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她就起身告辭,“既然今日姑姑這裡有嬌客,昭華便也不多叨擾,這就先回家去了,待改日得空再來給姑姑請安。”
說罷轉身就走,揚起的裙擺似乎都在彰顯著她的怒火。
戚瑤光也不攔著,冷聲吩咐,“送郡主出去。”
大門外,未能一見的戚景嘉並未先行回府,而是就坐在馬車裡等著了。
乍然看見妹妹鑽進來他還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人家又不歡迎我,我還死皮賴臉硬貼著做什麼?”沒了外人在,戚頤萱是徹底就落了臉下來。
戚景嘉見此情形頓時就麵色一肅,“究竟發生了什麼?將你與姑姑見麵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如實道來,不可有絲毫隱瞞。”
“還有,姑姑府中的那位嬌客究竟是何人?”
“有什麼好說的?難堪死了。”在哥哥的瞪視之下,她憤憤的抱怨聲越來越弱,最終還是沒敢逆著來。
“是那什麼巡鹽禦史林大人家的姑娘,說是已經死了的。”
她對朝堂幾乎沒有什麼太深的了解,對遠在千裡之外任職的官員就更加一無所知了,提起來頂多也隻知道人家是幾品,更深層次的關係網就不清楚了。
但她不清楚,戚景嘉卻是知曉的,這一聽就皺起了眉,“那不就是榮國府的表小姐?姑姑怎會與他們家的人混到一處去?”
“什麼?榮國府?!”戚頤萱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又驚又怒,“姑姑這究竟是在做什麼?她難道已經忘記父王了嗎?她怎麼可以跟榮國府的人如此親近!”
“難怪,難怪她從來也不喜歡我,難怪她不肯幫哥哥……我看她根本從來也沒有真心對待過父王!”
“枉父王待她如珠如寶極儘寵溺嗬護,她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
戚景嘉這會兒隻慶幸早早讓馬車走了,這要是在公主府門口,叫人聽了去……
看了眼仿佛暴怒至極的妹妹,他的眼裡閃過了一絲無奈。
姑姑不喜歡她這件事,真的跟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從小就嫉妒自己、妄圖與自己爭寵、邊還卯足了勁兒處處學自己的人呢?
代入一下自己,他都覺得一陣犯惡心,實在是膈應極了。
可這人是自家的親妹妹,一個肚子裡同住了九個月的親妹妹。
戚景嘉歎了口氣,不輕不重地嗬斥,“好了!姑姑與父王之間的感情假不了,此事定然有內情,你就暫且不要私下妄自揣測了,小心隔牆有耳。”
“這件事先往旁邊放一放,你仔細說說,你與姑姑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戚頤萱不敢隱瞞,幾乎沒有丁點兒遺漏地複述了一遍。
直到聽到她說起最後那段話,他的神色才微微變了。
鑽牛角尖、左了性子……原來,逐漸疏遠的姑姑是這樣看他的。
戚景嘉輕輕後仰靠在了馬車上,閉上雙眼遮掩住那一片狼狽。
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鮮衣怒馬、眾星拱月,真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可惜後來一切都變了。
父王死了,所謂的“太子嫡子”一下子就變成了“先太子之子”,與其他一眾堂兄弟似乎也沒了多大的區彆。
雖然皇爺爺依舊寵愛他,甚至是更加寵愛,但他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不同。
是看重,那種對待繼承人的看重。
似乎隨著父王的離去,他便也就失去了那份看重。
他不理解這是為什麼,明明他不比任何叔叔差在哪兒,明明他是太子嫡子,是中宮嫡係,理應更加名正言順。
皇太孫之位,他究竟有何不可?
這江山本就應是屬於他的,憑什麼拱手讓人?
他不甘心。
從雲端跌落的滋味兒實在是太痛苦了,他絕不甘心一輩子都這樣。
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握緊成拳,青筋暴起。
他知道姑姑大抵是不喜他的不擇手段,或許也是不想他走錯路落得個淒慘下場吧。
但他不後悔。
“哥,姑姑那邊到底怎麼辦?她根本不想幫我們。”
戚景嘉緩緩睜開眼,平靜道:“不幫我們,她更不會去幫旁人,與先前的局勢彆無二致,那就還是一如往常罷。”
“這樣嗎?那我時不時多往她跟前湊一湊?好歹我的臉上還有點父王的痕跡,叫她多看看沒準兒就念起一絲舊情了呢?”
“罷了,你也說姑姑不喜歡你了,你就彆去了,省得總是弄一肚子氣回來。”
“不打緊的,隻要能對哥哥的大業有所幫助,我便是暫且受些委屈也沒什麼,將來哥哥彆忘了好好補償我就行了。”
“……”戚景嘉無奈地瞅她。
就非要他將話說得太直白嗎?
且不提這東施效顰是何等令人膈應,就說她這脾氣吧,哪裡又是什麼受得了委屈的人?
真要是見天兒往姑姑跟前湊,他敢肯定,最終結果隻會適得其反。
“好了好了,姑姑那邊你就彆管了,有空就多交一些小姐妹,好好相處著,彆動輒使性子得罪人。”
“我知道了。”戚頤萱撇撇嘴,最終還是沒忍住,小聲咕噥:“憑什麼她就能活得那般張揚恣意我行我素……”
言語之中儘是嫉妒。
戚景嘉佯裝沒聽見,並不理會。
她卻似打開了話匣子般停不下來了,“我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還能親眼見證封地的誕生,皇爺爺究竟是怎麼想的?寵也不是這麼個寵法兒吧?都沒邊兒了。”
“人家親爹不寵自己的女兒寵誰?要怎麼寵那也是人家的事。”戚景嘉煩了,忍不住懟了一句。
戚頤萱卻不服,“她是親女兒,咱們也是親孫子孫女啊,有好東西怎麼不見也惦記惦記我們,哪怕隻是十之六七我也都不說什麼了。”
“再者說,她有親爹,我們又不是沒有,可從前父王在世時也沒見如何偏寵我們啊!我知道你又要說了,父王也不曾對她比對我們更好,不過是一碗水端平左右不偏袒。”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能得到那麼多特殊對待?憑什麼我們得不到任何人的偏寵?我就是不服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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