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貝奴詫然片刻，隨即輕哼了聲，扭過頭去。她都和姐姐說好，等會選秀，把這兩個礙眼女人都趕出宮！
她要她們顏麵掃地灰頭土臉地離開皇宮！
宮貝奴攥下一把桂花，惡狠狠地捏緊，嬌俏小臉皺成一團。
秀女們嘈嘈切切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宮裝麗人從花林中走出。
淑妃眉目和宮貝奴有些相似，缺幾分精致，多一點端莊氣質。她朝秀女們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蕭千雪身上，須臾，又轉過來看著微鶯。
微鶯看了過去。
淑妃卻扭過了頭，沒給她一個眼神，轉身坐在自己座位，開始這次選秀。
秀女們準備無非是彈琴跳舞，刺繡插花。
秋陽明媚，淑妃看得直打哈欠，用手遮住臉，悄悄張嘴打個困意十足哈欠，眼裡蓄滿困倦淚水。
一般這種事都是女官負責，宮妃隻要協理就行，女官留下些表現出色秀女，再把名冊交上來，讓她拍板。
前麵秀女都平平無奇地過去了，淑妃看到下麵一個時，眉頭挑了挑：“段微鶯？”
女官偏頭，恭敬答道：“是江南送來秀女。”
淑妃拿著一把團扇，看到段微鶯身份時，嘴角扯起不屑幅度：“下九流家女兒，怎麼也被選進宮。”
女官：“是戶部新製，無論是入宮秀女還是趕考舉人，都不再論出身。”
淑妃冷哼了聲，對此詬病不已，搖了搖團扇，目光落在場中病弱少女身上，說道：“下九流就是下九流，雞飛上梧桐枝也變不成鳳凰。”
誰都聽得出這句話裡輕視諷刺。
秀女們嘁嘁喳喳議論，站在最中心微鶯表情不變，依舊軟著嗓子問：“可以開始了嗎？”
淑妃挑眉笑了笑，本來想說“不用開始”，直接把她打發走，卻見秀女搶先說道：“那我來表演一個打鳴吧。”
淑妃怔住，諷刺說辭卡在嘴裡。
什麼打鳴？什麼意思？
少女站在花樹下，花影落滿身，她掩唇輕咳兩聲，微微側過身，陰影遮住臉。
緊接著，一聲清徹雞鳴在禦景軒響起。
反應過來宮鬥姬崩潰大喊：“宿主，讓你一鳴驚人，它不是這個一鳴驚人啊！”
淑妃聽到後，驚訝一刹，隨即捂嘴憋笑，對女官說：“你看我剛說了，土雞飛上梧桐枝，也變不成鳳凰。”
秀女們哄堂大笑，宮貝奴笑得最歡，臉都紅了。
“哈哈哈這算什麼才情，學雞打鳴嗎？”
“真是不成體統，這也配進宮？臟了大家耳朵吧。”
雞鳴聲漸漸低下來，淑妃正想開口嘲諷時，突然又聽到窸窸窣窣聲音，是黃鶯啾啾鳴唱。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響，絨絨小鳥對著太陽啾啾嚶啼，喚醒整座山嶺。
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脆叫聲。
一個秀女驚聲道：“這是麻雀聲音。”
麻雀嘁嘁喳喳，夾雜在黃鶯婉轉清麗啾啾聲中，兩隻鳥在樹梢跳躍，羽翼扇動聲音、枝葉斷裂聲音清晰可聞。林中鳥叫聲漸漸多起來，斑鳩、畫眉、喜鵲、翠鳥……各種鳥兒婉轉叫聲在山林間此起彼伏，相唱相和。
秀女們表情從不屑到驚訝，有開始辨認出現鳥叫：“這是畫眉！我家門前從前有隻畫眉鳥，早晨便是這樣叫。”
