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1 / 2)

一行背包客從山腳出發。

高海拔的地區,背包沉重,注定他們的行進速度不快。

但在經過其他帳篷時,還是有不少人掀開帳簾目送,其中不少人自來熟地吆喝一聲,冒著騰騰熱氣。

“加油啊!”

“加油加油!”

餘曜等人就回以一笑,把包往上托一托。

包很沉,裡麵裝的主要是些攀爬器械,如繩索快掛和冰鎬什麼的,也有不太多的食物和水。

按理說還應該再裝上一隻簡易睡袋。

這樣晚上的時候,隨便找個雪地挖個坑,往裡麵一鑽,就能勉強入眠。

但餘曜今天的目的並不在登頂。

他很清楚他們這支隊伍的專業性不高,裝備不足,貿然嘗試登頂,失敗概率奇高,且極有可能受傷。

原本的打算就是一次淺嘗輒止。

但現在看來,淺嘗輒止都不是那麼容易。

山腳大本營的路麵還是以黑黃兩色的碎石灘為主,但越往上走,就越是砂石和冰礫混合的奇怪腳感。

人站在薄薄的沙麵上都會打滑。

如果這沙變成了堆,且摻雜了雪粉的細膩,冰塊的冷硬,就多了種深一腳淺一腳的費勁感。

餘曜用手裡一左一右的兩根登山杖借力。

每一步都“嘎吱嘎吱”響。

原本足夠走上十步的時間和精力也隻能走上兩步、三步,這還是建立在他們穿了雪山專用的登山靴的情況下。

更彆提迎麵而來的風又乾又冷。

餘曜把遮麵的護臉又往上拉了拉,無比慶幸出發前用防霧氣濕巾仔細地擦了一遍雪鏡。

要不然的話,隻怕就不是起霧,而是結冰了。

這話完全不是誇張。

在艱難走出兩百米左右後,走在隊伍最後麵的高山攝影家盧卡斯忍不住看了眼隨身溫度計。

12℃。

聽起來涼爽舒適,但卻是-12℃。

按照海拔每上升1000米,溫度下降6℃的算法,此時的山頂溫度最多不過-36℃。

盧卡斯走得大汗淋漓,同時又被無孔不入的冷氣鑽進毛孔,凍得瑟瑟發抖。

他咬著牙堅持,但在隊伍又沿著繩路艱難前行了三百米,積雪都有膝蓋那麼深之後,實在堅持不住了。

“我用無人機。”

盧卡斯把背包放在厚墩墩的雪上,艱難拉開拉鏈,自嘲自己之前的雄心壯誌。

他是高山攝影師不假。

但像k2這種海拔奇高,道路起伏上下,冰封山脊的,盧卡斯是真的第一次見,也是真的堅持不住。

大家並不意外。

見越往上,坡度越陡,餘曜乾脆把同樣腿腳不便的向導路斯塔姆一起留了下來,讓他們相互幫助著先回營地。

少年坐在雪地上休息,目送路斯塔姆和盧卡斯一起往回走,就在心裡

歎了口氣。

波蘭線還沒有過三分之一,小隊就又減兩員。

好在頭頂上多了架徘徊的無人機。

餘曜看著那架正在發出嗡嗡嗡噪聲的機器,就把耳麥往耳朵裡又塞了塞。

無人機在k2上的用途不止是拍攝。

更多的是預告路線。

皚皚白雪隱蔽了腳下的懸崖和深淵,頭頂的冰塔也極有可能隨時砸下,遠處的雪崩更是時時刻刻都讓人懸心。

有了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無人機,無疑會增添不少安全感。

“讓盧卡斯回去也好,”餘曜對其他人道,“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接下來的探路。”

這句話的安慰意圖是個人就能聽出來。

費利克斯和德米特裡也很給麵子地笑了笑。

但說實話他們倆的心都有點拔涼拔涼的。

這才哪到哪。

隊裡現在居然就隻剩下了三個運動員和一個向導。

隻能說k2不愧是世界上最難攀登的雪山之最麼,他們這隻小隊即使都是由單板領域的一流選手組成,在喬戈裡峰麵前依然是一隊脆皮菜雞。

費利克斯和德米特裡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所思所想。

隻不過苦澀的心情在心裡回蕩沒多大會兒,就在看見餘曜再度起身時被一掃而空。

少年的背影很瘦削。

即使穿了寬大的雪服,背著沉重的背包,站在穿著厚厚羊羔襖的健壯小夥沃利斯身邊,也隻會顯得他更加纖細修長。

費利克斯和餘曜同住一間帳篷,更是知道在少年那件寬大的雪服之下,為了方便出行,隻有一層薄薄的貼身內衣。

這可是零下十幾度的天氣。

餘曜這樣的都沒有叫苦,他們兩個穿羊絨衫的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費利克斯大力拍了拍德米特裡的肩,無聲地鼓勵了下,兩人就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追趕少年的足印。

盧卡斯的無人機也很快追了上來。

沒有了攀登的壓力,高山攝影師一麵往回走,一麵在路斯塔姆的攙扶下,留神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麵,等重新回到山腳下,更是實時開啟了直播模式。

“餘,前方左手邊有一道冰隙,注意避讓!”

“餘,四十五度方向有岩縫!”

“餘,繞路,上方有兩座冰塔,不穩固!”

