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5911 字 2個月前

還好是景王來接,不必騎馬回去。

看到馬車的那一瞬間,鐘宴笙由衷地對裴泓產生了一股深深的感激。

看他晃晃悠悠地爬上了馬車,裴泓皺著眉有些擔心,正準備也跟著上去,耳邊就響起了蕭弄的聲音:“景王殿下。”

一回頭,身後的蕭弄已經騎上了馬,深藍的眸色宛如漠北最上乘的藍寶石,泛著冰冷的色澤,冷淡地居高臨下望著他:“本王有話請教。”

蕭弄都開口了,旁邊展戎還把馬牽過來了,裴泓動作一頓,隻能放棄上馬車,接過馬繩翻身上馬,搖搖扇子,露出個毫無挑剔也沒什麼溫度的笑:“王叔想問什麼?”

自從蕭弄在他的私宴上當眾將鐘宴笙帶走後,倆人差不多也算是明麵上交惡了。

蕭弄能有什麼跟他說的,還特地用上請教倆字?

他忍不住看了眼馬車的方向。

馬車緩緩動起來,渡口風大,吹起了一角窗簾,努力獨自爬上馬車的鐘宴笙凝眉坐在裡邊,眼尾還是紅的,眼底含著薄薄淚光,仿佛揉皺了一池春水,漂亮極了。

旁邊再次傳來蕭弄冷淡的嗓音:“邊走邊說。”

裴泓收回視線,想起方才迎接鐘宴笙時,籠罩在鐘宴笙身周的那縷冰冷苦澀氣息,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好。”

雁南山遊獵遇暴雨,包括蕭弄的親堂弟都被困在山上,冒雨親自前來的蕭弄卻眼也不斜地抱走了鐘宴笙。

私宴上蕭弄突然闖入,徑直將鐘宴笙抱走,若非定王的名聲充滿了血淋淋的煞氣,又從未有過桃色傳聞,大夥兒也不會半猜半疑地猜成蕭弄是來尋仇的——誰家尋仇還把人抱著走的?

還有南下剿匪,蕭弄一向是懶得搭理幾個親王的,德王喜歡蹦到麵前,就抬抬手摁幾下,多餘的眼光都懶得施舍,居然會那麼好心跟著鐘宴笙南下。

就算這些事都說得通,裴泓仍舊有一種近乎直覺的敏銳嗅覺。

蕭弄和鐘宴笙關係,當真如外界傳得那樣差嗎?

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那雙冷冰冰的藍色眼眸落在他身上,沒什麼情緒,似乎並不在意他是否察覺到了什麼。

就像在雁南山上,輕飄飄朝他瞥來的那個視線一樣。

以老皇帝的行徑上來看,明顯很滿意蕭弄和鐘宴笙惡劣的關係。

若是皇帝察覺到他們二人……

裴泓緩緩抓緊了扇子。

蕭弄的視線毫無波瀾地凝視了片刻裴泓,轉回到了馬車上,漫不經心想。

從渡口到上馬車都沒看他一眼,看來是真的惹生氣不想理他了。

可惜回到京城束手束腳,不然就跟上馬車抱著人哄哄了。

鐘宴笙的確很不想理蕭弄了,還好京城入了秋,比南邊冷得多,多穿幾件衣裳也沒人會覺得奇怪,不然他身上密密匝匝的印記一定會暴露的。

本來因為回京,不能再時時見麵,以至於他難過低沉的心情都化解了

,咬著唇在心裡小聲罵。

臭狗。

車隊緩緩從渡口回到京城,鐘宴笙被蕭弄折騰了一早上,還沒能洗澡,肚子裡的感覺奇怪極了,腦袋抵著馬車,想眯會兒又怕弄臟褲子。

這馬車是裴泓的,萬一在馬車上留下濕痕被他發現……

鐘宴笙的耳根燒得通紅,不敢放鬆睡覺。

壞狗!

