了昂貴禮物空降榜一,卻被主播果斷無視掉的憋屈崩潰感。
小係統窩在牆腳裡懷疑人生。
等上床的少年睡著了,就骨碌碌滾到正在埋頭吃糧的小七身邊,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貓團子。
【大佬你後悔嗎,那麼多積分可以買多少好東西】
【魚魚喜歡金牌,你可以兌換黃金,買一車金牌給他!什麼項目都可以刻】
【咳,這個建議是不是特彆厲害,作為陪伴宿主多年的貼身統,我很願意以極其微弱的代價教你釣魚三十六計】
【隻要大佬你幫我把最新出的那套漫畫買回家,隻要零點九個積分哦~】
7878絮絮叨叨半天,在床上人翻身時,一下和小黑貓團子一起僵住,同時豎起耳朵。
直到聽見餘曜勻長清淺的呼吸聲,一貓一統才齊齊放下了心。
小七繼續乾飯。
7878說了半天也沒有反應,就托著沒有脖子的腮幫子蹲在了小貓身邊。
【大佬你是不是已經把意識從小七身上抽離了,它現在除了更親近魚魚,已經完全是一隻貓的形狀了呢】
【不過這樣也好】
小係統對自家宿主還是有相當的了解的,【魚魚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你像攝像頭一樣監視著他身邊的一切】
【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這就是人類總說的要有私密空間嘛。
7878無師自通地想著,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說了那麼一大堆,隻有在最後一句中的某兩個字出口時,後台的數據才因為監測到敏感詞,無意識地動了動。
離冬奧村很遙遠的私人醫院裡,陪床的祁望星已經睡熟。
所以也就沒能看見,自家兄長的臉龐突然飛過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緋色,連烏黑的眼睫都輕輕.顫了下。
乍一看,甚至能給人一種馬上就要醒過來的驚喜感。
隻可惜這樣的畫麵轉瞬即逝。
最起碼餘曜第二天回到醫院複查,順帶去探望的時候,就完全沒有看見。
望著青年一如既往靜默蒼白的臉龐,少年垂著眸子,長長的羽睫遮住大半瞳孔,完全看不出是在想什麼。
祁望星打起精神恭喜過少年的五連冠,不由自主地就在心裡歎了口氣。
比賽也看了,自家二哥還沒有要醒的跡象,這也太難了。
可看餘曜這樣的神態,應該就是二哥口口聲聲的那個小朋友才對。
要不再試試彆的辦法?
祁望星餘光瞥過日曆,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餘曜,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餘曜很有計劃性,“春天去酋長岩,夏季去學習衝浪,到了雪季就去喬戈裡峰走一走。”
這也太密集了。
這就是頂尖運動員的自律嗎?
祁望星被驚了下,乾脆直說了,“我是說馬上!近在眼前的打算!”
餘曜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答道。
“先回國,教練們陪我很久了,明天就是除夕,他們也該回去陪陪家人。”
這個回答很合理,還充滿著溫情。
祁望星追問,“那你呢?”
你的家人冷血無情,有誰來陪伴你?
餘曜沒說話。
他覺得自己其實不需要人陪伴。
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沒道理現在突然覺得孤單。
祁望星試探道,“要不,你今年來我家過年?”
青年說著說著眼前一亮,“對啊,你可以來我家過年嘛!”
他說得可憐兮兮的,一個勁拿眼去瞟少年,“我爸媽常年旅居不回家,我大伯家裡的大哥這兩年都在非洲開拓市場走不開,二哥……二哥家裡除了他就沒彆人了。這個年就我和大伯兩個活蹦亂跳的人,孤零零了特彆可憐!”
餘曜聽著沒說話。
畢竟這些他在見到二哥就是祁望霄時就已經都知道了。
祁望星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見少年不為所動,視線卻始終靜靜地落在自家二哥臉上,突然靈機一動。
“那什麼,除了我和我大伯,我二哥也需要人陪伴啊,餘曜你就來吧,我保證我大伯也舉雙手雙腳讚成!”
