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4047 字 5個月前

老皇帝的狀態總是如此,有時候精神頭很足,有時候又變回這樣死氣沉沉的模樣,滲人極了。

寢殿裡也不知道點的是什麼安魂的香,甜膩膩的,鐘宴笙每次來都很不舒服,被老皇帝盯得更是後背發毛:“……見過陛下。”

老皇帝沉悶地咳了幾聲,蒼老的嗓音嘶啞:“小十一,朕聽說,你方才在酒樓裡不見了?”

鐘宴笙出門帶的是霍雙等人,霍雙帶的也是自己人,但沒想到酒樓裡還有老皇帝的視線。

不是他身邊的,那想必是插在裴泓身邊的。

竟然連裴泓也在被監視麼?

鐘宴笙反胃了一下,剛想回話,裴泓就搶在他前頭先開了口,露出幾分慚愧之色:“回父皇,十一弟最近因為莊妃娘娘的事勞神過度,精神恍惚,走錯房間歇了會兒,也怪兒臣心急,隻想著帶十一弟出去散散心,沒注意他身子不適。”

鐘宴笙沒想到裴泓會給他說話,裴泓說的話,可比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更可信,老皇帝聽著,幽幽的視線又落在鐘宴笙臉上。

他在宮裡吃不好睡不好的,臉色確實比在蕭弄身邊仔細養著時要顯得憔悴許多。

這一仔細看,就不由注意到更多。

鐘宴笙今日也是穿著身白色滾金邊的衣裳,少年拔高了不少,在光線昏暗的寢殿裡,臉上尚存的幾分稚色都被隱沒了。

察覺到他的視線,鐘宴笙眉目沉靜地望過來,恍惚中看起來……

老皇帝瞳孔一縮,驟然劇烈咳嗽起來。

田喜迅速上前為老皇帝輕輕撫背,想讓他舒適點後服侍他喝藥茶,但老皇帝卻咳得越發嚴重,仿佛要將肺都吐出來了,聽得鐘宴笙和裴泓心驚。

田喜見老皇帝咳得快喘不上氣了,神情嚴肅:“兩位殿下,陛下要用藥了,您二位先出去吧。”

鐘宴笙和裴泓對視一眼,一同往外走。

老皇帝平時喝的藥茶不就是藥嗎?以往每次喝下藥茶,過了會兒老皇帝就會發困,把人都遣走。

難不成藥其實是指其他的東西,而且老皇帝不想讓人見著?

鐘宴笙的心怦怦跳著,很想回頭看看,可是周圍都是老皇帝的宮人和侍衛。

機會難得,老皇帝咳成那樣,肯定沒空閒管他們,若是當下不看,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了。

鐘宴笙情急之下,心裡默念一聲抱歉,果斷一伸腳。

裴泓腳下一絆,猝不及防臉朝地

,砰地重重摔下去,聽得鐘宴笙嚇了一跳:“景王殿下!”

裴泓震驚不已,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鐘宴笙,咬著牙,像是想喊他的名字,又克製著沒喊出來。

周圍的宮人眼神都很麻木,侍衛的臉色也很漠然,仿佛沒看到景王摔了一般,沒有人過來相扶。

鐘宴笙趕忙蹲下來,伸手扶裴泓:“景王殿下,你也不小心些,禦前失儀了。”

裴泓:“……”

蹲下來的瞬間,鐘宴笙的視線餘光飛快往身後的床邊掃去。

老皇帝還在重重地咳,咳得血沫星子都出來了,田喜忙著看顧老皇帝,也沒時間管他們在做什麼,熟練地翻開床邊的暗格,動作麻利地從裡頭取出個藥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枚烏丸,湊到了老皇帝唇邊:“陛下,該用藥了。”

鐘宴笙敏感地嗅到,屋內悶悶的甜香味好像愈發濃了。

老皇帝也嗅到了那股濃烈的氣味,灰蒙蒙的眼睛睜開,由著田喜將烏丸塞進他嘴裡。

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鐘宴笙冒險掃了這一眼,垂下視線,扶起了裴泓。

也不知道田喜給老皇帝喂的是什麼藥丸,起效快得驚人,倆人跨出門檻的時候,身後那劇烈得讓人聽得嗓子疼的咳嗽聲已經消停下來了。

鐘宴笙心裡感到奇怪,跟著一聲不吭的裴泓離開養心殿,回到明暉殿,才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幽幽歎息:“小笙。”

鐘宴笙立刻羞愧地低下腦袋:“對不起,景王殿下。”

裴泓被他猝然一絆,摔得狠了,走路都有點一瘸一拐的,鬱悶地摸了摸生疼的嘴角:“牙都差點磕掉了。小笙,下次你絆我之前,能不能先提醒我一下,好叫我有些準備。”

裴泓脾氣太好了,這也沒罵他。

沒有被裴泓責備,鐘宴笙反倒愈發慚愧:“真的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裴泓由衷道:“那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鐘宴笙縮著脖子不知道怎麼解釋。

方才的機會真的太難得了,他、他太著急了。

如果是蕭弄在他身邊,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絆蕭弄,真的不是故意想絆裴泓的。

裴泓方才被他扶著從地上緩緩爬起來,是離他最近的人,眼底帶著點說不清的笑:“看見陛下用的藥了?”

鐘宴笙心底一跳,睜大眼不說話。

“聽說是去歲暹羅進貢的藥,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看起來很有效,德王還在巴巴地到處給陛下找藥呢,徒勞罷了。”

裴泓的語氣意味不明:“小笙要是想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能得問問對外藩了解較多的人咯。”

鐘宴笙感覺裴泓好像發現了什麼,又似乎沒發現,心裡惴惴的:“景王殿下……”

“這麼看我做什麼?你說過了,我可是個好人。”

裴泓摔得嘴角都青了,笑得沒有往日瀟灑,嘶著涼氣,又碰了碰嘴角:“小笙,你殿裡有藥麼?”