罵人的詞彙貧瘠得可憐,翻來覆去也隻會這幾句。

四周的人聲逐漸多起來,鐘宴笙恍恍惚惚的,才意識到已經進京了,趕忙掀開了馬車窗簾,毛茸茸的腦袋往外麵探去。

景王帶來的車隊是要直接回宮的,蕭弄還要先回趟王府,到了京城就要分開了。

見鐘宴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柔軟的頭發也有些淩亂,像是羽毛亂糟糟的小鳥,急急忙忙地探出腦袋,蕭弄嘴角微不可查翹了翹:“本王先走一步。()”

他的視線落在鐘宴笙身上,眼神帶著鉤子,慢慢地從鐘宴笙的頭發絲看到水紅的嘴角,方才不緊不慢道:小殿下,再會。?()_[(()”

鬱麗低沉的嗓音帶著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隻有他們倆人才能心領神會。

鐘宴笙渾身一麻,有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蕭弄耍了流氓的錯覺,眼睫顫了顫,抿著唇又放下了車簾。

這幾日天天被迫掩護蕭弄翻鐘宴笙的窗戶,甚至今早正好撞見蕭弄脖子被咬破,施施然從鐘宴笙房裡翻出來的霍雙:“……”

不知廉恥!

好在在外人看來,鐘宴笙的反應似乎是一路上與蕭弄相處得極不愉快,在衝著蕭弄甩冷臉。

蕭弄也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不大在意的樣子:“走了。”

展戎一甩馬韁,哼了聲從霍雙身邊經過,帶著親衛跟上蕭弄。

外麵的馬蹄聲答答的漸遠,鐘宴笙忍不住又掀開簾子一角,偷偷瞅了眼蕭弄的背影,又迅速放下簾子,害怕裴泓找他說話。

他被蕭弄搞得臟兮兮的,實在不好意思跟人說話。

好在馬車外的景王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反常態地沒有湊過來找他搭話,直到馬車到了宮門外,不得不下馬車。

熟悉的宮牆落入眼簾,皇城裡依舊有一股如同老皇帝那般死氣沉沉的凝固氛圍,鐘宴笙呼吸一滯,一想到要進宮麵對老皇帝了,心底就沉甸甸的。

好在這次進宮和第一次不一樣,第一次事發突然,他茫然惶惑又混亂,但這次他已經知曉了自己是誰,身邊也多了很多人,也多了很多勇氣。

裴泓翻身下了馬,神色一如往常,熱切關憂地問:“小笙,我聽說你和定王在寶慶府遇了刺,與其他人失散,在山中涉險找到賊窩,找機會裡應外合才順利攻破了山賊寨子,想必過程驚心動魄,十分危險,可有受傷?”

鐘宴笙:“……”

除了跌下斷崖時比較驚心動魄,其他時間,他最大的危險,就是黏在他身上不肯下去的定王殿下,每時每刻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尋機揉他舔他啃他。

() 換做以前,鐘宴笙肯定是不好意思撒謊的,要麼就是撒謊痕跡明顯,但跟蕭弄待在一塊兒久了,近墨者黑,臉皮竟然也不知不覺厚了許多,嗯嗯點頭:“很危險,不過還好,沒有受傷。”

裴泓知道鐘宴笙臉皮很薄,不擅長說謊,說謊時要麼眼神躲躲閃閃的,要麼就臉紅耳尖也紅,一眼就能看出來。

對上那雙明澈清透的黑眸,他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笑著點頭:“沒受傷就好。”

天呐。

鐘宴笙心想,他真的被蕭弄帶壞了,會麵不改色地說謊了!

進宮的路上,裴泓東一句西一句的,給鐘宴笙說了說近來宮裡的情況。

德王的禁閉在前兩日解除了,因為犯了錯,沒能南下剿匪,這幾天上躥下跳的,在老皇帝膝下顯得格外孝順,在爭取與禮部一起主持明年春闈的機會。

入了秋,天氣一涼,老皇帝的身子更不健朗,咳嗽愈多,對德王的態度也淡淡的,看不出來允不允,德王就愈發殷勤了,四處搜羅名醫和藥方獻給老皇帝。

提到春闈,鐘宴笙想起了另一茬:“秋闈的結果如何?”

裴泓搖搖扇子,感歎道:“淮安侯府那位世子了不得啊,中了解元,現在京中不少大儒都看好他,覺得他最有望來年拔得頭籌,若真如此,那可就連中三元了。”

聽到這個消息,鐘宴笙微微鬆了口氣,有些為鐘思渡開心。

還好鐘思渡中了解元,不然他心底的歉疚可能會更濃。

他隱約想起了剛回京城時,因為落水做的那個夢。

夢裡淮安侯府被鐘思渡搞得家破人亡,儘數進了大牢……仔細想想,更可能是因為他的身份被發現,老皇帝對淮安侯府出了手。

若不是他醒來之後,陰差陽錯找上了蕭弄,老皇帝又對蕭弄有所忌憚,彎彎繞繞地給他按上十一皇子的身份,恐怕被發現之後,下場還是一樣的。

進宮時已經是午時了,老皇帝剛喝了藥茶歇下,不必立刻去見,鐘宴笙與裴泓分開,格外煎熬地走回了明暉殿,感覺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錯覺,還是真的濕了。

