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愛染三千06(2 / 2)

“沒什麼,”裴靖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世界仿佛被攪碎一般渾濁,“我隻是想到,如果海水繼續這樣漲下去,這座被能量罩保護的小島,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球形魚缸。”

他們和魚的位置隨之轉換,從觀賞者變成觀賞物。浦衡皮笑肉不笑地說:“想不到這種時候,少將還有心思開玩笑。”

裴靖:“島主不也一樣鎮定嗎。”

“啪嗒”一聲從頭頂傳來,幾人聚在窗前向外看去,好像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從天而降砸在能量罩頂端。起初還看不出端倪,不多時聲音便密集起來。

冰雹傾瀉而落,伴隨而來的還有被水龍卷帶過來的魚蝦。體型較大的魚被狂風裹挾著拍在能量罩上,撞成一攤模糊血肉又混著雨水流淌下來。

人魚在緊張的氣氛中騷動不安,浦衡走到夏醇身邊低聲道:“彆怕,這座島不是第一次經曆風暴,就算是巨鯨砸下來,能量罩也一樣完好無損。”

夏醇看了看浦衡,沒想到這渣男在這樣的境況下,倒顯示出了幾分無懼無畏的氣勢,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海島霸主的樣子。

“我曾經在一艘大型郵輪上做過船長,這種風浪對我來說不過家常便飯罷了。”風暴非但沒有令浦衡膽怯,反而讓他興奮起來。他安慰著年輕的床伴,伸手想去摟住夏醇的肩膀,“如果你害怕的話,就到我身邊來。”

夏醇:“哦。”他轉身走去水池,安撫忐忑驚慌的人魚。

浦衡懸在半空的手尷尬無比,記得上一次有海上風暴襲來,當時在他身邊的情人瑟瑟發抖地抓著他不放,將他當做保護神一般。眼前這個冷漠臉的男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他有必要讓夏醇切身體會一下經曆過無數次海上風浪的男人的力量。

他快步走到夏醇身後,迎著人魚驚懼的眼神抓住夏醇的手臂:“跟我過來。”

夏醇在即將被抓到的一刻,條件反射地反將浦衡抓住,順勢往前一甩,把浦衡丟進了水池裡。

島主很快浮出水麵,抹去臉上的水花,狼狽又震怒地盯著夏醇吼道:“你想被我丟進海裡喂魚嗎?!”

不等夏醇開口,裴靖上前道:“就算島主身份尊貴,也不能濫用私刑。”

浦衡濕淋淋地爬上岸道:“少將不過是島上的客人,不該插手彆人的家務事。”

裴靖沒有絲毫退讓,似乎打定主意要管閒事。氣氛愈加緊張之際,徐露臻忽然發出非人的尖叫,聲嘶力竭地喊個不停,仿佛一旦停下就會昏死過去。常牧則啞然失聲,石化一般動彈不得。

雷暴雲層層盤旋而下,形同火山爆發的濃煙將能量罩包裹住了。閃著藍色電流的雲層裡忽然露出一張臉,緊緊貼在能量罩上,那張臉上並沒有眼睛,除了嘴什麼都沒有,它巨大無邊,慘白如蠟,微微張開的嘴裡露出嗜血的利齒。

這張臉隻要見過一次,此生難忘。隻是它本就碩長的身體又膨脹了十數倍,仿佛吞了幾條巨鯨一般龐大得駭人。一度鎮定的島主也變了臉色,艱難地咽下幾口唾液道:“它一定不是真實存在的,隻是海上的幻象罷了……”

話音未落,白色怪物便從雲層中伸出手來,猛地錘擊在能量罩頂端。光流以此為圓心向四周水波一般擴散開去,六邊形的透明能量塊逐一閃爍起來。

人魚們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浦衡失去冷靜,煩躁不安地吼道:“都給我閉嘴!能量罩是不會輕易被破壞的。”

夏醇微微皺眉:“你確定?”

