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笑容綽然和煦,很能打動人心。然而女子卻沒有卸下防備,氣勢凜然地喝道:“放肆!見到皇後竟不行禮,也不自稱‘奴才’,誰給你的膽子!”
“皇後?”夏醇起初覺得這次定位的地點比上次靠譜,起碼是腳踏實地而不是浪裡逐流。沒想到小香香給的坐標竟是皇宮大內,且一出場就撞到了“女主角”。
觀眾說得對,在妖後變身或者叫人之前還是趕緊想辦法溜走為妙。然而不等夏醇作出反應,身後的大門猛地被推開,手持紗燈的宮人魚貫而入,在甬道兩側夾道列隊,原本隻有月光的院落頓時被照得燈火通明。
夏醇進退不得,心說人怎麼來得這麼快,你們使用的是無線通訊還是心靈感應啊!
一個卑躬屈膝的太監引著謫仙般的人物施施然走了進來。那人著一身金草紋白袍,身後插著一柄拂塵,玉樹臨風地站在庭中,向女人微微行禮道:“貧道徐蓮生見過皇後娘娘。”
夏醇就站在這人旁邊,身後還有一群麵無表情的宮人,竟無一人關注他。再看彈幕,觀眾也正驚訝茫然:
“靈異了,主播不見了!”
“秘技·看不見之術!”
“騷操作,666~”
夏醇將插在背包側袋裡的煙杆取出,煙鬥無火自燃,冒出斑斑火星。大概是閻浮使了什麼障眼法,他現在完全隱形,任何人都看不見他。
皇後卻是受到了萬般驚嚇,連退幾步往四周看去:“剛剛那個男人呢?”
徐蓮生失笑道:“皇後是在與貧道說笑嗎,這冷宮之中哪來的男人?”
“眼下不就有一個嗎。”皇後暫且壓下心中震驚諷刺道,“國師所為何來,是擔心本宮還沒被這冷宮裡的冤魂厲鬼害死嗎?”
徐蓮生十分恭謹:“近日亞後鳳體違和,禦藥院開了幾副方子也沒能調理治愈,貧道掐算天機,窺得異象,宮中恐有穢物作亂。是以貧道在各宮之中作法驅邪,免得聖上和各位娘娘受擾。”
說著,便讓宮女太監拿著符篆和糯米準備驅除邪祟。皇後拿出母儀天下的氣勢喝道:“慢著!本宮貴為國母,豈容你們在內院胡作非為。”
一旁的大太監譏誚道:“老奴勸娘娘還是擺正身份,不要以為皇上對您網開一麵就還以為自己尚有鳳威。對國師如此不敬,叫皇上知道了可是對您不利啊。”
皇後怒不可遏:“你算什麼東西,不過蘇燕語身邊一條狗,也配教訓本宮!”
大太監麵對辱罵依舊滿臉笑容,還想再說幾句,徐蓮生抬手製止。門外有侍衛送進來一樣東西,徐蓮生伸手接過,對皇後道:“娘娘可知這是何物?”
他手上拿的正是剛剛被貓叼走的破娃娃,背後用紅字寫著“蘇燕語”和一排生辰八字,胸口紮滿銀針。皇後瞧了一眼,冷冷道:“本宮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徐蓮生笑了笑:“近來貧道在宮中查到不少巫蠱草人之術,想來是亞後得聖上獨寵,招來嫉妒。不過皇後娘娘應該是不屑於使用這種低劣手段的,對吧?”
見皇後冷眼緘默,徐蓮生一臉擔憂道:“聽聞晉王在轆州賭咒發誓,洪水不退便絕不回京,貧道十分擔心他的安危,今夜正準備祭天祈福,保佑晉王治水成功,毫發無傷地回來向聖上報喜呢。”
皇後揚起脖頸,看似不為威脅恐嚇而動搖,肩膀卻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徐蓮生粲然一哂,得到示意的大太監立刻帶人走向院內,將黃符貼得密密麻麻。宮女將浸濕的糯米撒向空中,撒在鳳榻之上,甚至朝皇後身上砸去。
徐蓮生笑道:“如此一來,皇後娘娘在冷宮之中便可百邪不侵,聖上知道了也定會倍感寬慰。”
皇後以巋然之姿承受種種侮辱,冷然道:“有勞國師,還望國師代我謝過陛下聖恩。”
徐蓮生行禮告辭,轉身剛走出幾步,忽然停下往旁邊看去。被他注視的宮女臉上一紅,羞赧地低下頭去。徐蓮生靜默片刻,兀自搖了搖頭,再度邁開步子朝大門走去。
太監宮女如來時一般列隊而出,不多時,偌大的院落再度陷入淒迷月色之中,穿堂風蕭瑟淒冷,黃符撲簌作響,連寒蟬都不願停留。
夏醇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剛剛那道士竟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仿佛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一般。
此刻四下清寂,夏醇正要遁走,卻見皇後突然下跪伏地,腦門撞在冰涼堅硬的石磚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收起鋒芒,謙卑地哽咽道:“適才多有得罪,不論閣下是仙是鬼,還請再現身與我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