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皇帝怎麼突然提到了陸清塘?

隻是見他這樣,陸雲纓確信這次提及,應該是好事而非壞事。

事實果然如此。

江東那塊徹底腐爛掉了,肯定是要全部清洗一遍的,即便有些沒摻和進去的官員,也是沉默的幫凶,雖然不至於抄家滅族,但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現在是缺人手,才沒有清算他們,等日後定然要慢慢替換掉的。

不過從江東到西北,將糧食運過去,這麼長一條商路,其中被越淩峰打通的關竅極多,此次陸清塘立功,正是挖掘出這條商路上為越淩峰一派提供方便的官員。

之前收到陸雲纓的回信後,知道她並沒有因為自己事務繁忙而責怪自己,陸清塘略微安心。

他不算了解自家這個三堂妹,不過僅有的幾次接觸來看,那的確是個明白人。

可陸雲纓是明白人,卻也是上位者,所以他不敢賭陸雲纓真不會生他的氣,這才寫信去請罪。

如今陸雲纓並不因為他沒時間尋找楚家姑娘一事而心生責怪,陸清塘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代表陸清塘真將此事放下不管了,特彆這還是自己曾經答應過的事情。

等手上的事情略微緩和,江東這邊的官員和世家,也清洗一遍後,陸清塘這才把自己的書童筆洗找過來。

筆洗是他的奴仆,並非朝堂中人,因此陸清塘的一些私事,都是由他單獨處理,尋找那位楚家姑娘一事也是如此。

不過之前筆洗得到的消息便是楚家大小姐失蹤,而楚大人畏罪自殺,夫人兒子皆入了大牢,對此陸清塘就不敢繼續讓他查下去了。

一來是當時江東形勢嚴峻。他乃皇帝一係,被委派到江東賑災,本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好隨意出手。

一來那位楚大人好歹是一方主官,就這樣自殺,除了女兒失蹤外,一大家子都被關了起來,怎麼琢磨都有些不對勁的味道。

三來楚小姐失蹤說不定是好事情,他大張旗鼓的尋找惹人注意不說,萬一真找到了,說不定還容易給這位小姐帶去殺身之禍。

所以,當時陸清塘的決定是暫緩尋找。

可現在江東改天換日,風氣上下一輕,陸清塘自然可以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那位楚大人也被平反,也說不得是平反吧,畢竟身為一方主官沒能護住自己地方上的百姓,為惡人所害,既可憐,又無能。

尋常無能也就罷了,偏生這十多萬人之死,不是一句無能便能抵消,頂多看在他處境艱難,也不忘初心的份上,禍不及子女妻兒。

說來這位楚大人也是老倒黴蛋了,江東這塊,雖然同為越淩峰一係,可世家與官員之間並非鐵板一塊。

當時江東知府一職空缺,兩方人馬都想要讓自己人上,爭來爭去,最後被清流一派打了個措手不及,推了楚繡娘的父親楚文華上位。

楚文華能得到這一職位,並非本人在清流一派中多麼受到看重,不過是清流看不得越淩峰得意,加之江東本

就是個燙手山芋,誰都知道不好處理,這才拋給他。

果然,人一落地便被架空了。

當時那位去京城告狀的老叟也說過,見到知府大人下來巡視,還是數次,若不是被架空,好歹是一州知府,儘管再愛民如子,哪裡會有那麼多時間去各個縣村巡視呢?

隻是想要做點什麼,無奈之下的選擇罷了。

而這點事情,說出去還要被人嘲笑,最後本人也被扣了一個又一個黑鍋,被迫自儘身亡了。

他的自儘和為女兒留的後手好歹保護住了妻兒,這三人最終撐到了現在,不過楚夫人身子已經壞了,不知道能活幾日,楚公子是年輕人,恢複能力稍微好些,但精神顯然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如今還有些渾渾噩噩。

