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餘曜衝出瓶頸的當場,就有觀眾猜出了他的意圖。
畢竟少年最開始就是以奧運五連冠的單板天才身份橫空出世,直播間裡有不少都是他的滑雪粉。
也正因如此,大家很清楚這塊懸冰和常規跳台的區彆。
【把一塊近乎豎直,高達三十層樓的冰塊當做跳台?】
不少人驚愕地在評論區敲擊鍵盤。
眼見餘曜居然真的如他們所想衝上天際,在百米懸冰的上空一刻不停地翻騰旋轉,更是心跳如鼓。
【太可怕了】
【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偏偏在此時,祁望霄還特意將無人機提前飛到了瓶頸區的下方,讓高清鏡頭從上至下,將少年出現在天際,蹲身,抓板,蜷縮成柔軟的一團,繞著無形軸線旋轉的全過程拍得清清楚楚。
高速旋轉的瀟灑身影勾動起不少人對奧運會的回憶。
可光溜溜,如鏡麵般反射陽光的冰川岩壁卻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們——
這不是力保安全的跳台,這是一塊野生的懸冰,下方沒有工作人員精心設計的緩衝區,位置甚至還是在高度缺氧的死亡地獄!
少年的身影旋轉著下墜。
越來越瘋狂的速度看得人膽戰心驚。
【彆秀技巧了啊啊啊啊】
【我已經開始害怕了!】
餘真的能平安落地嗎?
這個念頭狠狠撞擊著所有人的心臟。
祁望霄適時地將畫麵轉到下方起伏不定的雪丘。
不平整的降落麵更是讓人倒抽一口涼氣。
這樣的高速,撞上這樣的雪麵,餘真的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但所有人已經來不及再發問了。
因為少年在幾秒間就完成了自己的衝出,旋轉,鬆開抓板和下墜的全部動作。
他離地麵越來越近。
墜落的身影快得像是折翼的黑鳥,又如同劃破天際的流星。
觀眾們的瞳孔也縮得越來越緊。
在他們眼中,現在的餘曜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成則生,敗則死,沒有任何中間選項!
到底是他靠著自己的滑雪技術成功落地,還是落地即重擊,徹底結束自己不過一年的短暫神話!
直播間的觀眾們不知道結果。
中央帳篷裡的簡書傑一行人也不知道。
他們隻能跟隨祁望霄操控著的無人機視角,看到餘曜不斷加快的墜落速度,和在少年背後揮舞著鐮刀的黑色死神。
時間在這一刻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無限凝固。
唯一靈動的,隻有臉色蒼白,眼神瘋狂的黑衣少年。
餘曜當然知道自己這個跳躍的危險性。
但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關於瓶頸區的唯一解法。
三十層樓高而已,大跳台的常規高度也有四五十米高,不過就是兩個垂直角度的大跳台疊加而已。
少年在決定嘗試速降時就做足了心理準備。
他以為自己會慌張。
但沒想到衝出懸冰的那一刻,渾身的熱血都開始激昂。
宛如大夏天喝了一整罐的冰凍汽水。
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因為極度接近死亡的快.感劇烈舒張。
或許這才是屬於極限運動的最原始刺激!
少年強迫自己睜著眼,靜靜聆聽著耳畔壓過風聲的強勁心跳。
在地麵越來越近時,憑借自己的精準判斷,腰身一擰,就撞上了冰瀑底部高高翹起的昂然一角。
巨大的衝擊力讓厚厚的鬆軟雪層飆升綻放,潔白的雪塵精靈般,飛舞環繞在少年的周身,如同仙境。
“哢嚓——”
積年不化的晶瑩冰層內部傳來了隱隱的斷裂聲。
餘曜在降落的當場蹲身又站起。
借著這一撞,成功卸掉了自己的大部分速度。
但還不夠。
餘曜放鬆全身,順著剩餘力道衝進雪丘區,以曾經自己在天霞峰展現過的貓跳技巧,膝蓋柔軟地左右伸縮著,一下又一下地卸掉自己的衝擊力度。
特殊定製的雪板靈活異常,在野外的蘑菇地形上如魚得水。
他的動作像貓,又像兔子。
原本還在心慌氣短的觀眾們都看樂了,他們心有餘悸地在直播間裡發送評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彆以為你怎麼可愛我們就不後怕了】
【來人呀,我要舉報這裡有人惡意賣萌】
【嚶,我有一種
上一秒嚇出三魂七魄,下一秒被萌出一臉血的割裂感】
確實挺割裂的。
簡書傑忍不住冷哼一聲,拿手背擦掉被嚇出來的眼淚花,到底對祁望霄說了句,“你猜對了。”
衝著架勢,不會有人再錯認餘曜是想一口氣滑到大本營。
祁望霄聽到話裡的這個猜字,眉心急不可查地微微一皺,但見帳篷裡的大家都一臉劫後餘生的歡喜表情,就也沒多計較。
“直升機已經到了嗎?”