……

盧卡斯下意識地直呼餘曜的名字作為每一句提醒的開頭。

餘曜也確實一直都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

不是搶先,不是爭勝,單純隻是想要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氣而已。

高海拔,無防護缺氧,餘曜其實也一直都在護臉後高頻率地喘氣著,但麵上卻一點端倪都沒有露。

甚至速度也是勻速。

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看上去很有種氣定神閒的架勢。

就好像他不是在非攀爬季節攀登這座死亡峰,隻是尋常路過拜訪

而已。

這還是餘曜在酋長岩學來的經驗。

他堅持認為,忽快忽慢才是對人體耐力的最大考驗。

如果一直保持著勻速前進⒇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反而能從生理和心理上同時減輕重重阻礙的影響。

就像現在這樣。

餘曜心平氣和地注視著身前半米寬的裂縫。

看上去不很寬。

但裂縫的縱深達到了驚人的五六米高,一旦摔進去,擦傷挫傷都是輕的。

這道裂縫的底部連同的是波蘭線右側的垂直懸崖。

摔進去的人一個打滾,就有可能骨碌碌地直接滾進深淵,摔出個好歹。

難度不很高,心理恐嚇性極大。

對於第一次登上雪山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但餘曜卻是很平靜地保持著原有的速度,長腿一邁,長及膝蓋的登山靴就在裂縫另一側的白雪上踏出完整鞋印。

他壓根就沒多看這道裂縫幾眼。

心裡更是一絲波瀾都沒有起。

費利克斯為了追趕上同伴,也是想也不想地就跳了過去。

以至於德米特裡見兩人都過去得很輕鬆,連看都沒往下看,沿著他們的腳印就跨了過去。

他甚至都沒注意到這條裂縫連接的是側麵的懸崖。

餘曜用自己的頻率給隊友開了個不錯的好頭。

在少年為首的帶領下,四人小隊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沿線進發著,鎮定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登山的隊伍。

山腳下,正在監控隊友進展的卡羅爾就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子。

“看起來真不像是新手。”

卡羅爾的眼裡閃過一絲讚賞之色,但也僅限如此。

如果不是前方就有他的隊友,作為征服過k2兩次的頂級登山客,卡羅爾可能根本就不會分給餘曜等人一個眼神。

他們幾個是在單板頂峰不假,餘曜本人還尤其出圈。

但k2的孤高決絕是絕大多數專業級彆的登山者都難以企及的。

更何況,以卡羅爾的毒辣眼光,他可以很肯定地說,餘曜他們的裝備和補給明顯不足,準備也不夠周全。

想征服世界數一數二的高峰,隻靠個人的技巧和毅力無異於癡人說夢。

裝備和供給才是重中之重。

卡羅爾的視線在那架無人機上定了定,很快就操控著自己的無人機,回歸到自己的隊員身上。

陌生的無人機挪開視線的同時。

餘曜恰巧在此時抬眼。

他其實也一直注意到隔著一段距離,有兩名登山客正在自己的前方。

但k2東南山脊一共就兩條命名線路。

偶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也就沒放在心上,甚至會分出一絲心神,留意和學習對方對路上遇到的一些阻礙的處理。

所以在其中一名紅色登山服的登山客把自己的冰鎬敲進一條冰川裂縫後,沒能固定住,直挺挺地翻滾

著,摔進另一條岩石裂縫時——

餘曜比盧卡斯發現的還快!

被撼動的冰塊和碎石猶然在滾落。

少年的耳麥全是電流的雜音和盧卡斯緊張震驚的聲線,“餘,有人摔進裂縫了!”

餘曜當然看見了。

事實上,在猝不及防被驚住不到一秒之後,他就快走上前。

費利克斯和德米特裡本來在專心地記憶路線,被這一聲驚到,也連忙和向導一起跟上。

一行四人很快來到了趴在裂縫前的登山客旁邊。

“怎麼樣?”

餘曜特意切了通用語。

對方就一把將護臉扯下,嘰裡咕嚕地說了好大一通。

餘曜:……第一次遇見完全聽不懂的話。

他看向隊友們。

不幸的是,從大家的表情上看,他們也都沒有聽懂。

遇到險情,結果語言不通,著實是一件讓人頭禿的事。

餘曜隻好把背包脫下來丟到一邊,自己也趴到裂縫邊往下看。

摔下去的那人萬幸被卡在了裂縫狹窄處。

但距離垂直上下的懸崖隻有不到一臂的距離,隔著的還都是鬆軟的積雪。

最糟糕的是,餘曜試圖喊了兩聲。

結果底下的人毫無回應。

從縫隙也隻能看出,對方的頭盔不知道滾到了哪裡,露出亂糟糟的一頭紅發,手套也滾沒了,一雙頃刻間被凍紅了的手鬆鬆垮垮地搭在腰腹部。

“可能暈過去了。”

餘曜不能判斷這人是不是單純的摔暈還是腦部受了傷。

費利克斯的臉色很沉重,“不儘快救援的話,他就算是身上沒有傷,也會失溫死去。”

輕度的失溫會造成發抖和意識模糊,長時間的失溫會導致心臟驟停。

德米特裡也深知其中的危險,神情異常凝重,“怎麼救?”

裂縫狹小,隻能容納一個人。

裂縫還很深,想下去都很不容易。

在場的人都很清楚救援的難度,坐在裂縫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眉頭緊鎖。

趴在裂縫邊的登山客找不到辦法,急得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撕心裂肺地大喊,勉強能聽出是在重複地喊著約瑟夫的字眼。

落下去的這個人大概就叫約瑟夫。

餘曜對此不大關心。

叫什麼都好,但眼下不能溝通才是個大.麻煩事。

尤其是留在裂縫邊的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不像是個能頂事的。

這當口的時間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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