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曜的射擊架勢擺得十足。
所以一聲槍響過後,整個宴會廳都熱鬨了起來,圍觀人群探頭探腦地都想要查看他的射擊結果。
礙於場地有限,射擊隊沒能把電子靶和顯示屏帶來,紀淨儀見餘曜沒有要連續射擊的趨勢,就親自走過去查看。
結果當場就愣在原地。
這位國家隊總教練對著手心一枚硬幣大小的紙靶看了又看,呼吸瞬間變得急促,隨即就大踏步衝到餘曜身前,在一眾圍觀運動員的好奇目光裡強忍著激動問道。
“你能站到十米外再打一槍嗎?”
十米是標準的比賽距離。
而十米氣步.槍射擊則是世界上公認的最難射擊單項。
餘曜也有點為難。
在沒有任何外物輔助的情況下,五米外能打中靶子已經是他的極限,再遠,就算是機器人都很難做到。
紀淨儀說出後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考慮不周。
他急切地把射擊隊的在場隊員都喊來,來回比對幾下,就從跟餘曜身高體重相仿的大徒弟常方毅身上扒下一件皮夾克,滿眼期待地遞給了餘曜。
“試試?”
他這麼一遞,所有人都從紀淨儀不同尋常的態度看出來了,餘曜第一槍的成績隻怕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要不然作為閱天才無數的國家隊總教練,紀淨儀絕對不可能激動到這個份兒上。
虞同峰等一乾領導交換了一下眼色,難不成餘曜還是個射擊天才?
萬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神展開。
虞同峰不由地想到了射擊隊自打老將退役後近兩年的連連失利,主動開口幫腔。
“小餘,你去試試,如果打得中,我自掏腰包,給你買十個大熊貓!”
酷愛大熊貓的馬易彬當場雞叫,扯住餘曜的胳膊劇烈搖晃不撒手。
“小餘你快去!那可是熊貓!熊貓!”
一直在跟老朋友嘮嗑的秋聆歌注意到這一幕也擠開人群,湊到了自家師弟跟前。
“加油!”他剛剛打聽到了點內情,正拚了命地衝著自家師弟擠眉弄眼,“說不定就是個好機會!”
指不定就能再多拿一枚奧運金的那種。
秋聆歌做夢都不敢想這種自家師弟可能要再多兼一項的天大好事。
這已經不是人類的極限了。
這是專業運動員輕易都觸碰不到的極限好不好!
他的親親師弟也太能乾了!
秋聆歌激動地直搓手,頭發絲都在抖。
圍觀的其他人也從教練和總局領導的熱切裡看出了些許端倪。
“餘曜肯定打中靶心了!”
“難以想象,我看其他人連靶紙都打不到。”
“沒聽說餘曜也擅長射擊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運動天賦技能點滿?這也太厲害了吧!”
整座大廳的人群交頭接耳,一雙雙望過來的眼裡滿是
緊張和豔羨。
按理說這樣嘈雜的乾擾氛圍根本就不適合射擊。
紀淨儀又急又沒辦法。
但轉眼間就已經想好了——
但凡餘曜今天能打到靶紙上,他就立刻向總局申請,死皮賴臉也要借調餘曜過來射擊隊集訓一周。
不過,餘曜真的能有那麼高的天賦嗎?
