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餐(1 / 2)

後山上能吃的東西其實不多,王青從家裡走之前說了不往樹的高處爬,可下麵的枝丫上嫩芽能有多少?於是晚上籃子裡的香椿芽隻剛剛夠借個味兒的。

雖然香椿是少了些,但看在現在還勉強算春耕時節,乾體力活需要吃得好一些的份上,劉老太還是做了一頓麵條。麵條黃中帶黑,顏色不怎麼好看,但磨麵的時候被碾得夠細,上麵撒了微微泛紅的香椿芽,看起來也讓人食指大動。

作為下田乾活的主要勞力,王學文的碗照例是最大的,其次是劉月娥。劉老太年輕時莊稼活也是一把好手,雖然這幾天總是下雨,女兒和姑爺都怕她往地裡去的時候不小心摔了,隻讓她做家裡的活,但劉老太對今年的天氣也是憂慮得很,晚上吃飯之後還特意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朝起紅霞晚落雨,晚起紅霞曬死魚。’看樣子龍王爺的噴嚏是打夠了,想來這幾天天氣也要好了。”

人間下雨原是因龍王爺打噴嚏這種說法王青是聽姥姥說過的,“主管京城的龍王爺最近莫不是是風寒了吧。”王青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聲,扭頭向外看去,果然天邊的雲彩已經有些泛紅,像是有人畫完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之後在雲端裡洗了筆,暈染得那一片雲彩都帶上了粉色。王青前世看慣了天氣預報的,對於看天色來判斷氣象這項技能掌握得熟練度幾乎為零,但也聽說過如果晚上出了火燒雲,第二天應該是個大晴天。

轉過身就見王學文和劉月娥的臉上都帶了笑影兒,“現在地裡的苗也都補得差不多了,要能少下幾場雨,倒是一件好事。”

王家人的話還是說得太早了。隨著天氣一天一天地熱起來,老天爺像是在春天已經完成了今年的降水任務一樣,再沒有下一場雨。王青眼睜睜地看著桌上的飯從不知道成分的混合麵又變回了糙米飯,其中以還沒脫殼的高粱為主,偶爾會有王青叫不上名字的豆子,顏色並不統一,黑、白、帶花的都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這些豆子的體積都很大。

就是這樣的飯,吳三丫聽王青說了之後也是羨慕得很,“我家裡的豆飯現在都以豆子為主了。”吳三丫癟了癟嘴,她家裡的田其實真的不少來著,可誰叫吃飯的嘴更多呢?年景好的時候十歲以上的孩子一起下地還能掙回自己的口糧,但今年眼看著是不行了。

這樣的年景說什麼“豆子吃多了脹氣”都是虛的,能吃飽就不錯了。吳三丫一邊把褲腿挽上去,身子不自覺地往王青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像是準備說什麼秘密一樣,“我聽說,河西村已經有牙婆在收人了。”

農業時代,地理位置差不多的村子一般貧富差距還是比較小的。聽名字就知道,河西村和王青所在的河東村中間隻隔了一條不寬的小河。王青家裡在河西村倒是沒什麼親戚,可聽了吳三丫的話心中還是難免一凜,當即就“啊”了一聲,忍不住喃喃道,“不至於吧。”

現在買賣人口是合法的,王青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農家沒有賣兒賣女的。隻是,為了做生意方便,牙婆大多都是住在縣城裡的,一般也隻有某個地方出現了大規模的賣兒賣女現象,她們才會往村子裡去收人。王青將出門時專門帶出來的籃子在流動的河水裡涮了涮,有些想不通,“沒聽說河西村有特彆困難的人家啊。”

青山縣緊靠京城,農家的生活比彆處應該還是稍微好一點點的。畢竟,皇家有什麼喜事,免各種稅的時候,縣裡是不敢打折扣的。今年倒沒聽說要免稅,但現在也還沒到收稅的時候呢不是嘛!現在地裡的苗雖然長得不好,但秋天收稅之前農家應該也沒有大筆的開銷才對呀。就算原本家裡的條件沒那麼好,咬牙撐一撐,就算收不到好消息,但說不定到時候能有彆的辦法呢。

見王青這樣,吳三丫的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羨慕,轉過頭去緊盯著河水,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平靜,“這有什麼?就算現在不特彆困難,但今年年景不好,拖到秋天再賣還多在家裡吃小半年的飯呢,不如現在就賣了,省了家裡的糧,還有一筆進賬。”兒女多的人家,賣了一兩個有什麼要緊?

王青的手一抖,已經遊到了她籃子口的魚感覺到了水裡的波動,頓時偏離了原來的方向,迅速逃離了。王青不死心,追著那魚又用籃子兜了兩下,奈何水裡實在是魚的主場,最後到底眼睜睜地看著那條魚歡快地往下遊去了。

錯過了那條巴掌大的小魚,王青後來到底沒看到差不多大小的,幸虧準備上岸的時候,王青在河岸上麵積不規則的的小水窪裡發現了十幾條的泥鰍。

王青在王學文和劉月娥到家裡之前,王青已經從廚房裡翻出了劉月娥平時用來洗菜的盆來把泥鰍泡在裡麵。姥姥劉老太正在侍弄後院種著的小白菜,見外孫女拎著籃子直奔廚房,問了一句,知道那是外孫女和隔壁丫頭去小河裡摸回來的就不管了。等王學文和劉月娥從自家田裡回來,王青帶回來的泥鰍已經被她在洗菜的木盆裡洗過之後,頭用刀剁了、肚子裡的內臟也摳出去了,整齊地碼成一排,就等下鍋了。

然後王青就被劉月娥在院子裡“追殺”了兩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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