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薑淺還是絮絮叨叨了好一陣。
但實際上也沒多久。
在突然瞥見時奕州那連襯衣領子都有些遮不住的紅痕時,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陷入卡殼,詭異的沉默了兩秒多鐘。
...嗯...有兩個草莓有點高啊。
不過自己好像有隨身帶補妝的東西來著——薑淺翻了翻小包,果然在最底下找到了一盒未拆封的遮瑕膏。
她晃晃手裡的東西,“你要不要遮一下,色號應該勉強合適。”
駕駛座上的男人疑問,“遮什麼?”
薑淺噎了一下,“草莓。”
時奕州哦了一聲,然後搖頭,“不用了。”
...這麼堅決?是不想用化妝品?覺得奇怪?但這麼明顯的痕跡被人看到會不太好吧。
薑淺被他的反應給迷惑了一下,摸不準的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一會兒送我到門口,就不下車了?”
她話音一落,就感覺車子的速度緩緩降了下來,然後停在了路邊。
時奕州側頭望向薑淺,當事人被他這個眼神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原本想問他在看什麼,又可轉念一想,覺得如果時奕州不說話,那她也不說。
兩人就這樣盯著對方看了半天,過了一會兒,還是時奕州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嫌棄我?”
“……”嗯....嗯?嫌棄?什麼嫌棄?嫌棄誰?
這句話是字麵意思?因為遮草莓所以衍生出來的嫌棄?
聽到這兒的薑淺一下子沒忍住偏了下頭,又很快挺直了腰板,“怎麼會,我這是為你的形象考慮。”
“況且這也是我不小心才弄到的嘛。”
黑燈瞎火對位置的預估產生錯誤判斷也是可以理解。
“所以要遮嗎?”她又問。
時奕州慢悠悠地搖頭,“沒關係,用衣服擋住就好了。”現在這麼明顯,完全是因為他在出門前特意少扣了一顆扣子,還專門往下拽了拽領子。
反正就是想給薑淺看看,彆人的話想都不要想,不如去做白日夢。
時奕州邊說邊將襯衣領扯回了原本的高度,果然將痕跡隱藏了下去。
看著薑淺有些驚訝的哦了一聲,他瞬間失了笑,“而且你不是說了要養我嗎,現在我隻能跟著你了。”
那一疊銀行卡他可是自願上交的,連密碼都是提前改好了的。
薑淺被他一句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想明白這人居然想用這種方式正大光明湊到自己身邊。
她歎了口氣,“那我給你發點零花錢吧,出門在外沒點錢也不方便,不過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幫你省錢的,給我的我就猛花咯。”
“嗯,應該的。”
時奕州乖巧地點頭應下。
薑淺邊說邊在包裡掏了半天,仿佛是玩撲克牌似的將所有的銀行卡都整合好卡在了手裡,最後她挑了半天,將那張自己幾乎不怎麼用的黑卡遞給了時奕州。
“喏。”
時奕州看著卡。
薑淺看著時奕州。
“謝謝薑總。”時奕州點點頭,將卡收了起來。
——這可是老婆給他的零花錢,這就是他被在乎的象征,所以換個理解的話,現在他們已經完全步入正常愛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了。
這很好,這真的很好。
時奕州高興地將銀行卡收到了自己的內兜,可正當他忙著竊喜的時候,突然聽到薑淺有些生硬的語氣。
“...你不高興嗎?”
按捺住喜悅的時奕州瞬間抬頭,“怎麼會。”
“那你這個一副:我說了給你錢,但是給你的是你給我的信用卡,後麵還要你自己還錢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時·因為平時臉上表情不多·不知道自己竊喜的時候看上去有多詭異·奕州:“沒有,我很喜歡。”
“謝謝...謝謝老婆。”
他目光誠懇,語氣還有些平日裡沒有的急切。
一句老婆讓原本眨巴著眼睛盯著他的薑淺當即扭捏的回過了頭。
“總之你先湊合花吧,禮物...”
“等過段時間...我會買戒指給你的。”
薑淺的聲音小得像是蝦米,稍不注意就會被漏掉,可時奕州豎起的耳朵像是見到了罐頭的小狗似動了動,眼睛也噌地一下亮了起來,仿佛是天上掉了餡餅似的呆了一下
“真的嗎。”他突然覺得嗓子有點乾。
這副異常興奮的神情讓薑淺渾身都不太自在,但還是沒有用岔開的話題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她小聲重複了一遍,“真的。”
車內靜悄悄的,隻有冷氣從空調裡鑽出來的呼籲響聲。低著頭的薑淺重新抬起腦袋,發現麵前男人的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然後她放縱著任由時奕州牽起她的手,然後在無名指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的女人緩緩收回手,像是小學生似的腰板挺得直直。
“刷你的卡。”她說。
“好,我愛你。”
“...我要給我超大的鴿子蛋。”
“嗯,我愛你。”
“...彆胡言亂語了,快、快開車啦!”
“好,最愛你。”
……
時奕州似乎有一種名為絕對不會耽誤正事的超能力,在薑淺想著這次絕對會遲到的時候,車子居然還是在約定的時間內到達了拍攝現場。
不過整個劇組似乎都默認了她在今天不會出現,連身為一把手的胡導也做好了她缺勤的準備,甚至還有了想給她放兩天假的私心。可沒想到在昨天造成了微博癱瘓的女二號還是兢兢業業地出現在了片場。
至於薑淺本人,從剛刷卡進入片場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種強壓著的激動氛圍。
無數雙道若隱若現的視線朝這個方向撇來,當然是先盯著自己,然後再十分自然地過渡到時奕州的那邊。
——身穿西裝的男人拎著個粉色的托特包,裡麵塞滿了薑淺必要的東西。而斜斜插在那兒的小黃鴨保溫杯嬌俏地露出腦袋,讓他在外人的眼中充斥著滿滿的違和感。
“臥槽我感覺我瞎了。”
“光看網上的時候還沒覺得,但是同框時候未免也太配了吧...”