浦衡惡狠狠地看著他:“嗬,當然。”

白色巨怪張開大手,尖利頎長的指甲在能量罩上抓撓。隨著它的動作,透明防護罩開始變暗,像是被海水吞沒一般染上墨藍色。四周令人驚悸的聲音消失不見,靜謐得叫人毛骨悚然。

巨怪張開吞天巨口,從它口中竟鑽出一個碩大的魚頭,翕動的魚唇一沾到能量罩便輕盈地鑽了過來,好像隻是通過了一個柔軟的氣泡。

沒有身體的魚頭在沒有水的空氣中遊動,徘徊盤旋著遊到窗前,將車輪那麼大的魚眼貼在玻璃上往裡看。夏醇愕然不已——這麼大的魚頭,若是做成剁椒魚頭的話,得吃多久……

魚眼目無焦點,夏醇卻分明感到自己被盯著,之前裴靖開玩笑的話竟一語成讖,他們現在成了魚類的觀賞物。他無意識地摸到煙杆,緊接著便感到後背貼到了一個溫暖堅實的胸口。不用轉身也知道,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想到上次也有過幻覺一般的情形,夏醇低聲說:“這次也是什麼鬼的怨念嗎?”

男人在他耳邊道:“海的憤怒。”

窗外傳來一個聲音:“你這一生中,最為悔恨的事是什麼?”

那聲音有如天籟,美妙如歌,若不是碩大魚頭令人不寒而栗,簡直叫人陶醉。浦衡狂傲地咆哮:“我不管你是海妖還是魔鬼,彆想用這種問題嚇到我。我這一生沒有什麼悔……”

話音戛然而止,他仿佛吞了一根魚骨,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其他人也是如此,冷汗涔涔卻沒法說話,唯獨徐露臻依然在驚叫不止。

夏醇愕然撫上脖子,男人在他身後輕聲安撫:“等它問到你的時候,自然就能開口說話了。”

夏醇發現這個鬼有項技能,不論所說的話內容如何,他的聲音總是能讓人聽出幾分溫柔繾綣的笑意,莫名令人心安。

徐露臻縮在牆角,現在她是唯一能發出聲音的人,顯然問題是針對她提的。麵對這不知是靈異還是魔幻的情形,她克製不住地顫抖尖叫道:“滾開,我沒有,沒有!”

空中傳來一聲似悶雷又似怒吼的聲音,震得整座島都隨之戰栗。巨怪在能量罩頂端猛地一擊,指尖利劍般穿透進來,剝殼拆牆一樣將能量罩撕裂,狂風暴雨瞬間便從裂口灌了進來。

浦衡臉上已失去顏色,他引以自豪的能量罩在怪物手中宛如一層塑料薄膜。幾人紛紛朝徐露臻看去,在質疑和逼迫的目光中,她脫力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我最為悔恨的事,就是不顧父親的阻止,嫁給了一個海員。他沒有帶給我一天安穩的日子,還在出海期間移情彆戀,愛上了一個賤貨。”

靜謐再度襲來,房間裡竟然下起了血雨。徐露臻雙眼緊閉,汩汩鮮血從眼底流出。她滿臉是血地痛苦哀嚎,兩隻手無助地揮舞著。

幾秒鐘之後,她的聲音闃然止息,嘴巴大張做出喊叫的樣子卻沒有任何動靜。

窗前的魚眼骨碌碌滾動,轉向另一個人:“你這一生中,最為悔恨的事是什麼?”

夏醇感到喉嚨一鬆,似乎能發出聲音了。頭頂淅淅瀝瀝的血雨不再落到他身上,抬眼看去,男人手裡撐著一把黑色大傘遮在他們頭頂上方。傘似乎是鬼鳥所化,表麵是層層黑色羽翼,頗為詭異。

“鬼惡可治,人惡難改。”男人仿佛看穿了夏醇的心思,看著他輕聲道,“慎言。”

夏醇看著雙眼血流如注的徐露臻,放棄了準備好的謊言。

“我最悔恨的事,是沒有推開那個人。”黑傘在夏醇臉上投下一片陰霾,想到那個人的擁抱,他的血液瞬間降到冰點。

然後將一隻大菠蘿切掉三分之一,把裡麵的果肉掏空,在底部抹了少許鹽,再用炒飯填滿,把切掉的部分當成蓋子蓋上封好,送進烤箱裡烤了20分鐘。

挖出來的果肉用小碗裝著,烤好的菠蘿飯放入盤中。正要離開廚房,一隻手從旁伸來撐在門上將他攔住了。

攔在門前的少將臉上帶著幾分探究,夏醇以為他要找茬,便開門見山地問:“有什麼事嗎?”

裴靖藍灰色的眼睛就像此刻陰沉的海麵,醞釀著無法預見的風暴。他的視線落在那盤菠蘿飯上:“剛剛得到島主的青睞就急著想表現自己了?倒是很會把握機會,取悅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