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發男生壓著嗓子開口。
他算是四個人中唯一還算比較冷靜的人,即使他的狀態依舊不好,但他仔細屏著呼吸傾聽周圍的動靜。他知道那個殺.人魔肯定就在附近,那個殺.人魔是個跛子,走路的聲音非常好分辨。
除了他以外的另外一個男生同樣感覺不在狀態,胃裡絞痛難忍,身上的傷又時不時陣痛,再加上不知道在哪裡還在到處找他們的那個…心臟撲通撲通…
一陣沙沙聲傳來。
他們太累了,那麼輕微的聲音一開始並沒有被捕捉到。本來就一直有在仔細聽的那個聲音突然麵色凝重,他仔細再確認了幾秒後瞬間睜大眼睛。
“跑!”
話音未落,從樹後鬼魅般的冒出來一個男人,走路的動作稍微有些奇怪,一腳深一腳淺,臉上帶著一個小醜的麵具,手裡拿著約一把長長的刀,刀鋒處還留著血。
他的手裡還拎著一個血淋淋的手臂,他嘴裡發出很奇怪的聲音,像從不會說話的聾啞人,在這樣的氛圍下隻覺得無比滲人。
完全就是一個未開化的野人…
“…”
當目光觸及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剩下的四個人瞬間如驚弓之鳥,四散而逃。
這是一場黑暗中的追逐戰。
濃稠的黑夜裡,充斥著劇烈的慘叫。
兩方的勝負非常明顯,那個帶著小醜麵具的男人對這座叢林熟悉得簡直就像家一樣,而那幾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完全摸不著。
【6】
宋景明就是這個一直追逐著他們跑的變態,這個副本是多人副本,最多成功存活一個月的玩家就是勝利者。背景故事就是一群進山探險的小年輕們在山中遇到一個變態殺.人魔的故事…
他們又不熟悉地形,宋景明很快找到了他們,最開始抓住的是本就腿部受傷的女生,另外一個女生她大概是朋友,見朋友被抓住了,還想回來幫她。
結果…當然是送人頭。
宋景明麵具下都要困倦得打哈欠了。
最後抓到的是男主,他應該是最難抓到的,畢竟他在現實生活中是個警察,曾經在叢林中做過專業訓練,隱匿技術絕對是沒得說。
所以如果他能夠自私一點不管那個拖油瓶的話,他隻要躲起來,他還不一定能找到他。可惜…這時候的男主依舊正義感爆棚。
抓到男主了。
他已經餓了兩天兩夜沒進食,如果換成其他人早就暈了,可聞堯依舊能夠反抗兩下,保持一定的清晰,甚至差點放倒宋景明,跌跌撞撞的跑來。
宋景明順著血腥味找到他的時候,
他在給自己做應急處理,手法還挺專業的。
宋景明踩住他,手裡的動作沒任何猶豫,將刀換成刀背後手起刀落,把他直接打昏了過去。像拖死豬一樣把人帶回這座原始叢林深處的一個木屋。
木屋非常的簡陋,看上去年代極為久遠,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獵人在這裡留下的,裡麵還有兩個深深的地窖,用來存放食物。
現在已經變成那個殺.人魔的根據地。
【7】
在原來的劇情裡,這個殺.人魔沒有名字,是一個棄嬰,從小和山裡的野狼長大的,從小吃著生肉,沒有道德觀,也不會說話,完全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野人。
獵殺他們也僅僅隻是模仿野狼狩獵而已。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是人類。在遇到這麼一群不小心闖入叢林的人類以後,他一開始模仿著他們的樣子,開始穿衣服,開始學會站起來走路,收集其他人類身上的東西。
一串手鏈,一個吊墜,一把鑰匙,一個玻璃彈珠,一個已經被他踩碎弄壞的手機。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其它小玩意。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怎麼使用,但依舊像寶貝一樣的放在一個小盒子裡,那個小盒子裡還放著許多小玩具。
按照劇本裡,宋景明把男主他們抓回來,又因為種種疏忽,讓男主跑出去。然後又抓回來,又跑又抓…經曆無數交鋒,男主憑借著他的冷靜和智慧最終成功的成為活下去的那個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抓他,然後放水,抓他然後再放水,最後成功讓男主跑出去…這樣的話,他這個副本工具人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可宋景明不想這樣,他想給自己加那麼一點點戲,讓這個遊戲更加有趣一點,他沒有按照以前把他們抓回來以後的流程給他們上鎖鏈,他做了一個意外的動作。
他取下臉上的小醜麵具,抱著自己蜷縮在角落裡,這個動作其實他很熟悉,以前他也喜歡這樣抱著自己蜷縮在衣櫃裡。
那時候的他隻是覺得周圍有衣服擋著會很安全,很心安,長大以後就沒再有機會做這種幼稚的事。自顧自抱著自己,一邊凝心觀察不遠處男主聞堯的呼吸聲來判斷他醒沒醒。
——快醒過來吧!
