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落之城1(1 / 2)

荒世 雁過青天 7398 字 4個月前

等兩人辛苦地從山上下到盆地中,才發現是有大路通向山外的,隻不過路麵大部分已被沙塵灰土湮沒了,隻偶爾露出一角,宣告著它曾有的身份。

拂開沙土,下麵是青灰色的石板,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但肉眼可見的堅硬。過了已不知多少歲月,用手擦拭,依然光潔如新。要知道,在廢棄前,它所連接的是一座大城,每天人來人往,不知道有多少人流車曾馬踏足其上,而榮介隨機挑選的幾處位置,居然都沒有看到毀傷。

這個世界曾有的文明真了不起。榮介再一次感慨。

蠻哥完全不明白榮介一邊走一邊蹲下刨土研究的行為,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大城上,眼裡充滿了癡迷。原本在山上看到時,他們已經被這座巨城的龐大所震懾住,誰知道下到盆地當中,才發現它比他們所以為的還要更雄偉壯闊。

隨著兩人的走近,一股撲麵而來的壓迫感讓他們心中隱隱發緊,哪怕已經荒廢了千萬年,它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威嚴與尊榮,沒有絲毫減少。在巍峨的城牆下麵,兩人卑微渺小得如同螻蟻。

良久,榮介緩緩吐出一口氣,艱難地擺脫巨城的震懾,緩過神來。

巨城的城牆也是由青灰色的石頭砌成,高達數百米,隻是這樣站在它的麵前,都會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至於城牆上的情況,以榮介的眼力,自然是看不清的。

“上麵有人。”蠻哥說。隻是神色有些迷惑,大約是對自己的眼睛產生了些許懷疑。

“走,去看看。”榮介精神一振,說,一馬當先往敞開的巨大城門跑去。然而不等他跑進城門,便看到了蠻哥所說的人。

在城門入口處,兩隊十人全身披甲的高大士兵持戈撐戟昂然而立,隊形整肅,形容威嚴。因為之前被這座堪稱神跡的巨大城池所震懾,兩人居然都沒注意到他們。

榮介緩緩停下腳步,心裡並沒有因為見到人而感到興奮,反而有些懊惱,懊惱自己居然糊塗了,在聽到蠻哥說有人時就應該先藏起來,等探查清楚情況,再決定是否要進城,像現在這樣冒冒然跑出來,也不知是吉是凶。不知道現在退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與他不同的是,蠻哥在第一眼看到那些人時也怔愣了一下,卻沒停留,而是越過榮介大步繼續往前。沒辦法,榮介隻好硬著頭皮跟上。

然而直到兩人走近,那兩隊士兵也沒有絲毫動靜,榮介心裡疑惑,等再次凝目細看時,不由輕呼而出:“假的?”

那些士兵頭盔遮麵,看不清容貌,但身上的鎧甲已然朽敗,零零落落地掛著,帶著斑斑鏽跡,風過,沙沙沙地擺動,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鎧甲下的內襯碎爛成片,如同蝴蝶一樣翩然翻飛,布滿了不知幾多塵埃,已全然看不清原本色彩,與鎧甲,以及整座巨城一樣,灰暗沒有光澤。

士兵握著兵器的手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膚如同岩石一樣灰白,堅硬,毫無生氣。不像活人,那就隻能是雕像,畢竟榮介不太相信,人死多年還能這樣站著,屍體早該腐爛成白骨,然後被風刮過,散落一地。

“死的。”蠻哥走到一尊士兵的雕像前麵,靜靜地觀察了片刻,說。

“沒錯吧,就是假的。”以為蠻哥口中所說的死其實是跟假一個意思,榮介笑道,原本提著的心終於又輕輕地放回原處。雖說這情況看著有些詭異,但總比一切突然脫離掌控要好。自從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對突發事件已經有些敬畏了。

“是死的人。活人,死了。”蠻哥比劃了兩下,費勁地解釋。

榮介突然閉上嘴,然後咻地下竄到了蠻哥背後,動作之利落迅捷前所未有,使得蠻哥都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可能?人死了怎麼能站著?”榮介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底氣不足地反駁。如果他沒有拽著蠻哥腰間綁著礦泉水的繩子的話,臉上的平靜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遺民死亡,身體不朽。”蠻哥回答。他對情緒感知敏銳,知道榮介在害怕,可是他想不明白對方在害怕什麼。於地下人來說,死亡或許可怕,但死人一定不可怕。

“喝!那你們這塊地兒不是早該擠不下了?”對於蠻哥的說法,榮介不太怎麼相信。一代代的人繁衍,那數量之龐大是非常嚇人的,如果連死亡的人都要像這樣占據一塊地方,這個世界怎麼可能這樣空曠。

蠻哥回過頭,聽榮介反複地表述了幾句,才算是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解釋說:“有水和食物,遺民不死。”不死當然是指正常死亡,像遭遇致命暴力打擊這種情況,也是會死的。這個就沒必要說了。有遺民地默認的規則約束,每年因為這種原因死亡的數量實在微不足道。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也沒有新生子。”兩百多年沒有新生命出現,而在此之前,就算是有,數量也極為稀少。有的女人或者夫妻為了繁育一個後代,要用十分長的時間儲備孕期所需的水分和食物,或許那會消耗他們幾百年的時間。

榮介驚愕到控製不住麵部表情,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這也太驚悚了,居然是不死的,幸虧自己之前沒想過弄死對方。至於上次蠻哥差點死的事,他倒也沒忘,但那不是有一個缺水缺食的前提嗎。缺水缺食會死,這一點他牢牢記住了。

所以說,溝通不暢,總是容易引起某些誤會。

哎?不對。想到自己短暫的壽命以及脆弱的生存能力,與對方一比,頓時變得有些沮喪的榮介突然發現了一個非常明顯的漏洞。

“如果不是雕像,這個為什麼有四隻手?這個手都長過膝蓋了,手掌畸形得跟個鏟子似的……這個這個,還有尾巴?”簡直是各種各樣啊,除了神佛雕像,怎麼會這樣稀奇古怪。

蠻哥默默地瞥了眼榮介,才指著四隻手的士兵,說:“莫哈。”又指指手長的那位:“扒扒。”長著蜥蜴般尾巴的是巴胡,比較正常的是格魯塔。

一連串陌生的名詞如流水一樣緩慢平穩地灌進榮介耳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蠻哥在介紹這些人的時候,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鄙視,針對他的,仿佛是在鄙視他的無知。

是的,無知。在那一瞬間,他驀然意識到,消息的不對等,或許讓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暴露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一無所知。然而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奈啊,如果不主動溝通,就蠻哥那性格,等到他死,都有可能學不會這裡的話,更弄不清自己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地方,更彆說自救。

被看出來就被看出來吧,很多事必須有所取舍,他既然選擇了跟對方學習本地語言風俗,不暴露自己的來曆古怪是不可能的事。事實上,那輛車,以及帶來的那些食物或許早已經暴露了這一點。所以沒必要再費勁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展露出自己的無知,這樣的話會更有利於攫取想要知道的消息。

想明白這一點以後,他便毫不客氣地直接追問起那些名詞的意思,最後終於明白,原來此地的人並不是所有都跟蠻哥一樣,還有像眼前這些士兵一樣的,奇形怪狀。而且,看蠻哥的反應,這些人的存在很普通,並沒有遭遇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