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3931 字 2個月前

夜色低迷,淒風冷雨。

驛館大堂的地上濕漉漉的,再次擠滿了桂廣當地的官員,隻不過這回坐在主位上發號施令的人變了。

鐘宴笙已經換了身輕便的窄袖衫,因為風寒未退,兩頰上還浮著略微病態的潮紅,低低咳嗽了聲,目光落在跪在中間的魏巡撫身上。

後者臉色蒼白,手臂上的傷深可見骨,血浸染了半邊衣袍,鐘宴笙過來的時候,醫師才為魏巡撫換藥包紮好,地上還殘留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定王殿下帶著人探查完地勢後,在折返回驛館的路上,匪徒忽然出現,因為敵眾我寡,天色昏黑,下官被張總兵護著拚死逃出來,才發現定王殿下沒有跟出來,援軍到的時候,地上隻剩匪徒屍首,定王殿下不見了。”

魏巡撫搖搖欲墜的,滿臉愧色,深埋下頭:“那群匪徒以往劫掠之後,至少會安分半月,下官也沒想到,他們竟會埋伏在深林裡,襲擊官府的人!”

旁邊的張總兵怒道:“必然是匪徒得知朝廷派人前來清剿,狗急跳牆了!”

其他本地官員紛紛點頭應和:“匪徒實在可惡,下官已經加派人手,在林中搜尋定王殿下了,定王殿下英武不凡,定然不會出事的!”

下方一片雜聲,誰都不敢擔責,就算定王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大患,但皇帝陛下都沒什麼示意什麼呢,也沒有理由對定王下手,萬一定王真因為跟他們出去一趟折了,那他們鐵定要被開刀。

鐘宴笙腦子裡一突一突的,疼得厲害。

他模仿著蕭弄平時的樣子,將雲成遞來的茶盞不輕不重往桌上一磕。

“嘭”的一聲,底下的雜音瞬間消失,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鐘宴笙身上。

“定王殿下是臨時起意要去春風穀探查的。”鐘宴笙的嗓音有些啞,但也因為沙啞,褪去了平日裡的柔軟,多了幾分凜然的冷意,“匪徒為什麼會提前埋伏?”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整個大堂裡的氣氛都凝固了。

匪徒能提前埋伏,自然是因為……有人將蕭弄的行蹤泄露出去了。

蕭弄的行蹤,除了鐘宴笙與蕭弄的人外,隻有驛館裡幾個一同議事的官員清楚。

魏巡撫等人臉色煞白:“小殿下明察!我等斷斷不敢與匪徒勾結、謀害定王殿下啊!”

一個個都急赤白臉地辯解著,鐘宴笙直勾勾盯著他們,臉色比負傷的魏巡撫還蒼白,沒有吭聲。

方才聽到蕭弄失散的消息後,他腦子裡空白了好久,直到攥著那個小山雀木雕的手指都發疼了,才驟然回過神,努力鎮定下來,吩咐所有人去大堂等待吩咐。

蕭弄不在,鐘宴笙就是話語權最大的人。

來大堂的路上,鐘宴笙撞上了急匆匆趕來的雲成和樓清棠,倆人本來在廚房給鐘宴笙看著藥,聽聞消息,就立刻過來了。

鐘宴笙把跟在後麵的霍雙支開,才從樓清棠嘴裡得知,五百黑甲軍,蕭弄隻帶了二十人出去,剩下的都留在了驛館。

為了保護他。

樓清棠匆匆告知他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很複雜:“殿下離開前的命令是,他不在的時候,剩下的黑甲軍都聽小殿下的調令。”

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其他的什麼,鐘宴笙的眼眶熱熱的,控製不住的發紅。

雨這麼大,突然遇襲,蕭弄怎麼樣了?

是不是受傷了才沒回來?萬一他要是……

鐘宴笙不敢想下去,他得讓自己想些其他的,才能冷靜下來,仔細去思考蕭弄遇襲這件事的疑點。

連魏巡撫和張總兵都能衝出重圍,蕭弄身經百戰,怎麼會出不來?除非所有匪徒的目標都是他。

可是那群匪徒聽起來並不暴戾,平日劫掠時,如非必要也不會傷人,為什麼會襲擊蕭弄?

除非襲擊蕭弄的不是匪徒,而是刺客。

想要蕭弄命的人太多了,在京城不好下手,樓船上又全是黑甲軍,在春風穀是最佳時機。

是誰派的人?老皇帝、德王、安王,還是其他哪個與蕭弄有仇的人?

……不論是朝中百官,還是京城眾多世家裡,跟蕭弄沒仇的反倒屈指可數吧,定王殿下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兩隻手都數不完,誰都有可能派人下手。

鐘宴笙一時有些無言,抓著衣擺的指尖都在微微發白。

那蕭弄知道自己被一堆人盯著腦袋嗎?

他是不是故意隻帶了那麼點人出去的,想要將刺客釣出來,隻是出了什麼意外,才導致失散沒回來?

定王殿下戰無不勝……他不信蕭弄會折在一群鼠輩手裡。

鐘宴笙咬了咬牙,壓下心慌,強迫自己前後捋了捋,感覺得先將最可疑的這群官員扣在驛館為上。

“敢不敢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們說兩句話就算得的……來人,幾位大人今晚留宿驛館大堂,任何人不得與他們說一句話。”

鐘宴笙說話的時候,沒忍住又重重咳了一聲,沙啞地接上下一句話:“違者,殺無赦。”

那張雪白如紙的昳麗麵孔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待在蕭弄身邊久了,與蕭弄竟有一瞬間的重疊相似,在稍顯昏暗的大堂裡,透著種詭豔的漂亮。

從蕭弄口中吐出這樣的話,眾人見怪不怪,但從柔軟的小殿下口中出現這句鐵血的話,反倒叫人後背發寒。

魏巡撫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這小殿下年紀輕輕的,看上去又沒什麼脾氣的樣子,一看就是不怎麼會拿主意、溫吞好拿捏的性子,眾人本來都沒太將他放在眼裡,哪知道這少年居然還有另一幅麵孔。

想必,是在定王在場的時候,故意蟄伏著?

