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愛染三千11(2 / 2)

夏醇擰乾濕淋淋的胡子,從野人變成泥人,踩著坑底軟爛的淤泥走到近處,才發現這座廟宇朱漆已儘數脫落,隻餘下被泡得腐朽發黑的牆體和光禿禿的柱子,真不好形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666,找到傳說中的屠惡寺了!”

“講真,這地方看著有點嚇人。”

“鎮壓魔物、有八百金剛駐守的屠惡寺就這麼一小點?我不信。”

傳說中屠惡寺雖不供香火,不納香客,卻也該是寶刹森森,妙法莊嚴,怎麼也不該隻有這一點規模。

就在觀眾情緒高漲地討論眼前建築時,夏醇已經踏入廟門,正對著院落中央的大殿一臉嚴肅地說:“各位修仙黨們,這就是傳說中的屠惡寺了,當然不是全部,而隻是一部分而已。”

正如他所說,古廟牆垣塌了大半,除了麵前尚算完整的大殿之外,絕大部分依然深埋泥沼之下,僅能看到一座塔尖和幾個屋頂。

夏醇打開終端的照明係統,踏入屠惡寶殿,頓覺冷風撲麵,本就濕透的衣服貼著身體,這下更難受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惦記著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降低的溫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依然沒有反應,再度被無視的夏醇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

大殿左右兩邊麵目模糊的羅漢像隻餘眼珠子狠厲地瞪著,令四下更添幾分黑漆漆陰慘慘的氣氛,全然沒有佛殿不容侵擾的聖穆,倒像是個鬼寰。

兩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頂,在大殿中間夾出一條甬道。夏醇朝深處走了幾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該供奉著佛祖金身之處的石台,卻豎著一個漆黑之物,頂端直戳到房頂,粗細需兩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發現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黑的,而是貼了一層密密匝匝的黑紙,紙上還繪有紅色印記,千百年過去沒有絲毫褪色,殷紅如血,隻是看不出是字是畫。

有觀眾猜測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廟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說魔物怎麼會是根柱子,難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針?他繞過石台,撥開從上麵垂下來的陳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觀壁畫。

壁畫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跡,模糊中隻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蒼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詳畫中一顆貫穿六道的大樹,就聽身後有人說:“我知道這裡鎮壓著的是什麼了。”

夏醇立刻轉身,見是豐羽織和蒙萌,頓時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蒙萌看上去還好,將濕漉漉的頭發束了起來,倒有幾分颯爽。她似乎對探秘極為感興趣,雖然經曆了一番驚險,此時卻滿臉興奮。

豐羽織臉色稍差,可能是被鬼僧那道靈光擊中的緣故,又被水流帶著在林中撞來撞去,看上去不大精神,隻是仍舊保持著幾分修行者的端方。

夏醇:“那個女鬼呢?”

豐羽織掏出一個繡有銀色絲線的暗紅色錦囊晃了晃:“被我及時收進了仙元鎖魂袋裡,跑不了的。”

夏醇:“女鬼倒是沒什麼,隻是那個鬼僧究竟什麼來頭,我在當地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鬼,他又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豐羽織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原以為即使花上一點功夫,怎麼也能將鬼僧收入囊中,未曾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受了傷不說,反倒讓客戶照顧他,今年的年終獎肯定是沒了。他走到壁畫前,指尖沿著大樹的輪廓劃動,聲音沙啞道:“沒想到它真的存在於人世間。”

夏醇的注意力這才回到壁畫上,他虛心求教道:“豐先生,‘它’是什麼東西啊?”

小鬼忽然揪了揪他的胡子,夏醇捉過小鬼的手腕示意他彆鬨,等著豐羽織的解答。

豐羽織按了按虛軟的胸口,緩緩說道:“娑婆世界當中,有一小世界名為閻浮提,其名因世上獨一無二的‘閻浮’樹而得。閻浮樹自河流中生長,水中有赤色金沙隱泛紫光,被視為帝王之色,譽為閻浮檀金。佛像金身之金即為此閻浮檀金。”

“閻浮樹雖然身在人間,卻紮根於鬼道之下,開枝散葉於天道之中。它日日耳濡目染佛祖講經,軀乾浸沐在人間煙火之中,又通過樹根將惡鬼作為養料汲取。”

說到這裡,他看向那漆黑之物:“依我看,這就是閻浮樹了。”

“是不是……有點兒小啊?”蒙萌仰頭向上看去,雖然在這大殿裡確實很高,但依照傳說中貫通六道來看,這閻浮樹不是一般小。

豐羽織也是猜測:“因為被佛祖滅去原身,隻留下了當中的某一段吧。上麵那些血咒符紙,應該就是封印的符咒。”

“這麼說,這些黑符不能撕掉了?”夏醇突然問。

豐羽織淡笑一聲,帶著幾分對蒙昧凡人的同情說:“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黑符應該是佛印六道封魔符,彆說是凡夫俗子,就是我道中人也無法輕易撕掉,解開封印。”

夏醇咳了一聲,一手托著小鬼的屁股,另一隻手舉起一張黑符:“我剛才摸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掉了一張。”

豐羽織:“……”

見豐大師緊張起來,夏醇說:“上麵貼了那麼多,掉一兩張應該沒事吧。”

封印魔物的符紙不是隨便貼的,必然是法力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封住其魔性。不過此時四周杳然無聲,並無異樣,貼滿黑符的“定海神針”毫無動靜,並未如豐羽織所想那樣天崩地裂日月失色,跳出個張牙舞爪的黑麵大鬼。

看來這應該不是閻浮樹,否則佛祖親自降下的六道封魔符怎麼可能被人隨手一抹就掉了。

夏醇替直播間的觀眾問:“豐先生,佛祖為什麼要降罪於這棵樹?”

