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片上撒少許鹽,然後放到靠近洞口處一塊兩拳大小擦乾淨的光滑石頭上,用布裹著柄的扳手往外推了推,過一會兒勾回來,暗紅色的肉片已微微卷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就在這時,腳下一陣晃動,便見到數團燃燒著的岩石砸落在地穴外麵的荒原上,裂成無數碎塊粉末,留下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會上演,榮介從最開始的驚恐到現在已經有些麻木了,連停都沒停,咬著烤熟的肉片迅速離開熱得幾乎讓人窒息的出口,回到地穴深處。並不是他心太大,實在是因為,就算地震強烈,將地穴弄垮塌了,他也沒法跑到外麵去麵對那可以將活人烤熟的狂暴太陽。
像是品嘗著世上最美味的大餐,兩片肉,小半塊蘋果,榮介楞是慢條斯理地吃了足有半個小時,然後才喝了口水,漱漱口,咽下,閉上眼。冥想,抑或者睡覺。
這裡一天有五十三個小時,太陽出來的時間足足有二十七個小時,黑夜二十小時,能夠在外行走的時間就隻剩下六個小時,而且還被分隔成清晨和傍晚。這也是榮介怎麼也走不遠的原因。整整四十七個小時他都得呆在黑暗的地穴當中,為了節省水和食物,以及並不多的能源,除了睡覺和冥想,似乎也不能再做其他事。
枯燥,孤獨,黑暗,饑餓,以及漫長的時間,種種因素交錯在一起足以將一個意誌稍弱的人逼得崩潰瘋狂,榮介隱隱已經感覺到了那條危險的線,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是在這之前,他依然從容不迫條理分明一絲不苟地做著自己該做以及能做的事,就好像依然被很多人注視著那樣。
在車中冥想了一個小時,睡了五個小時,然後下地以太極的方式活動了半個小時的身體,又沿著地穴的縱軸來回熟悉了六遍,再從車內拿出靠枕,席地而睡了十個小時,期間間歇性蘇醒,然後冥想數次,榮介終於等來了傍晚的降臨。
在太陽落下地平線之前,他利用白日的餘熱煎了一個雞蛋,片了兩片凍魚片,加上一塊用溫礦泉水泡的方便麵,還有中午剩下的那四分之三個蘋果,全部下肚,餓得絞疼的胃才舒緩過來。量實在不算多,但是他知道,在找到生路之前,以後都隻能這樣,甚至更少,而一直沒動的大米和麵粉也必須想辦法利用起來。
從車上拿下一瓶五百毫升的礦泉水,帶上一把水果刀,一把扳手,榮介再次出發了。他現在的目標已經不是出路,而是下一個落腳的地方,畢竟總困在此地並不是辦法。
腳下的石子沙礫還散發著滾燙的溫度,燙得皮鞋的鞋底一陣陣的發軟,散發出焦糊的味道。清晨極冷,傍晚極熱,在這樣極端的條件下,皮鞋估計很快就會報廢掉。榮介隻能祈禱這個時間儘可能地晚一些。
天藍得清透,帶著琉璃的色澤,如一個巨型的玻璃罩子將巨石沙礫,以及裂穀密布的大地籠了起來。大地的顏色並不像地球上的沙漠那麼單一,裂穀是土黃色的,巨石是灰白色的,沙礫呈五彩的帶狀分布在巨石和裂穀的空隙間,無論是站在哪裡,都會有種即將被一**衝刷過來的絢麗浪潮淹沒的錯覺。還有遠遠可以望到的山脈,如一條若隱若現的暗色蛇線起伏延伸,暗青混雜著赭紅,鮮豔而活潑,讓人不由自主地報以希望,也許那裡會有水和植物的存在。榮介同樣抱著這樣的一線希望。
雖然自然條件惡劣了些,但他來到這裡好些天,沒有任何防護,還活蹦亂跳,足以證明這裡是適合人類生存的,連人類都可以生存,沒理由沒其他生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所處的地方不對。
榮介費勁地翻上一塊矗立於矮坡上的大石,舉目遠眺,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靜,隻是他的心中已經隱隱帶上了些許焦慮,出來已經超過一個小時,很快他就得回轉,今日恐怕又是無功而返。
就是來隻爬蟲也是好的……不,隻要一隻螞蟻,他今天就不算白跑。榮介默默地對自己說,但望向遠方的目光卻並不包含任何希冀。實在是他很明白,老天要是能讓人心想事成,他也不會在這裡了。
然而,他的瞳孔驀然一縮,原本有些散漫的目光凝住了。
那裡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