紀總教練的臉頰漲得通紅,睜得溜圓的大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仿佛隨時都要跳起來跟旁邊虎視眈眈的趙威明戚本樹等一眾教練狠狠乾架,好把這位無意發掘到的射擊天才搶到自己的麾下。
餘曜就是在這樣四麵八方的緊張、不安、期待、好奇等等複雜意味的視線裡脫掉外套,換上了那件勉強合身的皮夾克外套。
他把拉鏈一直拉到了脖頸。
硬質的皮革就束縛住了骨骼和肌肉的靈活度。
但潛藏於皮膚之下的每一根神經都被這樣熟悉緊繃的約束感喚醒。
餘曜一度很喜歡射擊。
那還是在穿書一百四十一號世界的事情。
那時的他已經對不斷的穿書和劇情強製注定失敗感到厭倦和煩躁,偏偏總係統似乎監測到了他的情緒波動,故意把他投入到了射擊的世界。
畢竟射擊最怕的就是浮躁。
得益於器械的進步,當代射擊比賽的要點已經從瞄準變成了射準。
瞄具經過合理的運用總能對準靶心。
但能否穩得住槍體,使用高超的射擊技巧和心理控製,再通過呼吸的調整來保證子彈在射出的瞬間前後依然保持正確的彈道軌跡,才是區分運動員水平高低的關鍵。
就像現在這樣。
餘曜換好皮夾克,重新站回到槍架前。
他麵無表情地裝好子彈,取下氣步.槍,再將雙腳分開肩膀的寬度,穩穩立在距離靶紙十米遠的正前方後,就端槍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準確來說是架在鎖骨末端的肩窩位置。
特製的硬質皮衣在特定姿勢裡形成了類似槍架的卡住形狀。
很好。
餘曜精準無誤地感覺到了槍托被牢牢固定住的穩定感。
因為架槍而微微緊繃的肩膀肌肉就放鬆了開。
隨即便是從瞄準鏡裡找到靶心。
槍體上裝配的是機械式的瞄準鏡,沒有放大作用,卻不能阻止餘曜以很是熟練的手法準確套住了那個針孔大小的核心黑環。
氣步.槍的子彈直徑還不到5毫米。
而靶紙上硬幣大小的10環又細分成了10.1到10.9,最核心的小圈直徑和彈頭的大小差不多。
也就是說想要打滿就需要在十米外的位置瞄準射擊,讓子彈剛剛好正中圓心,偏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這聽起來就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也因此射擊小遊戲的規定是隻需要打到靶紙空白位置而已。
但現在紀淨儀想看到的顯然不止是這樣。
自己能做到的也不止是這些!
餘曜的心念隨著呼吸緩慢地運轉著,但很快就被肅清到了隻能聽見自己微弱脈搏聲的無我之境中。
那隻寶石般的琥珀色眸子裡倒映著瞄準鏡的唯一亮點。
在圍觀人群眼裡,少年人左眼微眯,白淨俊俏的麵孔已經冷靜到了堪稱冷酷的波瀾不驚地步。
這是蓄勢待發的狩獵姿態。
雖然宴會廳裡依然還有些微的嗡嗡聲,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齊劃一地投注到背脊挺拔的端槍身影上。
快!快射擊!射穿那個小小的靶心!
不少人在心裡呐喊著,替少年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馬易彬更是無意識地一把攥緊了寧殊然的手。
後者疼得齜牙咧嘴卻也不敢吭聲驚擾同伴,乾脆大力踩了罪魁禍首一腳,又狠狠地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
但還沒等馬易彬的這一嗓子嗷出聲。
“砰——”
少年的第一發子彈驟然打出。
子彈射中目標,但修長有力的指節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扣動扳機。
緊接著就是第二發,第三發!
接連不斷的射擊聲讓期待已久的觀眾們爽到頭皮發麻。
一連三發子彈落定,成績還沒有出來,好些人就已經開始吹口哨和歡呼。
“哇哇哇!過癮!”
“刺激了!”
“三槍連發,真給勁兒!”
隻有紀淨儀的臉不受控製地垮了下來。
正常情況下,運動員根本不會連續發槍。
氣步.槍的後座力不大,但也會影響肢體的細微平衡,最好的辦法是稍事休息重新調整後再打下一槍。
這是連很多業餘愛好者都知道的默契成規。
餘曜卻不管不顧地連續射擊。
他在五米遠的那一槍大概率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了。
紀淨儀心情劇烈起伏著,卻還是拒絕了於淑和常方毅想要幫忙的動作,自己親自去查看餘曜這一輪的成績。
他在心裡還抱持著微弱的希冀,甚至主動退讓底線。
哪怕五環,四環都行,紀淨儀覺得自己都能豁出這張老臉去跟總局求一求。
畢竟這會兒的射擊條件太差,又是眾目睽睽之下,難免會嚴重乾擾射擊的結果。
紀淨儀一步一轉念地走到牆邊,定睛一看,然後就猛然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