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上個遊戲副本裡，聞堯一直都穿著寬鬆便捷的休閒服，但是家宴不可以，吳媽給他準備的衣服自然是不會出什麼錯的，黑色西裝配上灰色的高定襯衫，看起來都會沉穩幾分。
那些旁支的兄弟姐妹穿得光鮮亮麗，
給老爺子準備的禮物也是一個賽一個新奇。
雖然老爺子已經下位了，可畢竟這麼多年，他手指縫裡漏下一點就已經足夠讓那些人爭搶了。
席間門也不是沒人提到聞堯，
說他玩夠了也該回來接他爸的班了。
每年都這樣，一點新意都沒有。聞堯都懶得去猜他們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褲兜裡的手機傳來輕微震動，他隨意拿起來看了眼。
什麼都沒有，正要退出之際他不小心點進了通話記錄，看到了一些他之前都沒看到過的陌生記錄。
他又隨便翻了翻，通話記錄顯示他曾經和這個號碼是有過通話的。可聞堯記性好，他記得那些記錄包括那個號碼他以前從沒有看到過。
包括通話時間門也很不正常，在那個時間門段裡，他根本就沒有時間門接打過電話。時間門不是在淩晨，就是在中午。非常巧合，剛好是在他睡覺的時間門。
說明之前的通話記錄一直是對他隱藏的，現在才讓他看到。就像印證他的猜測一般，屏幕上方彈出來那個未知號碼的短信。
聞堯對這個未知號碼完全沒什麼印象。
短信內容沒什麼特彆的，就是一個地址。
下一秒聞堯的手機在沒有他的操控下自動鎖屏，又在沒他操控下自動解開鎖屏，鎖屏頁麵被換了。
他以前不怎麼喜歡搞這種花裡胡哨的，所以頁麵也一直都是初始的狀態。而現在，他的手機壁紙被換成了另外一張照片，是一個街道的照片。
拍攝的角度從樓上往下拍的，無論是圖片上的位置還是短信上發的地址，聞堯都非常的熟悉。
就是上次聞堯去走訪調查過的那個療養院。
一瞬間門，聞堯幾乎不受控製的手開始顫動起來。
人在極度興奮的時候，體內會分泌腎上腺素，而這種激素會加強心肌收縮力，使心跳加速加強，乃至心臟和骨骼肌的血管擴張等等功效。
最明顯就是…心跳，那一瞬間門聞堯感覺自己的胸口都被劇烈的心跳震得發麻，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來不及和其他人說他要去乾嘛，直接從燈火通明的公館跑了出來，從公館的位置到那天的療養院大約需要三十多公裡。
聞堯開著車都覺得太慢了，那會兒又是下班的晚高峰期，走一半停一半，聞堯從沒有這麼著急過。他給那個號碼打去電話，打一個他掛一個。
最後還剩大概五六公裡的時候，前麵又堵上了，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故。負責疏通的交警說，按照目前這情況，少說也得半個小時。
他根本沒那麼多時間門，於是他直接棄車，一口氣都沒歇過按照他腦海中的地圖朝著目的地狂奔和而去，以前被聞老爺子操練的時候他都沒跑這麼拚命過。
等他終於到了地方，在照片的位置看到一個箭頭，順著那個路標繼續走了一截路，又發現一個標記…一個標記又一個標記的，他終於到了目的地。
他身上穿著一件略寬大的白襯衣，明明是晴天卻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臉上帶著一抹尚未來得及擦拭的血跡，蒼白唇邊掛著一抹刺眼的紅，看起來半死不活。
如果聞堯平時經常上網並且關注流行詞彙的話就會知道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也可以換成另外一種形容——破碎感十足。
聞堯不太知道什麼是破碎感，就是感覺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在自己麵前，那個之前一直在遊戲副本裡才能看到角色就這麼出現在現實中。
他正在路燈下氣定神閒的疊著紙玫瑰，手指是如此的靈活，幾下便有了一個花朵的雛形，紅色的卡紙將他白皙的膚色反襯得更加白膩。
那張在副本裡被他無數次凝視的麵頰在現實中看更加明豔，頭頂的路燈因為接觸不良而一閃一閃，暖黃色的燈光暈在他身後給他整個人渡上一層柔和的光。
他選的這個地方非常隱蔽，是一個死胡同。
青年先是看了看聞堯的身後，在看到他真的是一個人來的，並且背後沒有帶其他人的時候。薄唇先是克製的抿起，過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嘴角微微上揚。
明顯心情都愉悅了不少，聲音都是輕快的。
“你終於來了呀…”
宋景明一點也沒給聞堯心理準備的時間門，他一邊笑嘻嘻的一腳踹開腳邊已經毫無生機的屍體。一邊歡快的朝他的伸手。