見他主

動揭過了這茬,鐘宴笙非常積極,噔噔噔跑進房間,從紗帳裡掏出蕭弄給的藥膏,又跑回來,輕快得像隻小鳥兒,獻寶似的:“這個很有用!”()

裴泓開玩笑似的:就遞給我,不幫我上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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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宴笙想了想,轉過頭喊人:“馮吉,去取支乾淨的毛筆來。”

裴泓打住:“好了,開個玩笑,我自己來。”

裴泓的心態和脾氣都相當良好,塗好了藥,見鐘宴笙還在旁邊眼巴巴看著自己,一副心虛到了極點的樣子,拿扇子敲了下他的腦袋:“好了,算兩清了,彆這麼看我了。我該回酒樓了,把客人丟下太久可不好。”

鐘宴笙老老實實道:“謝謝景王殿下。”

裴泓搖搖頭:“我走了,不必送了。”

這會兒老皇帝應該是睡下了,養心殿正是防守最嚴密的時候,明暉殿這邊能鬆懈下來點。

鐘宴笙想到那枚香味奇特的烏丸,回到書房裡,飛快將藥丸的形狀色澤氣味都寫下來,疊好將霍雙叫進來:“霍雙,把這封信送去定王府。”

有了霍雙、衛綾等人在暗中與蕭弄接應,阻隔沒有之前那樣大,消息傳遞的速度快了許多,下午的時候,鐘宴笙就收到了蕭弄的回信。

極有可能是烏香丸。

下麵還夾著一封關於烏香丸的詳細信報。

鐘宴笙翻開了細細看來,才明白老皇帝咳得那麼厲害的時候,田喜為什麼會急著給他用這藥。

這東西價同黃金,極為珍貴,有安神鎮痛止咳之效,吃過之後,渾身都會輕飄飄的,恢複健康與氣色。

看起來像是什麼神藥,但其實不是什麼好東西,用過就會成癮,想要戒掉極為困難,用久了就會讓人越發消瘦疲乏。

若是不用藥,人就會渾身如同螞蟻在爬,在極端的痛苦中恍恍惚惚產生幻覺。

鐘宴笙想了想老皇帝平日裡的狀態,感覺和老皇帝平日裡的狀態很像,繼續翻看下去。

前朝最後一個皇帝,就是久食烏香,終日渾噩不上朝,在後宮縱歡,荒淫無度,以至於民間暴亂,才叫裴家的先祖有了機會起兵。

那時的烏香丸還叫福.壽.膏,太祖見識過這東西的恐怖,痛恨又恐懼,立過祖訓,禁止宮裡出現此物,沒想到才過了幾代,藩國就換了個名字供上來,老皇帝還在暗地裡服用。

鐘宴笙拿著紙條和信報,在屋裡轉圈。

烏香丸,康文太子。

都是老皇帝的弱點。

他心底冒出個想法,把蕭弄的小紙條疊好放進香囊裡,又把信報燒掉,才把霍雙叫進來:“霍雙,你聯係一下衛綾,讓他找人仿製個藥丸送進來。”

衛綾帶著手底下的人,跟著進了京城,不過他們身份特殊隱秘,宮中又都是老皇帝的視線,所以暫且隻在宮外候著,為鐘宴笙辦事。

鐘宴笙把形狀氣味都描述了一番,霍雙也沒多問,應了聲便出去傳令了。

為了再確定一下老皇帝的狀態,鐘宴笙思

() 忖了下,又叫人去熬了盅藥,親自端著道:“馮吉,陪我去養心殿送藥。”

沒想到他出了門,到養心殿外,就撞上了同樣來送藥的德王。

德王前幾天才被老皇帝莫名其妙削了一頓,為了爭取老皇帝的好感,聽說陛下的咳疾又犯了,急急忙忙就衝進宮裡來獻殷勤了,見著鐘宴笙也來了,臉色頓時一變,發出聲冷哼:“你怎麼也來了?”

鐘宴笙奇怪:“你能來,我就不可以嗎?”

德王古怪的看了眼他的臉:“哈,你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吧?”

蕭弄小時候基本都在漠北,回京時已經是宮變之後兩年了,裴泓也自小被送出宮,所以都沒見過先太子。

但是德王肯定見過。

鐘宴笙已經明白德王和安王看他的眼神為什麼都會微妙了。

不過德王應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否則態度應該是驚恐居多,他八成也想不到自己爹會那麼變態,大概以為他隻是麵目與先太子相似,所以才會被帶進宮的。

鐘宴笙當沒聽到德王的話,現在老皇帝似乎還沒醒,倆人都被攔在外麵,德王嘲諷完鐘宴笙,見到田喜從屋裡出來了,立刻變了臉色,換成一副孝子賢孫樣:“父皇身體如何了?本王讓人煎了藥送來!”

田喜微笑著朝鐘宴笙點了點頭,對德王的態度就淡了許多:“陛下剛醒,讓咱家帶兩位殿下進屋說話。”

鐘宴笙抿抿唇,跟在田喜身後跨進寢殿裡,進了屋,屋裡的甜香味又被另一股濃重的藥味兒給掩蓋過去了,老皇帝正靠在床頭,跟之前那副半隻腳都跨進了棺材裡的樣子相比,簡直如獲新生,氣色都紅潤了些,也不再重咳。

見到老皇帝這番模樣,鐘宴笙心裡幾乎立刻就確定了。

看這個樣子,老皇帝用的,必然就是蕭弄信裡說的烏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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