鐘宴笙感覺自己快昏過去了,不等在宮裡守了多日、見他回來高興湊過來的馮吉說話,就虛弱地開了口,聲音裡帶了絲顫抖:“備水……我要沐浴。”

蕭弄送進來的東西太多,鐘宴笙洗得水都快涼了,才腿腳發軟地出了浴桶,不敢低頭看身上那些青紫斑駁的痕跡,一邊罵著蕭弄一邊換上了乾淨的裡衣。

最近他都不會再搭理蕭弄了!

他忙活了好一陣,像隻努力梳理羽毛的小雀兒,好不容易梳理乾淨,饑腸轆轆地坐下來,有氣沒力地用飯。

宮裡的飯菜不合他胃口,還沒客棧裡蕭弄喂給他的冰糖燕窩粥味道好。

馮吉在邊上伺候著鐘宴笙用飯,臉色奇怪,像是有事想說,又不太敢說出口。

鐘宴笙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納悶:“有事便說吧

。”

田喜這乾兒子辦事不如田喜穩妥,說話也沒田喜謹慎仔細,他剛進宮這小太監就敢跟他小聲說明暉殿是先太子住過的地方,還有什麼是他不敢說的。

馮吉又遲疑了會兒,方才壓低聲音:“前些日子……莊妃娘娘薨逝了,您千萬節哀。”

鐘宴笙怔住,想起了冷宮裡那個僅有一麵之緣,抱著土偶瘋瘋癲癲的妃子。

薨逝了?

他的表情凝滯了良久,喉間發哽:“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

“在您離京隔天。”馮吉愈發小心翼翼,“冷宮走了水,因為有些偏僻,宮人們沒在第一時間察覺,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鐘宴笙沉默良久,心底湧出一股難過的悲意,嗓音乾澀:“我知道了。”

馮吉連忙道:“陛下封鎖了消息,不準人給您說,可能是怕您太傷心。”

鐘宴笙沒有吭聲,捏緊了手中的玉箸,喉間像是吞了塊鐵,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沉沉的發哽。

冷宮連蠟燭油燈都沒有,怎麼會走水。

那個可憐的女人,隻是因為還模糊記得一些往事,因為他……才被滅的口。

若是換做以往,鐘宴笙可能會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可是他現在清晰地知道,錯不在他,而是因為皇帝。

老皇帝逼死陪他走上皇位的妻子,逼瘋又殺害了自己的兒子,還有極大的可能弑父殺兄,甚至不惜勾連外族殘害忠良,還有什麼是他不會做的?

鐘宴笙徹底沒了胃口:“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馮吉有些後悔在他吃飯時說這事,鐘宴笙卻抬起眼看向他,輕聲道:“多謝你,馮吉。”

老皇帝不讓人跟他說這件事,馮吉卻冒險告知了他。

馮吉哎哎歎氣:“奴婢什麼都沒做,哪能讓您謝呢……奴婢自小就沒了親爹親娘,是乾爹一手帶大的,也沒嘗過這些苦楚,失言跟您說了這些,您彆太難過。”

鐘宴笙眨了下眼:“田喜公公什麼時候進的宮,跟在陛下身邊多少年了?”

“乾爹跟奴婢一樣,自幼淨身進的宮,在陛下還未登基時就伺候在旁了。”馮吉感歎道,“仔細一算,乾爹跟在陛下身邊也有五六十年了。”

倆人正說著,養心殿的傳喚便過來了。

老皇帝方才醒了,這會兒要傳見鐘宴笙。

鐘宴笙起身,路過鏡子時,腳步倏然一頓。

他的外袍慣來都是月白色、竹青色,抑或雪青色一類的淡雅顏色,要麼就是比較鮮麗的赤紅色翠青色。

時隔四十多年,當年宮裡的老人,除了田喜之外,恐怕幾乎全死光了換了一批,加之順帝時的許多事又被人刻意抹去痕跡,關於康文太子的信息流傳得並不多,不過蕭弄手底下的人還是探到了一些關於康文太子的消息。

康文太子喜歡穿白色的衣裳。

鐘宴笙心尖忽然一動,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脫下身上雪青色的袍子,扭頭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