“那是因為……”豐羽織正要解釋,卻被一陣清冽的鈴聲打斷了。

殿中三人同時一驚,齊齊轉頭往門口看去。廟門前徘徊著冷冷幽影,手中那根散發著赤色暗光的金剛降魔杵令人心有餘悸。

月色怡人的靜謐海灘在一瞬間沸騰起來,兩個警衛抬過來一隻流線造型的白色培養艙將餘生放了進去。夏醇見他們動作並不粗暴,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便沒有出手阻止。

餘生按著培養艙的玻璃窗看向夏醇,美麗的臉上滿是擔憂。夏醇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擔心。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海灘,夏醇被帶到了位於環形基地後方的樓宇中。

此時某個房間裡,兩個男人正端著紅酒碰杯。身著軍官製服、掛滿勳章的年輕男人說:“島主坐擁人魚島,堪稱海上國王,外麵的人對您羨慕不已,都認為您有一座人魚後宮呢。”

西裝筆挺的男人笑道:“裴少將說笑了,我從未染指過基地裡的任何一條人魚。”

裴靖挑眉道:“自從人造人魚問世以來,無數人心向往之,以擁有一條如此迷人的生物為傲,就連貴族也不惜自降身份排隊等候。島主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麵對那麼纖細美豔的生物,怎麼會一點都不動心呢?”

浦衡俊美的臉上溢出諱莫如深的笑意:“我還是更喜歡同類。今晚將有一位美麗的少年來到島上,成為與我共度數月的伴侶,等他來了我會為少將引見。”

裴靖:“之前島主處理的就是這件事吧。聽說那位少年乘坐的輪船遭遇海難,不過人竟漂流到了島上,簡直像是上天將他送到了島主身邊一樣。”

少將一番話將平平無奇的一件事,渲染得美好動人。浦衡卻不以為然,他每隔幾個月就會換一名床伴,對方以何種形式被送過來都無所謂。

敲門聲響了起來,浦衡不無炫耀地說:“看來人已經到了,據說這次送來的少年有不輸給人魚的容貌和纖柔的身材,一露麵就會驚豔四座,連我都有點期待呢。”

浦衡喊了聲“進來”,門被輕輕推開,二人不由自主地盯著門口,心中期待著一位美少年的登場。

警衛隊長率先走了進來,向主人和少將行禮後讓過一旁。很快一個男人帶著極強的衝擊力出現在二人視線中,既不纖細也不柔弱,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臉被濃密的胡子遮住大半,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白t恤,牛仔褲的褲腳一高一低的挽著,裸/露在外的麥色皮膚上沾滿沙子。

浦衡:“……”

裴靖握拳擋著嘴笑了一聲,將島主的麵子削去大半。他放下酒杯調侃道:“不是說就在海上漂了三個小時嗎,怎麼看上去好像漂流了三年。”

浦衡擁有傲人的資產和地位,喜歡強烈的新鮮感,對床伴的類型並不挑剔,玩得來纖細柔弱的美少年,也喜歡健美耐操的肌肉受,但這不意味著他對床伴的質量也沒有要求。

每一個由屬下精挑細選送過來的人,或精致漂亮或英俊瀟灑,從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人一般粗糙“毛躁”,這簡直是在侮辱他的品味,挑戰他的耐心。

他剛剛還在少將麵前誇讚即將到來的床伴有多麼美貌,比起那些隻會搖尾乞憐的智障人魚不知要好多少,這個男人的出現便讓他麵上無光,甚至還令他遭到了少將的嘲笑。

“這就是你們在沙灘上找到的人?”浦衡麵色沉鬱,略顯薄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隊長:“是,海岸線已經徹底清查,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一條人魚。”

警衛將培養艙抬了進來,艙門一經開啟,餘生立刻坐起身子,眼中閃爍著迷離的神色,可愛至極。

原本還在看笑話的少將忽然神色凜然:“這不是我選中的人魚嗎,為什麼會在海灘上被找到?!”

裴靖來到島上的目的就是檢查與他匹配的人魚。前天初見之下,餘生的美貌果然沒有令他失望,萬分滿意地決定要將餘生帶回家中。

他轉向浦衡,用銳利的眼神提出質詢,屬於他的珍貴人魚怎麼會輕易就被帶出了基地?

浦衡看著夏醇冷冷道:“看來是個偷人魚的小賊。你是哪個組織派來的,想要竊取人魚的生物研究所,還是什麼星域珍奇動物保護協會?”相對於質量低劣的床伴,他更傾向於男人是個賊。

“我不屬於任何組織,”可疑的大胡子平靜地解釋,“我是從海裡漂到島上,恰巧遇到了這條人魚。”

裴靖諷刺道:“島主,他說自己是漂來的,你就彆不承認了。”

浦衡冷哼一聲:“你在海裡恰巧漂到了我的島上,恰巧遇到我的人魚,這天底下的巧合都被你趕上了?”

夏醇反問道:“你的基地嚴防死守,我怎麼可能不被任何人發現就潛入進去,偷出一條活蹦亂跳的人魚?還是說,島主自認為防衛不嚴,可以輕而易舉被人突破?”

作為唯一的人魚研究基地,浦衡向來以嚴密的防禦措施為傲,任何人都休想窺得一絲玄機,竊取一條數據。如果浦衡否認夏醇的質疑,那就等於當著少將的麵承認島上的守衛不夠嚴密,防禦機製依然有漏洞,被人單槍匹馬就把人魚從基地帶走,傳出去他豈不是要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對手笑死,更加會引來眾多覬覦人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