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鐘宴笙從來不跟人吵架的。
他說話慢吞吞的,吵不過彆人,生氣的時候都是悶著聲不理人。
喉間哽了一下,鐘宴笙茫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吵起來,求助地望向蕭弄。
蕭弄壓著嘴角的笑意,語氣不鹹不淡:“怎麼不說話了,莫不是瞧不起本王?”
鐘宴笙琢磨了下,順著他的話,嚴肅地接:“如今漠北情況緊急,攸關大局,定王殿下還是這般輕慢態度,晚輩從小聽著定王殿下的傳聞長大,有些失望罷了。”
蕭弄:“……”
蕭弄嘴角的笑意這回是真的消失了。
他有幾分外族血統,五官要比大多中原人深刻淩厲,極富攻擊性,哪怕生得再俊美英挺,平時也沒人敢多看,臉上的表情一消失,就更嚇人了。
定王殿下威信驚人,底下一群人登時心口一驚,幾乎懷疑他要拔劍**了。
片刻之後,他們見到蕭弄緩緩點了下頭:“那你覺得,本王該如何做?”
鐘宴笙感覺蕭弄真的想啃他一口的樣子,悄咪咪往旁邊挪了挪,離蕭弄遠了點,板著臉道:“沒有人比您更熟悉漠北的局勢與蠻人的騎兵,唇亡齒寒,您應當比誰都要明白。”
武英殿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震驚地看著鐘宴笙“膽大妄為”地直麵蕭弄。
真不怕死啊!
蕭弄連陛下都敢動,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要是麵前是德王,恐怕已經被砍了……哦德王已經沒了。
蕭弄眯起了眼,跟鐘宴笙對視許久,似是考慮了一番他的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竟然真的說動了?定王這麼好說話的?
不過定王在邊關那麼多年,當然不是蠢貨了,明白孰輕孰重。
底下揪心的一夥人又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
但就算知道定王不是輕重不分的人,除了那群悍不畏死的禦史,也沒人敢在蕭弄麵前大聲說話。
這位小殿下倒是不像看起來那般孱弱,膽大得很,眼神也清亮,與
定王對視也毫不畏縮。
不愧是……那位殿下的後人。
淮安侯適時開了口:“小殿下言簡意深(),望定王殿下仔細斟酌。
其他審時度勢的人也一道開口:望定王殿下儘快斟酌。
蕭弄一挑眉≧()_[((),坐姿不甚端正地靠到椅背上,並未接話,但以蕭弄一貫的脾氣,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壓著做,沒有反駁,那應當就是真的在考慮後果了。
知道他不喜歡聽廢話的幾個閣臣又擦了擦汗。
還好,還好,多虧了小殿下,勸住了定王,他們開口,指不定還要被怎麼陰陽怪氣,非得挨一頓削不可。
眾人趁熱打鐵,商討起漠北的情況來,戶部的張尚書以往摳摳搜搜的,這次相當大方,商量軍費十分痛快。
以往商議,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的,扯幾日都扯不完,今兒效率倒是高得很。
鐘宴笙認認真真聽著,偶爾插一句,蕭弄全程
沒怎麼說話,見他卡殼了才會開口,狀似不經意地提醒一下。
天色泛黑時,就差不多敲定好了。
能這麼順利也出乎其他人意料,事態緊急,兵部與戶部的人拱拱手便先走一步了,其他人也要散去時,鐘宴笙突然又開了口:“大理卿請留步。”
淮安侯步伐一頓,抬頭與鐘宴笙相望。
鐘宴笙起身,語氣雖緩,但每個字都很清晰:“晚輩有幾樁陳年舊案,想請您重做審理。”
那些被塵封的卷宗,衛綾已經帶人翻了出來。
祖母母族的卷宗,以及他父親的。
淮安侯臉色一凜,抬手作揖:“臣領命。”
很簡短的兩句對話,卻讓了解當年一些情況的朝臣心驚。
老皇帝費儘心機坐上皇位,在政的幾十年從不敢放心合上眼,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臨到暮年,是他自己把身邊的舊人逼走,把自己的另一個兒子逼瘋,最後給了蕭弄機會。
當**,終究是要翻案了。
人都退下去後,鐘宴笙還覺得耳邊鬨哄哄的,揉了揉耳尖尖,抬眸看蕭弄盯著自己不說話,眨眨眼:“哥哥?”
蕭弄慢悠悠開口:“從小聽著本王的故事長大?”
鐘宴笙:“……”
年紀怪大的人了,心眼怎麼那麼小呢。
蕭弄看著他,靠在寬大的椅子上拍了拍的腿。
方才下麵還一群人呢,鐘宴笙不大好意思,磨磨蹭蹭了會兒,才紅著耳尖蹭到蕭弄腿上坐下。
蕭弄順勢埋頭在他懷裡,深深吸了口氣。
鐘宴笙被他的動作弄得耳尖更紅了:“好、好啦。”
蕭弄不僅沒放開他,反倒腰上一緊,抱他更用力了,高挺微涼的鼻尖抵在他脖子間,跟隻大狗似的沉醉嗅聞:“本王過兩日就要去漠北了,抱都不肯讓抱一下了?小沒良心的。”
抱當然是能抱的,但是在這個平時群臣議事的大殿裡,鐘宴笙實在心虛:“可以的……我們先回去吧。”
() 回去抱多久都可以。
蕭弄還是沒放開他(),語氣正兒八經的:彆動?(),這是在治病。”
鐘宴笙:“啊……啊?”
“樓清棠開的方子。”蕭弄的唇瓣如有若無擦著他的脖子,呼吸微涼帶著笑,“萬一離開你頭疾就爆發呢。”
聽他這麼一說,鐘宴笙立刻不掙紮了,鴉黑的眼睫顫了顫,將束高的領子拉下來,露出布滿了痕跡的脖子。
“那你……多親親我。”
鐘宴笙回摟住他的脖子,對上蕭弄抬起的深暗眸色,柔軟的唇瓣落到他嘴角。
“讓我的味道在你身上沾久一些。”
因為這兩句話,蕭弄出發前幾日,鐘宴笙都沒能從床上起身。
蕭弄離開的前一夜,屋裡的地龍燒得格外熱,地上新換的羊毛毯子柔軟厚實,鐘宴笙滿身是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