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看向同伴的目光仍有狐疑。
“餘,”艾莫斯上下打量著似乎恢複如常的少年,“你真的沒什麼事嗎?”
德米特裡則是雙手抱臂,一臉嚴肅,“一定要說實話。”
他們是真怕了餘曜的倔強性子,更怕少年為了不拖累他們,明明身體有恙卻咬牙不說,最後真的造成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餘曜被問得哭笑不得。
不過想了想剛剛雪崩時幕天席地的肆虐架勢,大概也猜到了在旁人眼裡,自己真的很難在這樣的災難裡毫發無傷。
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就是有點冷。”
餘曜想了想,實話實說,“如果我們能趕在關門時間之前到達一號營地,
讓我換一身乾爽衣服就好了。”
他借助表上特意安裝的定位裝置,找到了埋在雪裡的背包,挖出來,拍掉雪粉,就合著雪板一起背了起來。
少年行走的動作和平常一模一樣。
不見一絲勉強。
艾莫斯和德米特裡這才放下了心。
三人把餘曜剛剛特意解開,以免拖拽隊友的保護繩依次連接好,就再次踏上了奔赴死亡峰的路途。
他們的速度比剛才還要快。
【不歇一會再走嗎】
觀眾們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才遭遇了雪崩這麼大的事之後,這三小隻就這麼快又要出發。
都不需要緩一緩,安撫一下自己的心情嗎?
“他們的時間很緊張。”
班開元隻得替三人解釋,“他們要趕在關門時間到來之前抵達一號營地。”
【關門時間是什麼?】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被這個新奇的名詞吸引走。
“關門時間,就是從出發時間算起,登山者需要在這個時間內抵達目的地,否則就要無條件折返下撤。”
班開元很認真地科普解釋著。
“因為一旦超過了關門時間,山上的環境和天氣就會變得異常惡劣,到那時,就算是再想撤離,也會麵臨著更多的危險。”
【比如說?】
“比如說天黑,冰雪變得堅硬,影響到登山者的心態;又比如說岩壁經過了一天的太陽照射,會出現冰雪融化,岩石鬆動,當然了,也有可能是裂隙上的雪橋變軟,極易斷裂。”
班開元一口氣列出了三四個可能。
就這,還是忽略掉此時並非夏季,要不然的話,光是在夏日黃昏時極易發生的雷暴,就有可能用降水和雷擊輕而易舉地奪走登山者的性命。
“想要登上死亡峰,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班開元用一句話做總結。
才經曆了剛剛的雪崩,馬上就要麵臨關門時間的倒計時,觀眾們對這句話很能感同身受。
【希望餘能夠儘快抵達1號營地!】
大家不約而同地評論區刷屏。
不過也有人好奇起來,【關門時間都是由誰來定的?】
一年有四季,季候不相同,那麼是由誰來評定的安全時段?
班開元看了眼正戴著耳機,跟登山小隊保持聯係的沃利斯,“當然是經驗豐富的向導。”
這一次的行程,路斯塔姆因為需要負責後勤供應的緣故,沒能擔當向導一職。
好在沃利斯打小就跟著這個舅舅,是實打實的二十五的年紀,二十年的工作經驗,對k2比自己家都熟悉。
就像現在這樣。
沃利斯注意到餘曜正在試圖穿過一處被積雪覆蓋,外表看不出端倪的冰鬥,就連忙出聲提醒。
“餘,繞路,十一點鐘方向,有冰鬥!”
冰鬥是指三麵環峭壁的下凹窪地。
比不上懸崖致命,可一旦滑落,邊緣圓潤的弧度注定跌落者很難再順利爬出。
那樣的話一定會耽擱不少時間。
沃利斯看了看宛如催命的跳動數字,厚實的嘴唇抿得緊緊的,生怕餘曜等人真的錯過了關門時間。
關門時間雖然不是立時死亡時限。
但過了這個界限,登山的難度就會被直線拔高,很有可能出現很多意料之外的風險。
沃利斯心急如焚,偏偏不能出聲催促。
餘曜聽出了對講機另一端的緊張語氣,眨了眨凝滿白霜的長長眼睫,沉默地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升高100的海拔,周圍的氣溫就會下降0.6℃。
含氧量也會相應降低。
最難熬的是,才經曆過一場雪崩,中午又隻是簡單地吃了點補充能量的營養劑,餘曜現在可以說是又累又冷又餓。
卻還要憑借著一腔執念,堅持不懈地在這樣空氣稀薄,寒冷非凡的惡劣環境裡繼續走下去。
不僅要走,還要時時刻刻留神腳下,留神耳機裡的向導指示聲。
全副心神都要打起,每一步都不能鬆懈。
如此種種,無異於自願承受著某種酷刑。
餘曜微微抬起頭,看向遠處白茫茫的陡峭路線,喘.息的節奏一聲急促過一聲。
必須要在關門時間前趕到目的地。
他心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於是抿緊唇,咬住牙關,就義無反顧地繼續前行著。
哪怕眼前因為缺氧和劇烈運動微微發黑,耳畔也響起刺耳不斷的鳴笛聲。
他的每一步依然踏出了絕不後撤的氣勢。
觀眾們漸漸地也都看出了少年的吃力。
尤其是後方的艾莫斯和德米特裡已經肉眼可見地快要堅持不住。