二哥也需要人陪伴。
不得不說,祁望星的脈抓得很準,隻這一句話就讓餘曜眸子動了動。
等他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了祁家的私人飛機上。
隨行的還有後排的一溜教練。
臨近年關,回家的機票不僅貴而且難買,所以餘曜厚著臉皮跟祁望星打了個商量。
多帶幾個人也就是多點燃油費而已,這點小錢對比祁氏每年捐贈和讚助來說根本就不算事。
祁望星很爽快地答應了。
反倒是教練們都沒想到自己臨了臨了,還能沾上這樣的光,想到家中馬上就能見到的妻子孩子,個頂個樂開了花。
也就是見擔架上還有病人,才忍住笑沒有多說話。
等飛機到了地方,見餘曜要去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祁家做客,戀戀不舍地交待幾句後,就各自歸心似箭地坐上了回家的車。
“我們也走吧!”
祁望星紳士地替自家兄長的客人拉開了車門。
餘曜卻猶豫了一下。
“祁哥,你可以等我一下嗎?”
祁望星很好說話地答應,“當然沒問題,反正二哥已經被醫護人員先行送回去了。”
餘曜就往一家早就看好的水果店走,認認真真地挑選了幾袋子橙子,車厘子,桂圓之類的水果。
祁望星看見少年大袋小袋地回來時,好險驚掉了眼珠子。
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是送水果也多是包裝精美的禮盒,這樣拎成袋水果的
,可太稀罕了。
祁望星這麼想著?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臉上卻是什麼都沒露,還一連說了好幾句太客氣了,才把人讓上了車。
他的表情功夫不錯。
但餘曜還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是自己拎的東西不對?
可是小時候看見彆人到親戚朋友家做客,不都是拎這些麼。
餘曜沒有過很多到彆人家做客,更沒有過和某家人一起過年的經驗,一時間有點為難起來。
好在祁家大伯比他想象得還要友善,見到他拎了水果來,連忙笑著讓阿姨拿去洗好擺盤,才讓少年的疑惑彆扭徹底淡去。
“你的比賽我都看了,小餘,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
祁家大伯一身家常居家服,夾雜銀絲的頭發打理得清爽乾淨,鼻子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坐在彆墅一樓中式風格裝修的大廳裡,看著就是商戰片裡中年總裁帥大叔的形象。
隻不過他此時說話的口吻,像是對自家小輩一樣隨和親熱,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就是這樣來自陌生長輩誇獎的話不太好答。
餘曜想了想,抿嘴笑笑,“我隻是儘力做了自己該做的,祁叔叔你謬讚了。”
這樣的回答很實誠。
就像少年專門拎來的水果一樣。
祁家大伯見多了商場中人不著痕跡地溜須拍馬,彼此吹捧,冷不丁遇到這樣心思簡單的小輩,還真生出幾分真心的喜歡。
等到祁望星陪著餘曜一起上樓去看病人時,就叫了阿姨過來低聲交待。
“小餘一看就是個好孩子,可能剛來家裡比較拘束,你多留點心,照顧照顧,今年的過節費我給你們都漲一倍……”
樓下的低語聲很快結束。
樓上,餘曜還是第一次進祁望霄在現實中的臥室,難免站在門口有點遲疑。
穿書世界裡自己會在祁望霄的臥室裡寫作業,學吉他,還學過怎麼對付劇本裡的極品家人,但現實世界多少還是不一樣的。
至少,這間臥室的色調就跟他想的不一樣。
餘曜打量著滿牆淡淡的綠色,想到穿書世界裡那些黑白灰為主色調的房間,就感覺出一絲違和。
祁望星一把把人拉了進來,“進進進!我二哥不是小氣的人,他要是自己能起來,肯定也會喊你進來喝杯茶。”
見餘曜還在盯著牆上的顏色看,祁望星就一邊倒水一邊解釋道,“是不是覺得現在很少有人把牆漆成綠色了覺得彆扭?”
餘曜點點頭。
主要是放在二哥的臥室就有點彆扭。
祁望星自顧自地先喝了一大口茶,含糊道,“那是我二伯母留下的。”
“她生前最喜歡綠色,所以從我二哥一出生,就把這間預留房間改成了這個色,隻可惜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設計,就……唉……”
想到祁望霄打小父母雙亡,祁望星說著說著,都忍不住替自家二哥掬一把同情淚。
餘曜因為
沒有追問,低聲道,“節哀。”
祁望星岔開了話題,“小餘,你會彈吉他嗎?”
