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姐姐應該要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了。
那她——
明青眼裡有不知所措。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幕流月的衣袖。
雪白的布料上多出兩點黑痕。
明青大驚,正要鬆開時,被幕流月輕輕拍了拍腦袋。
“小姑娘,抓緊了。”
幕流月的聲音沉穩溫和。
明青略一遲疑,聽話地加大拉衣袖的力度。
然後就感覺腳下一空,四周的景物都在往下沉。
雲層湧動,她從抬頭仰望雲到和雲同一高度。
幕流月竟帶著她飛了起來!
明青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
她低頭看去。
白雪蔓延鋪展在大地上,在遙遠的儘頭和天空相連。
夜色正濃,月光如水,夜風徐徐。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
從前需要抬頭仰望的風景此時觸手可及,甚至還即將變成俯視。
明青睜大眼睛,根本藏不住驚歎。
幕流月看到她的表情,笑了一聲,過了一會才開口:“我有事需要先回宗門一趟,回去以後我會讓人查探你家在哪,再把你送回家去。”
所以她現在要帶著明青先回宗門。
幕流月想著,很認真地再次開口:“我的宗門名為上清宗,在天鹿洲攬月山上。”
“我不是仙人,隻是修行路上前行的修士。我的名字是幕流月,夜幕的幕,流風的流,明月的月。”
哪怕眼前隻是個不曾修行的小姑娘,幕流月依然很嚴格地保持多年修養,認真地對明青作了介紹。
此時的明青並不能感覺出來什麼,隻是在想,她的名字很好聽。
夜幕,流風,明月。
聽起來像一幅極美的畫。
她似乎該說些什麼作為回應。
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讀不懂幕流月的意思,索性回以沉默。
說多錯多,不說就不會錯。
這是明青前十五年在小石村長大得出來的經驗。
然後她聽到幕流月問:“你呢?小姑娘,你的名字呢?”
原來是問名字麼?
明青低著頭,回答:“我是明青,明月的明,青——”
她卡了一下,很希望想出一個足以和流風、夜幕相媲美的詞,但腦子裡空空的,最後隻憋出來一個“青草的青”。
這也不是明青自己想出來的。
小石村偏僻荒蕪,一般人哪會正經取什麼名字。
明青能有名字,其實也是順帶的。
和她家住得近的一戶人家聽了算命的話,為了兒子能有出息討個好兆頭,花大價錢請了一位老秀才來起名。
明青和村裡其他孩子一樣湊上去看熱鬨。
大概是她走運,那老秀才引經據典起完名後,走出來看到探頭探腦的小姑娘,指著地上青青的小草就給她起了名字。
於是她成了明青。
村裡的小孩嫉妒壞了,都說著青草卑賤、弱小之類不堪的話來笑話她。
明青當時並沒覺得如何。
相反,她挺喜歡這個名字的。
但現在有著“流風”“明月”的對比,再看看如雪白衣上那兩點黑痕,明青沒來由有些沮喪。
回應她的是幕流月微微上揚的聲音:“明青?好名字!”
明青:咦?
她呆呆抬頭,迎上一雙溫和澄澈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回頭看著她,說道:“青草的青,也是長青的青。”
“小姑娘,你聽說過百節長青之竹麼?”
明青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隻聽到幕流月笑了一聲,用很認真的態度跟她說:“你的名字很好聽。”
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也不是安慰什麼的,她的眼神告訴明青,她真是這麼覺得的。
明青一時愣住。
她們此時已經到了很高的地方。
白茫茫的雪地成了縮影,星空無限放大在幕流月的身後。
從明青的角度看,幕流月和明月在同一幅畫麵裡,半邊是明月,半邊是她。
雪夜星空,徐徐清風,月光照得幕流月左手那柄月白色的長劍都反光,光芒就融在那雙清潤澄澈的眼睛裡。
仰頭是近在咫尺的星辰。
明青低垂著眉眼沒有再說話,隻在心裡來回念著明月兩個字。
明月的明,明月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