唯獨陸雲纓托她尋找的那位與她關係不錯的楚小姐如今不知道在哪裡。

這樣想著,陸清塘讓筆洗牽了馬,自己跑了一趟府城,卻不想撲了個空。

或許是為了療養身體,也或許是為了避開那些府城的那些風風雨雨,楚夫人和楚公子如今並不在府城中的楚宅居住,而是在郊外的莊子上。

陸清塘尋著打聽到的地址,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坐農莊。

莊子上掛著白帆,兩邊點著白燈籠,時不時還傳來零星的哭聲,一看就知道這家在辦白事。

或許是因此,現在莊子的大門倒是開著,為了迎送客人。

隻是江東正式百廢待興之時,即便不是,楚家這情況,登門的人也少的可憐,隻有零星幾位客人。

在這種情況下,候在門口的楚家大管家見到一位身形清瘦,卻眉眼淩厲的年輕公子出現在自家莊子門口,自然一愣,下意識迎了上去:

“不知公子是.....”

“在下姓陸,家父與楚大人有些淵源,特派在下過來一趟。”

“原來如此,陸公子,請!”

大管家有些猶豫,隨後一想,自家這個情況,怕也沒什麼好被人算計的,反而還要被其他人嫌晦氣,隨即便坦然了,將陸清塘當客人恭恭敬敬的帶了進去。

陸清塘隻報了姓氏,未報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如今他在江東這塊還算有名,褚一儒現在是江東這塊實際上的最高官員,而他算是褚一儒之下,江東的一把手,不少人都有所耳聞。

楚家這種情況,再經不起風浪,此刻與他牽扯上關係也不算全然的好事,更何況今日本就是瞧瞧過來打探,自然不好驚擾眾人。

他被大管家接待進屋,這才發現之前聽到的哭聲大多是奴仆們發出來的。

楚夫人身體不適,這個時候就算想送亡夫一程怕也是有心無力。

至於楚公子倒是在,他雙眼通紅,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比起哭,更多的是止不住的咳嗽。

身為亡故的楚大人的嫡長子,楚琅玉跪在距離棺材最近的地方,不遠處便是香爐,客人敬給亡故的楚大人的香的煙氣每每彌散過來,他便要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陣子,次數多了,

喉嚨和口腔內都有了血腥味。

即便如此,這位楚公子也沒有絲毫退縮休息的意思。

見大管家帶一個陌生公子前來,也是一愣,等人敬過香,拜見過已故的楚大人後,這才開口問道:

“這位是.....”

不等大管家介紹,陸清塘便自己又把之前的話說了一遍,就見楚公子皺起眉頭。

隻說父輩有舊,留了個姓氏,不說名字,也不說來曆,的確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此人還要求與他單獨相處一陣子。

和大管家破罐破摔,覺得自家沒什麼好算計的不同,楚琅玉是真在獄中吃了大苦頭,受了大罪的,所以麵對陌生人,還是這種神秘兮兮的陌生人,他下意識保持警惕與懷疑。

可人家好歹是來給自己爹奔喪的,就這樣冒然拒絕也不合適,最終楚琅玉還是答應了。

而一出靈堂,楚琅玉的咳嗽便減輕了許多,兩人坐下,喝了口茶,緩了口氣後,整個人似乎也緩和了過來。

“楚公子受不得靈堂的煙氣,雖然為父親守孝很重要,卻也要顧及自身,不然怕是徒惹父母親人傷心。”

楚琅玉這邊還在懷疑陸清塘的來曆呢,然而陸清塘一開口便是關心,稍微讓他有些錯愕,隨後眉目微微舒緩。

不管如何,此人願意給亡父敬香,還關心於他,至少是一份善意,如今的楚家,得到的善意太少了,因此他緩和了語氣道:

“琅玉不孝,家父生前無法為他老人家分憂,如今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罷了,不提這個。”

“我見陸公子不似尋常之人,家父好友故交中也沒有一位姓陸的伯父,不知......”

“楚公子見諒,剛剛在下說謊並非本意,實在是不願意引來他人注意。”

楚琅玉沒料到陸清塘會如此果斷承認自己說話,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陸清塘道:

“並非家父與楚大人有舊,而是家妹與楚小姐有舊。”

“不知楚公子可知,楚小姐如今在何處?”