他指了指床頭掛著的一把原木色吉他。
餘曜從進門時就看見了。
事實上,他還看見了窗前的鋼琴,牆上的長蕭和小提琴,以及屋角零零散散的其他樂器,還有一整麵牆八扇門的實木書櫃。
不過還是祁望星這一問來得最和他心意,“會一點,但不多。”
祁望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三兩步過去把吉他取下來,“那能請你彈上幾下嗎,我二哥也喜歡彈吉他,說不定就能被音樂刺激醒了呢?”
醒上一回事,祁望星想借此機會試試餘曜到底是不是他二哥口中的小朋友也是一回事。
是就更好,不是的話,他可能就要再想想其他辦法了。
祁望星用一種近似懇求的神色望著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餘曜本來就想試試音樂的法子,也不好推脫,伸手接過了吉他,拉凳子坐在了那張白色的病床前。
“叮咚——”
他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調了調音,就對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彈奏起了自己最拿手也是最熟悉的樂曲。
少年修長白皙的指尖流淌出動人的旋律。
祁望星才聽了個頭,就激動得恨不得原地一蹦。
他躡手躡腳地退到門口,眼見少年沉浸在樂曲中沒有注意,就撒丫子狂奔下樓。
先是把他們之前遍尋不得的路邊彈奏視頻亮給自家大伯看,然後就拉著祁氏身家千億的董事長一起,做賊似地悄悄上樓,摸到了自家兄長的臥室門口。
“就是餘曜!”
祁望星扒著門縫,從喉嚨裡擠出一道氣聲。
祁家大伯不太通音律,也聽出了兩者的相似之處。
“找對人了。”
他從重新挺直腰杆下樓開始,臉色就嚴肅起來,“從今天開始,你也彆亂跑了,就帶著你二哥跟著小餘走,什麼時候你二哥醒了,你再去做你自己的事。”
祁望星:?不是,這話怎麼有一種自己做錯事被罰的味道。
可是祁家人向來同心,他也沒多想就答應下來。
“不過大伯,”祁望星始終想不明白,“二哥和餘曜是怎麼認識的?”
二哥不良於行,本來就很少出門,餘曜之前的履曆也清白簡單,很容易就被查到底朝天。
他們本該是兩道永遠不會交彙的空間平行線。
無論是從哪方麵看,都不該有認識,不,甚至可以說壓根就沒有見過對方的機會。
更彆說二哥居然會教餘曜彈吉他了。
教樂器,怎麼不得有幾個月的功夫,自己又不是自家不著調爹媽那樣常年不著家的,按理說應該早就發現了才對。
祁家大伯也疑惑呢。
可任他們倆想破了天,也不可能知道,餘曜和祁望霄的交集根本就不止短短幾個月。
“二哥,我們認識的
時間應該有七年多了。”
彈完一曲,餘曜把吉他一絲不苟地掛回到牆上。
七年聽起來很短。
但他算得上總相處時長,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認識時日。
畢竟人的一生如果按72年算,先是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睡覺。
剩下的48年,每天至少有8個小時在工作學習,2個小時吃飯,1.5小時通勤,1個小時穿衣洗漱,這就占去了25年。
最後剩下的23年,又有多少時間被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瑣事占據,又有多少時間能分給自己具體哪個的愛人親人朋友。
這算得還是完整的一生。
餘曜的穿書世界卻是細細碎碎,長則數年,短則幾日,都曾有過,甚至有一穿過去,比完賽就直接走人的情況發生。
在這樣零碎的穿書時長裡,能忙裡偷閒地有這麼多時間和一個人相處,隻能說用奇跡才能形容。
“如果再有一次奇跡就好了。”
餘曜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握了下床上人的手,“二哥,快點醒過來吧。”
你的家人很期待你的醒來。
還有我,我也很期待你能重新變回穿書世界那個雖然依舊病弱,卻總是神采奕奕的溫和青年模樣。
少年握住對方的手稍稍用力些。
突然就發覺手心裡有什麼動了動,羽毛般輕輕拂過擦過,帶來癢癢的觸感,酥酥麻麻的,電流一樣。
親自端著一大杯鮮榨橙汁上來的祁望星眼尖看到,激動得像是有一道洪流直衝腦門。
“二哥手動了!”
他狂喜地嗷了一嗓子,如同洛倫佐常常把玩的尖叫雞一樣響徹整個彆墅。
也驚得餘曜一下鬆開了手。
“啪!”
青年的手還沒有被焐熱,就重新被甩回到冰涼涼的床單上。
沉睡病人原本舒展的眉眼幾不可查地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