“這麼一看似乎這個比那個好一些...”
“噓——”
一路上那細碎的討論聲就像是夜間喋喋不休的蚊子,聲音不大卻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下來。
薑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受歡迎過,估計現在的她比掉在地上的一百元大鈔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不過還好——
短發女人一眼就望見了坐人群外的胡智,兩個人的目光倏地對上,胖乎乎的男人抬抬手,將最後一口肉包子給咽了下去。
“哎呀,小薑來啦。”起碼導演那邊對她的態度還是和往常沒有多大差彆。
薑淺回了個笑臉過去,還微微傾了傾上身。
“胡導早上好。”
“早早早,這小年輕,還挺有精神。”胖導演喝了口水,把圍在周圍的助理給支到了一邊兒。
他笑著等兩人走近,先是和薑淺簡單了嘮了兩句,最後才上上下下把時奕州打量了個遍。
“這個就是你那個男朋友?”說實話,感覺像是,但又覺得有點違和。
胡智越看越覺得這人和他老婆嘴裡那個除了工作以外八句話憋不出一個屁、幾乎不參加應酬、說一不二經常冷鏈,堪比言情劇霸道總裁的時悅集團負責人時奕州差得有點遠。
眼前這人...以他前言情寫手的經驗來看,和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沒什麼差彆。
“嗯,這位是時奕州,這位的就是我目前在拍的戲的導演,胡導。”
看著胡智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薑淺淺笑著側開了半個身位,充當了介紹人的角色。
儘管那視線有些過於耐人尋味,可時奕州也沒感覺到被冒犯,反而是順勢將空出去的手和薑淺這位領導握了一下。
“您好。”
商業頂端人物主動握手,胡智突然覺得自己回家能跟老婆吹半天,也許連月底的零花錢都能翻上這麼一些。
胖導演臉上的肉都抖了抖,樂嗬嗬的,“我是不是以後可以改叫你薑姐了。”
“...我覺得不合適!”
薑淺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她那稱得上是教科書式渾身上下寫滿拒絕的答案讓胡智哈哈哈地笑了兩聲,越看越覺得這個年輕演員機靈得不行。
“那咱們收拾收拾開工吧,快收尾了,今天的事兒還多著呢...哦對了。”他說到這兒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你那個小助理一大早就過來了,應該在收拾你的道具,直接到房車哪兒找她就行。”
“叫什麼,對小琪。”胡智朝遠處抬了抬下巴,“你換好衣服直接化妝就行。”
“嗯,好。”
既然來了就沒有放假的道理,胖導演簡單地和薑淺說了說今天的戲份內容,然後就將她朝著房車的地方趕了過去。
薑·已經切換到打工人模式·淺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耐煩,帶著時·丫鬟·奕州順著導演指著的方向走到了她專用房車跟前。
女主演們用的化妝車剛好就停在隔壁,薑淺還沒上去,張小琪就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了腦袋。
突然看到老板的女孩眼中先是劃過一抹驚喜,然後在注意到時奕州的同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淺淺姐!周、、啊不對,時、總?”因為糾結著稱呼,她連話都不會說不利索,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傻乎乎的。
這副誇張的反應讓薑淺忍俊不禁,她擺擺右手,喊著張小琪的名字,前後親眼見著對方緊繃著身體,同手同腳地躥到了自己跟前。
瞧把孩子嚇成什麼樣了!
薑淺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時奕州,男人像是沒完全看見小助理的局促,語氣卻比平日說話溫和了不少。
“不好意思,之前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名。”
他緩緩說道,可張小琪卻愈發緊張,忐忑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見到兩人之前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啊原來戀愛還可以這麼談,情侶之間還可以玩得這麼花,可現在,她想的都是這霸總居然這麼有禮貌,這麼好說話。
難道不應該板著臉冷哼,或者是當她是空氣人,完全不和自己說話嗎!
要不然就是對自己愛答不理,一副瞧不上她的樣子,然後用命令式的口氣警告她好好工作之類的嗎!
年輕的姑娘腦門上冒了無數個問號,磕磕巴巴地組織著語言,“沒有的時總,我會照顧好淺淺姐的,請您放心吧。”
“謝謝。”
得到了滿意答複的時奕州笑了笑,一句謝謝成功地讓張小琪腦門上的問號又多了兩個。
兩人頗顯尷尬的對話終於結束,雖然沒指望這兩個人能嘻嘻哈哈的你好我好,但讓自己人之間相互認識,相互通個氣也是必要的選擇。
薑淺看著因為時奕州在場而整個人陷入高度緊張狀態的張小琪,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是趕緊工作吧。
她朝著身側伸手,“好了,把包給我吧。”
時奕州:“……?”
薑淺一手叉腰,“怎麼,你還想跟我進去?”
“嗯。”
...過分坦誠了吧。
不過...“想得美。”
薑淺咂咂嘴,伸手將他手裡的包給拽了回來,把裡麵不屬於自己的工作筆記本電腦還給了他。
“試衣間禁地男子勿入,去一邊休息吧,能讓你進劇組都是刷臉了哦。”
“小~時~助~理~”
她拖長語調,像是老板一樣拍了拍時奕州的肩頭,然後在對方無助的眼神中走進了換衣間。
隻剩下有些蕭索的男人站在原地,默默的回了句好的,以及一句輕飄飄而又帶著笑意的“薑總”,逐漸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