他關心起更切合實際的問題。
戴維攥緊手機,“早就已經安排了,”他仰望著山頂的方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渺無人煙的雪山之上。
餘曜也在戴維話音剛落時就抬起了頭。
明亮的陽光刺得大汗淋漓的少年眯了眯眼,但還是看清了正在轟鳴靠近的直升機輪廓。
【可算要結束了!】
彈幕裡飄來了這麼一條,瞬間得到了成百上千的讚。
可真的要結束了嗎?
餘曜喘著氣,忍受著喉嚨火燒火燎的疼痛和四肢的疲乏,掙紮地從雪層上坐起,看向雪崖上自己滑出的蜿蜒痕跡。
沒有中斷的長長一道。
但還不夠。
至少在他的心裡,這條雪痕可以中斷,但起點必須是山頂,終點必須是大本營。
隻可惜這一次自己的準備還不夠充足。
餘曜在心裡暗暗遺憾著,伸手抓住了直升機垂下的繩梯。
要是來之前提前帶足裝備就好了。
少年抱著無人機,關上艙門時,忍不住地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這點心思如果能被公放,隻怕要拉起無數登山愛好者的仇恨。
什麼?
有人登上了k2峰還不知足,還想一次完成登頂和速降滑雪兩個極限挑戰任務?
這是一點都沒把我們這些可能連喬戈裡都無法涉足的登山愛好者死活放在眼裡是吧!
不過餘曜沒說出口。
仇恨自然也就沒拉成。
#餘曜k2#的話題正在各國熱趨上沸騰,人們熱衷於歌頌少年又一次奇跡的同時,也在討論著他在瓶頸上最新創下的空中旋轉記錄。
夾雜在其中的,則是一直都有人好奇,在大本營裡操縱無人機,還說要跟餘曜同生共死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許諾同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輕言共死一定難如登天。
再加上對方使用無人機時高超優秀的預警和鏡頭技術,很容易就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當然了,好聽的嗓音才是關鍵。
人們總是會因為聲音而腦補一個人。
尤其是這個人正跟話題度滿分的餘曜掛鉤。
熱議八卦的網友們看不見餘曜在下了直升機後,第一眼就發現了青年的到來時一下怔愣的神色。
“二哥,”餘曜有些乾巴巴地喊。
少年手
裡還拿著氧氣麵罩,站在原地一時沒有上前。
原因也很複雜。
一來是自慚形穢。
自己已經風餐露宿好幾天,又剛剛劇烈運動過,身上的汗水起了又落,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跟人打招呼的模樣。
二來則是隱隱約約的擔心。
餘曜知道祁望霄知道自己在從事極限運動。
但他一直不敢問,也不清楚祁望霄對這件事的意見和接受程度。
在很多人的眼裡,玩極限運動的都是吃飽了撐的,是作死運動,是閒的沒事,錢和命都沒地兒花。
餘曜當然不覺得祁望霄會這樣想。
但親眼目睹自己隨時隨地都處於一種可能會丟掉性命的狀態,二哥會怎麼想?
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激進?會不會因為擔憂自己而受到強烈衝擊?
還是說,會不可避免地因為太過擔心自己,而勸說自己選擇一些安全係數更高的項目愛好?
餘曜之所以婉拒了祁望霄的參與,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些。
他不可能放棄自己深愛的事業。
哪怕那個人是祁望霄也不行。
但他又知道自己很貪心,妄想著太陽能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種種複雜的心緒化作少年琥珀色眸中的複雜光彩。
簡書傑大哭大叫地把徒弟抱住好半天,才發覺到少年的異樣,他戀戀不舍地撒開手,順著餘曜怔怔的目光望過去,就注意到祁望霄同樣專注的目光。
怎麼了這是?
簡書傑不太理解,但直覺插不進兩人之間,索性說著一些麵子上的話,把少年迎回帳篷,“我們燒了水,先去洗洗吧。”
他知道少年最愛乾淨。
餘曜也確實無法再忍受自己幾天沒洗澡的事實,深深看了祁望霄一眼,就一頭紮了進去。
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是個人都有所察覺。
但登頂加上速降瓶頸的成就讓他們喜滋滋的,顧不得這點小事。
戴維忙著寫發通稿,簡書傑大嗓門地給趙正飛報平安,班開元也在笑眯眯地回放登山視頻。
餘曜自己則是再度出來時,才覺得有些神清氣爽。
他把換下的臟衣服打包好,準備拿到帳外,等路斯塔姆的馬隊再來運送物資時送回去。
才掀開帳篷,就看見了帳篷外衣著單薄的人影。
“二哥,你穿得太少了。”
餘曜把自己的衣服披到青年身上,習慣性碰了碰對方的手背,因為覺察出涼意微微皺眉。
祁望霄卻一下按住了那雙試圖轉移話題的手。
“小曜,”青年笑得溫和,卻不容拒絕,“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希望你能答應下來。”
餘曜看著他,心弦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