就像在上個遊戲副本裡一樣他自己親手弄傷自己的大腿，然後說也是這樣朝他伸開雙臂，語氣中帶著一點點命令。
“聞堯，過來抱我。”
聽到這句話，聞堯的身體明顯比大腦反應快。
他條件反射一步步向著宋景明的方向走過去，整個過程中肺部還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而有些發疼。西裝外套有些發皺，額角都是汗液，原本特意做的發型也有些淩亂，看起來著實有些狼狽不堪。
“恭喜你，你抓到我啦……”
宋景明伸手在聞堯左胸口不輕不重的畫著圈圈，語氣和表情都那麼雀躍，笑容天真無邪的像個稚童，假如他臉上沒有那些刺目的鮮血的話。
他用讚歎的語氣說聞堯比他預料的時間門要快一些，而他在做這樣說這樣的時候，他的耳朵都沒離開過聞堯的心臟。
“你知道嗎，我想過要不要把你的心臟挖出來…不過想了想，那樣的話，心臟就不會跳動了…”他喃喃自語，“我還是比較喜歡你活著的樣子。”
“所以………”
【105】
聞堯能夠感覺不止是喉嚨是火辣辣的疼，還有肺部也幾乎是撕裂般的疼痛，大概是之前風呼呼灌進去的緣故，大腿更是沉重得像灌滿了鉛一般。
宋景明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
在他剛開口的時候，他拿食指抵住他的唇。
“噓——”
宋景明伸手緊緊的抱著聞堯，將麵頰貼在他心臟的位置，認真聽著他的心跳聲，一邊聽著一邊小聲的數著數，那個氣氛和那個畫麵搭配起來格外的違和。
“好快啊…聞堯，你的心跳好快啊。”
聞堯當然知道他的心跳很快，並且他更知道他現在也不應該有這種反應的。甚至在最開始他收到短信地址的時候，就不應該一個人來。
他應該立刻通知其他部門的同事，製定更加詳細的方案。就算因為害怕打草驚蛇的話，行動組也會有相應的計劃，看似他一個人來，實際上也可以安排幾個隱蔽在四周的…
有許多方法，而最不應該做的就是獨自一人前來赴約，而且身上居然還沒有帶任何防護武器，哪怕剛從學校畢業的新人都不會犯這樣的疏忽大意。
聞堯就更不應該了…
他沒有忘記，可是他沒有。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太容易讓人頭腦發熱了。
“看到我，你不高興嗎？”
聞堯他今天沒有穿製服，所以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麵對喜歡的人這樣提問，他想也沒想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費力的咽了口唾沫，喉嚨刺痛，聲音也啞得不行。
“……高興。”
怎麼會不高興呢，日日夜夜都在尋找思念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聞堯的目光挪移到不遠處的屍體，按照他的經驗，對方斷氣的時間門並不長。
在看到的那一瞬間門他想的並不是如何把宋景明抓住，而是想著如何替他掩蓋痕跡…意識到自己這樣想以後，聞堯的後背冷汗淋漓。
他…………瘋了嗎？他絕對是瘋了吧！
聞堯儘可能移開視線不去看宋景明的眼神。
他有專門研究過之前那些案件的檔案記錄，關於凶手的信息都特彆少。人類是群居動物，不管怎麼樣多多少少都會有交集，可他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樣。
這時候他到底是不是和他一樣的玩家這種事已經不重要了。聞堯對於遊戲和現實分得特彆清，遊戲裡那些他可以當做虛假的，現實中他擁有一定的道德底線。
做了錯事，就應該為自己行為付出代價。
“明明，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後背一陣刺痛，這種痛覺對於聞堯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心裡甚至還有種果然如此，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篤定。
“唉……”他看著自己胸口暈染開的鮮血，語氣裡滿是無奈，“記得把指紋擦乾淨……”
聞堯儘可能平穩呼吸，告訴他應該要怎麼處理他的屍體，怎麼樣偽裝成意外事故。青年一點沒仔細聽他說什麼，扯下他的衣服在他的吻住他的唇。
“好囉嗦呀。”
【106】
——如果以上都是真的該多好。
——如果以上都是真的該多好。
聞堯的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看著手背的針管，床邊坐著的是他的同事，他們正拿著本子對他進行記錄。他聽不太清他們在對他說什麼，
