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害怕極了真的
微鶯望向皇帝,雲韶顯然有些惶然，無意識攥緊袖子，黑眸垂,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緒。
“陛下準備過去嗎？”
雲韶：“鶯鶯都看到了？”
微鶯彎彎眼睛,笑看她。
雲韶被看得惶然無措，手指絞在一起,關節用力透出蒼白的顏色,“鶯鶯……”
微鶯湊過去一點,“北厥駙馬？什麼時候和陛下熟了,隻怕這是個陷阱,陛下還是不要過去吧。”
雲韶頹然癱倒,低眉眼，不知該說什麼,微鶯待她越是溫柔殷切,她中越是忐忑害怕。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現在,被偷的正主要回來搶走她的鶯鶯了。
雲韶慢慢攥緊奏折,把紙揉皺渾然不覺，半晌,才抬起幽黑的眸，“我要去的,鶯鶯。”
她撒了一個謊，必須用更多的謊言來彌補。
算知道這是對方設下的陷阱，也隻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從六年前做出決定的那刻，從六年後再見微鶯的那刻，早已不能回頭了。
她不後悔。
微鶯想了想,笑道：“好耶！那我也跟過去，這樣不要加班了！”
陛下也不用選秀了，快樂。
雲韶馬上反駁：“不行，你不能過去！”
微鶯：“為什麼我不能過去？！”她想到什麼，笑了一下，“陛下不必擔，你看我上次在秋狩表現多好，連貴妃都不一定能打過我呢，虐那些北厥兵，不是輕輕鬆鬆？”
雲韶手足發涼，想，無論如也不能讓鶯鶯過去，不能讓鶯鶯看到那個人……
自這日後，微鶯幾次想和皇帝提，想陪皇帝一起禦駕出征。雲韶總是不許，聽她口說沒幾句，冷下臉，然後賣憐說頭疼。
皇帝想要禦駕出征，引起朝野震蕩。裴翦帶頭反對，無論新臣還是老臣，這回總算達成統一，跪在地上喊“陛下三思”。
皇帝陛下從來都是執拗偏執的，發了幾次雷霆之怒後，大臣們總算明白她不是一時起興，而是下定決。這時朝堂宮黨已除，皇帝說一不二，做出的決定沒有人能反對。
於是大臣們隻能一邊歎息，一邊小布置，免得刀槍無眼，北厥狡詐，傷到他們尊貴的皇帝陛下。
最後皇帝帶上襄衛京壤的衛兵，從盛京出發，浩浩湯湯往北，裴翦護駕，越清輝與崔相在朝中主持大局。
雲韶垂眉眼，雙手攥住韁繩，明麗的秋陽掃下，把她本來白皙的肌膚，照得更加蒼白。來之前，她把微鶯關在了玉露殿裡，讓賢妃與福壽照看……
也許鶯鶯會生氣吧。
雲韶忐忑地攥緊掌，片刻，又慢慢鬆，嘲諷地拉扯一下嘴角。
不管怎樣，她也不能讓鶯鶯再見到那個人，除非她死。隻要還活一日，不能讓鶯鶯從自己手中飛走。若是死在北疆戰場，魂歸泉下，那麼，她解脫了，鶯鶯也解脫了。
雲韶闔了闔眸，再睜眼時，眼神堅毅，再無動搖。
這一生的喜歡，不過一場拋擲一切的豪賭，她早已壓上有賭注，不能再回頭了。
秋天的陽光照在兩側離離藜麥上，淡紫的田野，讓雲韶又想起許多年前的初見。
年輕女人站在花樹下，肩頭落滿淡紫的碎花
第109章害怕極了真的
，淺金的陽光從花樹漏下，像明麗的瀑布般，落在女人的身上。她眉眼彎彎，微微笑，從懷裡拿出一捧甜香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的香氣摻雜在陽光裡，這一幕，讓雲韶記了許多年。
她想，愛上這樣一個人，自己注定要做一名賭徒；若不是愛上這樣一個人，也許，從小浸在冰冷惡意與偏見裡的少女，早在六年前那場大火中，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代替哥哥燒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夜晚。
為遇到了光，她才會從地獄中爬回來，才會成為罪行累累的惡鬼，才會……想要好好地生活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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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軍隊紮營，雲韶披外袍，坐在主營看軍情密報。
她又翻出裴闕的那張密報，目光落在昭告天下字上，眼神漸漸沉下來。
裴翦掀門簾走入，“陛下？”
雲韶抬眸：“什麼事？”
裴翦中一驚，少年天子坐在燈火下，眼眸漆黑如暗夜，陰鬱蕭索，像鋪滿陰雲的天空，黑沉沉的，透不進一點光。
他始懷念在皇宮中的陛下了，那時天子眼睛裡是有亮的，嘴角，也是常常帶笑的。
“陛下，”裴翦遞上來一張折子，“前方遞上的情報。”
雲韶垂眸看眼，丟到了一邊。
裴翦攤地圖，說：“北厥想要在長河穀和陛下談，陛下看，長河穀這邊是個葫蘆的地形，葫蘆口是朝向北厥的，萬一進去，被堵住葫蘆口，成一條死路。”
雲韶沒有說話。
裴翦斬釘截鐵：“絕對不能選在這裡，北厥肯定沒有安什麼好思！”
他慷慨激昂陳詞一番，準備把北厥再摁在地上摩擦一番，打到這群總打歪主意的蠻夷服氣為止，說了半天，卻聽皇帝懨懨地歎了口氣。
裴翦望去，見天子揉眉，神情有些疲憊，道：“陛下不要操勞，早些歇息吧。”
雲韶點頭，“嗯，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