“是八哥！是杜鵑！”
還有秀女在嘗試數出她模仿鳥叫聲：“八、九、十……好多鳥兒！”
陽光透過茂密樹葉，把叢林染成淡金，小鹿在一片嘁嘁喳喳鳥叫聲中睜開眼睛，蹄子踩在柔軟泥土上，留下一行腳印，時不時踩到一兩片落下葉子，樹葉輕輕斷開。
小鹿越過山澗，扭頭喝水，汩汩流水聲，鹿鳴喲喲聲，和林間清脆鳥叫聲相和，織成一副清晨林景圖。突然百鳥逃散，小鹿聲音變得尖銳，轉身逃竄。
狼嚎聲、鳥叫聲、越來越大風聲將氣氛烘托至緊張。
秀女們臉色煞白，似乎已經看到小鹿被惡狼追擊，在山野間拚命逃竄。鹿蹄踩碎斷指殘葉，踏在山石上，猶如曲密集鼓曲，又像急促心跳。
喘息聲、跑動聲……就在秀女們越來越緊張時候，一聲尖銳箭嘯打斷這場追擊。
惡狼哀嚎一聲，小鹿跳上山澗，嗒嗒馬蹄從遠方傳來，射獵少年們縱馬跑來，翻身撿起戰利品，歡笑聲、嬉鬨聲、狗叫聲連成一片。少年們縱馬回到市集，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如鈴。
比起山嶺，剛剛蘇醒城池儼然另外一幅景象。
城池剛剛蘇醒，沐浴在晨曦中，飛簷青瓦閃著微光。街頭巷尾幾聲狗叫，攤販推著車在街頭叫賣，餛飩抄水聲音、砍價聲音、開門聲音、車輾搖動聲音繪成副太平盛世景象。
秀女們聽得小鹿得救，臉上露出微笑，此刻伸長脖頸，眼前仿佛出現盛京初晨畫卷。
騎馬少年們歡笑著縱馬回城，突然受驚般勒緊韁繩，馬匹發出謔謔嘶鳴，急促躲到旁邊，接著是車輪滾動、馬夫叫喊——原來是給早朝大人讓路。
車輪聲停下，下馬聲、腳步聲、整理衣冠聲音，高級官員車攆聲、低級官員徒步聲，隨後鐘鼓大響，宮門徐徐打開，百官次第進入宮門，糾察禦史點名，記錄。稍傾，一片鳴鞭聲中，皇帝駕到，百官叩頭，高呼萬歲。
在那聲聲萬歲中，秀女們臉色大變，以為是皇帝來臨，忍不住也跟著跪了下來，等意識到發生什麼時，她們表情驚愕，軟著身子相互攙扶著起來，露出不可思議神色。
看到微鶯自花影中走出，反應過來秀女們用力鼓掌，掌聲如雷。
淑妃早就臉色蒼白，聽到萬歲時差點跟著跪下來，還是被身邊女官拉一把才意識到這是口技。她捂住瘋狂跳動胸口，再次低頭，看到秀女早呈上來曲目。
“雄雞一唱天下白——段微鶯。”
宮鬥姬忍不住誇：“宿主，真有你！”
微鶯問：“這算不算一鳴驚人？”
宮鬥姬連忙吹彩虹屁：“當然算！不管怎麼看，都是不折不扣一鳴驚人。不過宿主，你表演口技為什麼要轉進花樹後麵，是為了什麼表演效果嗎？”
微鶯：“奧不是，我隻是不想讓人看到我靈巧舌頭。”
宮鬥姬茫然問：“哎？為什麼？”
微鶯攏著袖笑：“小雞你不懂，這叫匹姬無罪，懷舌其罪。”
宮鬥姬：？？？
你又在說什麼騷東西？
不對為什麼我要說又？
淑妃緩過神，看到秀女們還在鼓掌，頓時怒不可遏，把名冊丟到少女腳下：“段微鶯，你好大膽子！你——”
話沒說完，突然被一聲輕笑打斷。
帝王長身玉立，從花樹下走出，精致眉眼泛起淡笑：“她膽子一向很大。”
“陛、陛下。”淑妃聲音都在抖。
皇帝沒有理她，定定看著微鶯，聲音含笑：“宮中歌舞響徹，久不聞山雀聲，你做我鶯貴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