耳邊的尖銳刺耳的耳鳴一直都沒停歇。
——如果死的那個人真的是他該多好。
那個殺人魔已經死了，作為最後和他待在一起的當事人，自然隻能來詢問他當天發生了什麼。現場沒什麼打鬥痕跡，但是那個人也的確就那麼死了。
“………”
聞堯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遲鈍到和他說一句話，他需要反應很久。“哦………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天他收到短信以後，按照宋景明留下的圖標，最後到的也不是一個死胡同，那天真實的情況是他到了一棟廢棄的爛尾樓。
樓頂上那個身影站得特彆特彆高，哪怕隔得很遠他依舊一眼認出了那個人的身份，就像他一眼看出他，對方也一眼看到他的到來。
在看到聞堯後，沒有一點猶豫，一躍而下。
宋景明太狠了，專門發短信把聞堯叫過去，就是為了讓他親眼看著他在他麵前死亡後還特意選在五樓。
這個樓層非常微妙，因為再高一點跳下來絕對會直接死亡，粉身碎骨，但是四樓以下又還能搶救搶救。
那個曾經鮮活的漂亮青年奄奄一息的靠在聞堯的胸口，把鮮血蹭在聞堯的胸口的布料前。他都已經快要死了，居然還能勉強擠出一點點笑。
他把麵頰貼在聞堯胸口，像在聽著他的心跳。
臉上一點都沒有快死的恐懼或者膽怯。
“你心跳好快…”
那時候宋景明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大概是內臟包括身體血管已經破裂，原本清澈的眼瞳都在往外滲出鮮血，
“看到我…你…不高興嗎？”
最後宋景明想抬手觸摸一下聞堯的臉，
不過那時候的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107】
一直到宋景明跳下去的前一秒，258都覺得宋景明隻是想嚇唬一下聞堯，畢竟人類在做什麼重大決定的時候，或者情緒反常的時候，身體都是會有相應反應的。
但是宋景明沒有，無論是他的心跳還是他的脈搏都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比平時都還要心如止水。
跳樓的前一秒他都還在和258閒聊。
——“我如果死在他麵前的話，你說他會不會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我…”
——“好糾結哦…”
感情是最捉摸不透的，上一秒可能還愛得天雷勾地火，下一秒也有可能棄之如敝履。它本身就是看不到，摸不到的，所以宋景明不相信長久的愛。
——隻要男主不死的話，那麼以後在聞堯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無論他將來做什麼，遇到什麼人，都會想起他，回憶會不斷的美化他。
如果說把人生當做一場表演的話，這是很早之前，他就給自己定好的落幕。
宋景明猜測的沒錯，
聞堯的確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假如他沒死的話。
——男主沒有如宋景明所願的那樣活下去，在他死後的第七天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不僅和他在同個地方，同個時間門，甚至選的死法都是一模一樣的。
僅僅因為在民間門傳說裡，這樣就可以見他？
“………”
按照劇本走向，聞堯應該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走，他應該繼續在生存遊戲裡遭遇各種意外，一路成長，並在這個過程中收獲屬於自己的友情和愛情。
258那天還專門提醒過宋景明，
說男主死了的話，他的任務也就前功儘棄了。
可當時的宋景明想著他自己之前在聞堯麵前已經把各種各樣的死法都來了一遍，脫敏訓練做的這麼到位應該不會。
——結果就會了。
有些事情是演練無數次都不可能會脫敏的。
知道任務失敗，宋景明沒什麼反應，稍微愣了下神，接受了去補救一下的要求。在係統催促下，回溯到他還沒跳下去之前攔住他。
誰知道在宋景明靠近他的時候，原本閉著眼睛的聞堯突然睜開眼，他盯著宋景明的方向，就好像真的能看到他一樣。
“看到我……你不高興嗎？”
好了，宋景明確定了，
不是好像，他的確能看到。
過去很久以後宋景明才知道，在同一時間門同一地點並不能讓他看到他。之所以能夠看到他，其實因為……
【108】
故事的最後——
兩條完全不同流向的河流，
奔向同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