“你......我也不知家妹有什麼陸姓的閨中密友。”

楚琅玉倏然變了臉色。

他自然知道父親給妹妹了一份名單,此名單不但事關自家全家性命,還與整個江東格局與越淩峰埋藏在州府的部分暗線有關係,不過他知道的也隻有這些了,如今那份名單在哪裡,內容如何,又是否真的送到了妹妹手中,那是一概不知的。

這便是楚大人為了保護其家人,煞費苦心之處了。

已經被人抓住的妻兒,讓他們一無所知,而逃脫在外的女兒,便送去能夠翻盤的名單,至於什麼都知道又被人抓住的自己,則乾脆利落的自殺身亡。

如此一來,除了他之外,一雙兒女和妻子雖然會受些折磨,可好歹能活下來,那份名單說不準也能送出去,於家於國,也算儘力。

陸清塘並不知道這一點,但也能了解楚琅玉的警惕,想了想還是將自

己的身份和陸雲纓的托付一一說出。

他卻不知,自己這一坦誠,正好說到了麵前楚琅玉心坎上。

陸清塘是何人?上一屆科舉進士,寵妃婧妃堂兄,如今陛下麵前的紅人之一。

即便是楚琅玉這等剛剛出獄的,也聽說過陸清塘的大名。

有人說他運氣好,有人說他靠著宮中婧妃娘娘的關係,但這些都不要緊,關鍵是陸清塘如今有權且他是皇帝的人。

楚文華之前千叮萬囑,大臨是陛下的大臨,他們讀書人最要記住的便是忠君愛國,豈能容奸佞當道。

為此,楚文華絲毫不肯向越淩峰一派妥協,以至於被迫害打壓到此等地步。

回憶起父親,楚琅玉眼睛更紅了一層。

“沒想到是陸大人。”

他這樣說的時候,卻絲毫沒有任何卑微之態,隻是垂著頭道:

“若陸大人不來,等家父葬禮結束後,草民也是要去尋大人的。”

不是陸清塘也成,褚一儒也可以,隻要是皇帝一派且目前能說的上話的官員便成。

但相較於待在官府不怎麼出門的褚一儒,顯然是時不時出門詢問農桑和災後重建事宜的陸清塘更好遇見。

楚琅玉不清楚自家妹妹與宮中那位婧妃是何等情誼,但短短數月相處,想來也不會太深,畢竟世上知己難得,那位婧妃願意讓堂兄過來詢問一一,已然儘力。

可妹妹帶走的那份名單,定然是這群人想要得到之物,再加上還有婧妃娘娘這層關係,情況已然比他想象中自己獨自一人求見要好上太多太多,至少有這麼層關係,不僅僅是名單,讓他們順道尋找下失蹤已久的妹妹也好開口。

至此楚琅玉便不再猶豫,登時起身下跪將自己父親亡故前的安排一一說明。

他不怕麵前人在騙他,畢竟他說的那些理由過於離譜,如果是騙,還牽扯到陛下寵妃,隻能圖惹事端。

更不怕陸清塘不是本人,這般氣度,還有粗糙的大手以及比起讀書人黑瘦許多的身形......據說那位陸大人身為讀書人,卻時常與農人一同下地乾活,所以才在民間十分有威信和名聲。

陸清塘聞言皺眉,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般隱情。

在之前,他隻以為那位已故的楚大人是位無能可好歹堅守本心,不與奸佞同流合汙之人。

如今看來,能力還是有的,隻是到底式微,沒能鬥得過那群人。

“如今已經過去兩年,不知我那奶兄弟和妹妹是否還活著,又是否相遇,以及名單.....既然草民和母親還活著,那份名單定然還沒有落在那群人手中。”

“不過更多的,草民怕是幫不上忙了。”

“......我知道了。”

半晌,陸清塘回答。

“此事你先不要告知他人。”

雖然越淩峰的大多勢力已經被拔除,可他在江東盤踞這麼多年,還有商隊沿途與他合謀的那些官員沒有被找出,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