——不然演這樣的獨角戲真的太累了。
——沒有觀眾的表演怎麼能叫表演呢?
他打算給自己多加一個雙重人格的設定…暴戾凶狠的殺.人魔是主人格,而副人格嘛,當然是當年那個被無辜丟到叢林裡的嬰兒啊!
所以他隻是一個小可憐而已,瑟瑟發抖的,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抱頭蜷縮成一團的小可憐而已。那麼目前在前期,依舊正義且正直的的男主會拯救他嗎?
還是依舊會和原劇本中一樣將他殺害呢。
腦袋裡的係統都稍微卡了一下。
——[您…您在做什麼呢?]
宋景明把臉埋在膝蓋上,這樣的角度沒有任何人會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都隻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肩膀,看上去好像是在哭泣一樣!
他慢悠悠的在腦海裡回複
——[當然是在認真的完成任務啦!]
他果然缺乏一定的認知,特彆是對他自己,
缺乏得不能再缺乏,上次258問他有沒有覺得自己的心理有點問題。宋景明回答得非常快,什麼問題?
他覺得自己很正常,
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8】
聞堯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在感覺自己蘇醒以後,他首先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毫無疑問他現在在地窖。空氣中有非常濃重的血腥味。在他左邊躺著個人,身上倒是沒少什麼零件,不過也沒好到哪裡去,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倒在一邊。
嗯…被抓回來了。
可這次被抓回來卻和上兩回被抓回去完全不一樣的待遇,很奇怪,這次居然沒有被那個野人拿鎖鏈鎖住?不過就算被鎖住,聞堯自己也會□□。
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前麵兩次都能跑出去的原因,不過也不是這樣輕鬆的,那個人看他們看得很緊,所以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兩次機會的。
聞堯的目光又開始掃視這個地窖,一下就注意到在和他對角線的角落裡正蹲著一個人。
他這次出乎意料的竟然還在房間裡??
以前他都是不怎麼管的,把人丟到地窖以後就不會再管他們,他的日常匱乏得可憐就是呆呆的保持一個姿勢很久,餓了就來地窖…
“………”
心思縝密一向是聞堯的優點,其他人總覺得他肯定被拉進來好幾次的老玩家了,可隻有聞堯自己知道,其實他也是新人。
這是他莫名其妙被拉進這個所謂的生存遊戲後接到的第一個遊戲,從來不相信這種玄妙東西的他在聽到冰冷的機械音通知他天後開始第一場遊戲,並祝他好運的時他沒有多少在意。
那時的他正在處理一起較棘手的案子,沒多少功夫在意那個奇怪聲音,最多以為自己幻聽了。
然後第天晚上在宿舍他一睜眼就在一個茂密叢林,旁邊有十幾個臉色各異的人。
深吸一口氣,他先給自己做了一個緊急處理。在做這個的過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壞人。
這次他沒有戴那個一直戴在臉上的小醜麵具,不過身上依舊是那一身破爛到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他大概是不會穿衣服,所以衣服穿得也很彆扭…明顯是穿反了。
沒有戴那個麵具後,那個壞人現在整個人氣質也一下變得判若兩人,甚至在他抬頭的那麼瞬間,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聞堯整個人完全愣在原地。
“啊……啊啊…”
他不會說話,但看得出他應該想和自己說點什麼,甚至還微微朝他的方向挪動了一點點。
“……??”
聽不懂。不知道他在講什麼。完全是出於本能。也是出於這麼多天的條件反射,在他有靠近傾向的時候,聞堯立刻做出防備動作,身體也自然稍微離他遠一點。
可他動作在對方看來似乎是很大的傷害一般。
他急促的啊啊叫著,眉尾耷拉著,眉頭緊緊皺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乾淨又明亮,帶著一點點濡濕的痕跡,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聞堯的樣子…
“???????”
