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劍仙(三)(1 / 2)

一百七十

江家家主隕落,但是江家掌控整個洛河郡,門下分支眾多,強者更是無數。江家家主自然強大,所以能鎮住場麵,但是少了江家家主,對洛河郡江家來說,並不是什麼毀滅性的打擊。

江家的底蘊來自於江家老祖宗——一位真正的天仙。

這位脾氣古怪至極的老頭一日活著,江家便永遠不會衰敗。

江家姐弟披麻戴孝,跪在父親江晏的排位之前,一言不發。

來來往往吊唁的客人目光偶爾落在兩人身上,隻能看到一大一小跪在蒲團上,肩背挺如鬆竹,頭卻不堪重負一般,垂的極低。略微淩亂的頭發將紅腫的眼圈遮住,露出蒼白無光的臉色,和乾澀開裂的唇瓣來。

他們已經一整天未沾滴水了,這對修真之人來說,委實算不了什麼。

然而江家大小姐江相宜不能修煉,是個凡人,凡人餓上一天,跪上一天,又傷心過度,嬌滴滴的小姑娘根本撐不住。

江家少主江臨川據說資質極佳,然而天資再好,也是個十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根本沒有辟穀。

本該得到最好照顧的他們,如今卻無一人關懷他們,仿佛他們隻是兩個透明人。

大半賓客看過一眼後,便急匆匆的湊到江家姐弟的叔父、操辦這場喪禮的江禮麵前,攀談依附,儼然把他當成了江家下一任家主。

有善心的賓客歎了口氣,在這對姐弟身後頓了頓,方才道:“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江相宜身子顫了顫,似乎是太過虛弱的原因,往一邊倒去。

賓客抬起拂塵,一陣柔風含著勁道,正要接住江相宜時,那十歲左右的江家小少主先一步接住了自家姐姐。

小少年的肩膀還很單薄,卻努力支撐姐姐,繃著一張臉,不露出一絲狼狽來。

“謝謝。”少年說道。

聲音本該乾乾淨淨,卻因為先前哭了太久,而有些暗啞。

這兩個字是對賓客說的,感謝他的出手。

賓客得了這麼一句,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便又聽那個少年說道:“老祖宗經常教我,說修道之路,本便崎嶇艱難,時時刻刻需要爭,需要搶,爭不過,搶不過,死了也怨不得彆人。”

“……”

賓客一時啞然,居然不知道該說江家那位老祖宗什麼好。雖然早就明白那位江家老祖性情偏激,但是這種東西適合教一個小孩子嗎?真的不會養歪?

“何況……”少年壓抑的抽泣一聲,聲音從鼻尖發出,“魂飛魄散,還能剩什麼?”

“唉。”賓客又歎息一聲,居然說不出反駁的話。離開之前,他才傳音提醒,“如今這情況,還是多順著你叔父一點。”

“爭來爭去,奪來奪去是不錯,也得有條命在。”

江臨川抬眸,深深的望著被如雲般賓客包裹的叔父江禮。

他們在父親的靈堂上談笑風生,可是他們姐弟又能做什麼?

喧囂聲如狂熱的火,不停地灼燒兩姐弟的耳膜,然而無論心疼多麼悲痛和炙熱,他們都隻能忍著。

時間緩緩流逝,直至天色昏暗,前來吊唁的人或暫時居住、或早早離去,叔父才從兩人身邊走過。

冰涼的風拂起江禮的長袍,他淡淡瞥了眼自己的侄子侄女,不輕不重說道:“川兒,記住自己的身份。”

他是江家少主,本該是未來的家主。

而江禮這句話毫無善意,唯有對陌生人的冷漠。

江臨川畢竟年幼,腦子裡一片混亂,不住的想,這是警告他識相點兒嗎?最後,隻能咬住牙關,一言不發。

叔父走後,江相宜徹底暈倒過去。

江臨川怕她不舒服,用蒲團給她墊著,自己則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硌的雙膝發疼。

昏昏沉沉時,有仆人進來清理,見兩姐弟,忍不住跟同伴嘀咕:“大小姐和少主可真可憐,以後有的苦吃了。”

“可不是,老祖宗本來就極為厭煩夫人,夫人生下的孩子也不喜歡,唯有家主護住兩孩子,現在……”

“有什麼好可憐的,他們再怎麼落魄也是金尊玉貴的主子,我們可憐他們?我們豈不是比他們更可憐?”

“噓,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都不要命了嗎?有多少人盯著家主位置,盯著大小姐和少主?你們還敢胡說?”

“不說了,不說了……”

待仆從離開,小少年瑟縮一下,仿佛冷極了。

江相宜蜷縮在一起,夢囈:“爹爹,相宜怕。”

然而,能給予他們庇護的人,成了一個排位,由木頭雕刻而成,連刀劍都不能擋一下,更彆說庇護了。

江臨川久久的望著排位,無言,隻能握住了姐姐的手。

修道之人,其實並不是很在乎世間俗禮,辦個喪宴也無非是走個過程,其實並不怎麼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