魏巡撫不得其解,也疼得沒力氣跟其他人交換眼色了,慘白著臉垂首應是。

隻有鐘宴笙知道,他藏在袖子下麵的手是在輕輕發抖的,心跳忽急忽緩的,後背一片冷汗。

必須趕緊找到蕭弄,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否則蕭弄一定會派人來向他報平安的。

鐘宴笙望了眼沉默地站在大堂一側的霍雙等人,咬了咬牙。

蕭弄不見了,他要去找蕭弄很正常,但他不能隻帶黑甲軍去找蕭弄,否則一定會被報給老皇帝的,老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很見不得他跟蕭弄關係緊密。

“時間緊迫,黑甲衛調出三百人,隨我搜山尋找定王殿下,五軍營的人調出兩千,在春風穀附近待命。”鐘宴笙道,“其餘人留守驛館,有任何消息,即刻稟報。”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不管是留在大堂的定王一脈,還是霍雙等人和本地官員,全部出言反對:“小殿下要親自前去?萬萬不可!”

“十一殿下怎麼能親自涉險?匪徒連定王殿下都敢襲擊,萬一小殿下出了什麼事,我等如何與陛下交代啊!”

“小殿下,定王殿下肯定也不希望你親自出去的!”

連雲成都反對:“少爺,您還有病在身,萬一……”

鐘宴笙抬起手,打住了他們的話,溫和的眉目竟透出幾分淩厲來:“這是命令,不是商量。備馬!”

他不確定內奸到底是誰,是大堂裡這批被扣住的官員,亦或是三大營裡的人,甚至可能是黑甲衛……誰都有可能想殺蕭弄,可是他不會。

鐘宴笙有種朦朧的預感,蕭弄現在很需要他。

眾人停滯半晌,還是收回了話,霍雙還想反對,鐘宴笙卻已經起身走了。

大雨已經歇住了,雨後的夜裡格外寒涼,雲成清楚鐘宴笙下定決定後脾氣有多倔,默默將抱著的禦寒衣物遞給鐘宴笙,有些難過。

他不會騎馬,隻能等在驛館裡了。

“少爺,您一定要當心。”雲成心裡難受,“我在驛館裡等著您。”

在他和小少爺分開的幾個月間,小少爺竟然已經成長這麼多了,能夠快能獨當一麵了。

樓清棠一直沒吱聲,見鐘宴笙準備親自前去,擰著眉也沒反對。

鐘宴笙能想到的,他自然也猜到了點,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前外頭大雨暴雷的……上次蕭弄也是淋了場大雨後,頭疾發作得格外厲害。

萬一這次也是因為這場意外的雨,提前引發了頭疾,那可能真的隻有鐘宴笙親自前去才能解決了。

見沒人說話了,他突然湊上前,朝鐘宴笙拱了拱手:“草民來時,雇請了一隊鏢師,眼下小殿下正缺人用,不如草民也帶上鏢師,隨同小殿下去尋找定王殿下?”

樓清棠出聲,也沒人感到奇怪,畢竟他丟了那麼多貨物,還指望著最有可能剿匪成功的定王殿下給他找回貨物。

而且這位還算個有名的義商呢。

鐘宴笙默默地朝樓清棠點點頭。

樓清棠又掏出兩個藥瓶,遞給鐘宴笙:“草民祖輩都是大夫,自己也偶爾鑽研些藥物,這是草民特製的一種藥丸,對壓製風寒很有效,不過吃了後,會有些嗜睡沒力氣,另一瓶是傷藥,小殿下若不嫌棄,可以一試。”

霍雙上前想要隔

開他:“小殿下怎可能隨意用這種來曆不明的藥……”

話沒說完,鐘宴笙已經接過去了:好?_[(,多謝樓先生。”

霍雙一噎:“小殿下,這藥成分不明,萬一您吃出了什麼事呢?”

“那樓先生也彆活了。”

樓清棠:“……”

小美人跟著姓蕭的學壞了。

鐘宴笙深深吸了口氣:“好了,雨停了,該出發了。”

上馬的時候,鐘宴笙吞下一粒樓清棠送的藥。

很多東西就算是記不清了,但一嘗到熟悉的味道,記憶又會重新浮上來。

這苦得不行的味道,鐘宴笙嘗過。

是在很早之前,他中藥跳入河中,被蕭弄撈上畫舫後,口中被塞進來的味道。

鐘宴笙不喜歡苦苦的味道,被塞進藥丸後,總是吐出來,幾次三番後,惹惱了本就耐心不佳給他喂藥的人,碾著他的唇瓣用舌尖將要抵了進去。

那些模糊的回憶湧上來,鐘宴笙忍不住碰了碰燒得有些乾涸的唇瓣。

雖然不太溫柔,但蕭弄對待他很有耐心。

他一直以為那時候蕭弄行動不便,好心把他撈出河裡,還被他強行摁著睡覺。

那天晚上……是不是他誤會了,蕭弄也是願意的嗎?

鐘宴笙感覺,他想問蕭弄的問題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