聞堯都有點想笑了,不過他現在並不能笑,如果真笑出聲,肯定會牽扯到他的腹部的傷口,能夠感覺到那個傷口還往外滲血,而那個把他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卻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這個場麵可真是詭異啊…
【9】
——他到底想乾嘛??
這是聞堯那時候心裡的第一反應。
他之前仔細的觀察過他走路的樣子,為分辨他的腳步聲,也仔細數過他心跳節拍,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他的臉。
一直時刻注意著他手上那把長刀,現在沒了那把刀以後他這才注意到他那麼多彆的東西。
聞堯的目光從他那張完全和他不搭的漂亮臉蛋上,到不合身的衣服,又到他因為赤著腳傷痕累累的腳…
不對。非常不對。
如果是之前那個野人的話,就以聞堯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這麼安靜。而且…現在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聞堯甚至還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恐和害怕。
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裡,聞堯隻是稍微起身挪動一下位置,他就怕得直發抖,那張漂亮的臉比聞堯在電視海報裡見過的任何明星都要漂亮。
哪怕他那麼狼狽,卻依舊掩蓋不住那份美麗,甚至於聞堯覺得一個殺人魔怎麼可能擁有這樣一張臉呢??
他不是之前那個殺.人魔,但又的確是。
所以………聞堯心裡有了一點點猜測,
人格分裂這病也不是特彆罕見。
特彆是這人住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從不與人交流,甚至連自理能力都沒有,唯一的本能就是捕獵,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
他瘦得身上骨頭都清晰可見,絕對是營養不良。露出來的皮膚上也可以看到許多被咬傷抓傷的痕跡,十有**成應該就是以前捕獵的時候被山裡的大型動物咬傷的。
而導致他走路一深一淺的右腳,
大約是被什麼捕獸夾給夾過。
看上去也不過莫約十多歲的小少年而已…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那麼他現在就應該在校園裡讀書,應該學習知識,應該交許多朋友,光靠這張臉,上學時不知道要收多少小姑娘的情書。
而不是在這個原始叢林或者野人一樣的生活。
聞堯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居然對一個殺.人魔產生了同情??
那個野人注意到聞堯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幾個玻璃珠,幾乎獻寶一樣的遙遙遞給聞堯,似乎是希望聞堯教教他怎麼玩,微微歪歪頭,這個動作讓他看上去像個可愛的小動物。
他果然瘋了吧,絕對瘋了吧…他居然有那麼一刻,真的想接過他手裡的透明玻璃彈珠教他怎麼玩…
【10】
聞堯那一刻的內心是複雜的。
不過同時他也非常清楚,這是一個機會,趁這個時候他和這個副人格打好關係,找機會跑出去是其一。當然也可以趁他不備直接把他打昏過去…
想到這裡,聞堯儘可能讓自己笑得和善一點。
像哄小朋友一樣開始嘗試和那個人搭話,因為不知道他到底能聽懂多少字,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溝通的能力,所以每一個字他都說得很慢很慢,中間還伴隨著用手比劃。
他舔了舔乾裂得嘴唇,
極力讓自己不被饑餓導致的頭暈眼花所影響。
在他堅持不懈下,他似乎明白聞堯的手勢,知道他是餓了。於是站起身,腳步一深一淺離開地窖。
沒一會兒等他再出現時,手裡拿著一塊血淋淋的肉,從上麵的組織分辨出…應該是人類大腿上的肉。
“啊…”
他學著剛才聞堯的手勢,能夠看出他在說讓他吃。
聞堯看著那個肉,都快吐了,一陣陣反胃。那個完全如野人般少年看他不喜歡,似乎還非常不理解。
聞堯注意到他咽了咽口水,應該也是很想吃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其中的緣由,常年饑餓讓他可能並沒有不能吃同類的認知,就像之前抓他們也隻是把他們當食物一樣關在地窖裡…
“要,不,要。吃彆,的?”
他嘗試指了指外麵,趁還能友善溝通的時候,他連比帶劃的和他說他有沒有吃過彆的,他儘可能描述著蘑菇的形狀…
那人像聽懂就像沒聽懂,他使勁搖頭,指著肚子,苦巴巴皺著一張臉,嘴裡卻隻會發出一些單音節。
“啊…啊…”
看著他略微有點後怕的眼神,聞堯突然間,好像有那麼一點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不吃,不能吃。吃了肚子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