大家其實都挺能理解的。
【爬山本身就辛苦,更何況他們爬的還是雪山】
【還是海拔幾千米的雪山】
【高原反應+惡劣地形+疲乏勞累,我天,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是我會不會直接從山上滾下去】
零零散散的議論聲讓大家夥對少年的憐愛升至頂峰。
但沒有一個人懷疑餘曜會錯過關門時間。
他們不約而同地目送著那道黑色的纖長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山之上煢煢前行。
等待著見證一個新的奇跡。
餘曜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
下午五點二十一分,夜色終於露出一角麵紗之際,少年停在了一號營地的坐標位置。
他沒有第一時間安營紮寨。
而是在確認自己終於抵達目的地之後,一個放鬆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開始喘氣。
不夠,還是不夠。
餘曜乾脆從背包裡翻出了便攜容積的氧氣瓶,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將金屬瓶重新收起。
【
怎麼才隻吸了幾口氧,餘,你現在已經可以放鬆下來了】
觀眾們急得不行,都想催餘曜對自己好一點。
班開元卻看得很明白,“餘很節省。”
“他的氧氣瓶是為了死亡區特彆攜帶的。”
所以才不能一次貪多。
餘曜原定的計劃其實是直接無防護登頂。
隻有這樣,才能輕裝上陣,踩著細長雪板從山巔馳騁飛下。
但班開元和路斯塔姆都不同意。
他們見多了全程攜帶氧氣瓶的登山客,還是第一次見到想要登上死亡區的人,甚至連氧氣瓶都不想背的。
“至少要有一個緩衝。”
他們用這句話說服了少年。
隻是沒想到在第一個路段就派上了用場。
餘曜在短暫吸氧後臉色都變得紅潤。
他恢複了點精氣神,看著隊友們循著自己的足跡慢慢跟上,就放下背包站了起來。
艾莫斯累得夠嗆,徑直走到餘曜身邊一屁股坐下。
德米特裡殿後,也是最後一個抵達,看樣子也是累得不行。
他們倆坐在雪地上捂著氧氣麵罩急促喘氣。
然後就看見自認為已經休息好的餘曜站起身,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四下打量一會兒,不多時就在背風處的厚厚雪層裡挖出三個不大不小的容身洞穴。
觀眾們:【???】
班開元及時解釋,“這是雪山露營的一種,挖雪洞。”
【這真的能住人?】
也有觀眾反應過來了,【這不就是愛斯基摩人的居住方式嘛!】
生活在北極圈的愛斯基摩人就以雪為屋。
【emmm,雖然但是,餘挖的這幾個雪洞,比愛斯基摩人的還要簡陋一點】
至少人家是真的有屋。
而且屋裡還會有雪做的各種家具。
餘曜有什麼?
觀眾們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從背包裡拿出簡易睡袋,往雪洞裡一塞,就變成了一個簡單的窩。
說實話,都有點不忍直視。
【這露宿條件也太差了】
他們先是感慨住宿的環境,然後就在三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吃能量棒和壓縮餅乾的畫麵前狠狠心疼。
【睡得差,吃不好,還有繁重的體力任務,鐵人也扛不住吧】
【真的太拚了,還不如黎明之牆的時候,起碼有個帳篷】
餘曜其實也不是不想帶帳篷。
畢竟這一趟隻是探路而已,完全沒必要這麼苛刻自己。
但他更想早早適應簡陋的登山條件。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探路之後,下一次再來,就是登山和速降滑雪了。
下一次,他不可能攜帶很多的設備。
甚至連氧氣瓶都不一定會攜帶。
條件隻會更惡劣。
所以自己要提前適應才行。
餘曜簡單地填飽肚子後,就鑽進睡袋裡,閉上眼,進入虛擬空間,把自己今天的路線完整地複刻出來。
第二天也如法炮製,順利地完成波蘭人路線的第二小節。
緊接著,就是臭名昭著的梅斯納爾橫切路段了。
出發的第三天清晨,餘曜站在路段的出發點,望著那道薄如刀刃的筆直山脊,心知肚明它是溝通東南山脊最出名兩條路線,波蘭人路線和巴斯克路線的唯一拐點。
而最理想的滑降路線就是從山頂出發,沿巴斯克路線一路滑到賽森路段,再經由梅斯納爾橫切拐上波蘭人路線。
梅斯納爾橫切的一端還是三號營地。
也就是說,這是隻要自己還想滑降,就無論如何都繞不過的必經之路。
自己彆無選擇。
少年眼眸動了動,毫不猶豫地邁出了決心換線的第一步。
然後就被海拔七千一百米的劇烈高空風吹得搖搖欲墜。
【啊啊啊啊啊——】
直播間的觀眾見狀驚叫出聲。
不為彆的,他們從無人機的高空視角看得再清楚不過。
這道薄薄山脊路線的兩側,俱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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