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狗勾憤怒地想，傑伊怎麼還不答應！這還用想嗎？！這還用想嗎？！這還用想嗎？！
你這麼可愛的狗狗都送到嘴邊了你還猶豫你是不是人啊！！！
嗡嗡耳鳴聲都快把他吵死了，傑伊卻還不說話！！
他氣急敗壞地拍開對方伸來的手，整個人都快委屈到哭了。
“……”
傑森是真被他折騰到半點脾氣也沒有了。
“答應，同意，支持，我喜歡你，卡納，我愛你，我們談戀愛，我們永遠在一起。”
傑森連聲哄道，伸出去的手臂又被大力揮開。
腦子陷入混沌的小狗聽不進任何言語，偏生又要得到一個承諾。
於是他強硬壓著人胳膊附身，嘴唇接連不斷親在卡納眉眼唇瓣，通紅的耳朵滴出血來，傑森啞著聲告白。
狗勾連聲哼哼。
他覺得傑伊實在是太過分了！
難道他都這樣了，他們都要這樣了，竟然還不願意給他一個名分嗎？！
他隻是想正式地得到肯定——他以前又不是故意的，乾什麼要故意捉弄他這麼久，要是…要是這次還不答應，他就再也不追求傑伊了！！
就讓他們當一輩子的該死的好兄弟吧！！！
卡納憤怒不甘地咬在傑森嘴上，溢出的鮮血混合著水汽被吞沒，他低低啜泣出聲，理智逐漸陷入泥濘，傑森摸摸他滾燙的臉頰，藥物作用下小狗幾乎潰不成軍地瑟縮。
狗勾貼著他的掌心哽咽，小聲懇求，“傑伊，求你了，求你，愛我好不好，我們在一起，一輩子也不分開，求你了。”
“好，愛你，永遠也不分開。”
傑森接連不斷重複，落下的吻溫柔至極。
卡納聽不清這個，他隻能感到胸腔越燒越烈，無名的火焰點燃了整個他的身體，他胡亂呻.吟，臉上落下淚來。
“傑伊，傑伊。”
“我在。”
傑森親親他的眼睛，卡納使勁拉下他的脖子，把頭埋在肩上喘.息。
“傑伊，傑伊，求你愛我嗚…求你…我是你的…”
他在欲.海裡沉浮，神經被不斷拉扯，視線縮成一片白影，隻剩下一雙熟悉的綠色瞳孔。
卡納不斷哽咽懇求，聽不清傑森也在溫柔至極地重複。
“好，卡納，我愛你，你是我的。”
第 75 章
……
卡納暈乎乎醒來的時候, 天邊又快染上夕陽。
他都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剛開始還有記憶，後來就變成昏昏沉沉, 隻記得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身上的躁動怎麼也消不掉。
幸好留下了痕跡。
他撚起被子掀開縫隙, 看見了身上紅紅綠綠青青紫紫, 唇印指印巴掌印。
這是標記。
卡納小臉一紅, 蓋好被子, 又樂得傻笑出聲。
嘿嘿嘿~
傑伊~傑伊~傑伊~~
他抑製不住心尖甜蜜, 裹著被子打滾，手腳並用摟著巨大的紅頭罩娃娃，翻來覆去從左滾到右又從右滾到左, 口中大聲撒嬌, “傑伊，傑伊，傑伊——”
“我在。”
幾乎是聲音出現的下一秒, 卡納就看見傑森急匆匆出現。
狗勾幾乎是抑製不住心情飛揚，他裹著被子往旁邊擠擠, 眨著期待的藍色眼睛，傑森果然如他所願走來, 把他上半身挖起來抱在懷裡。
卡納忍不住笑, 笑得軟乎乎, 於是傑森也繃不住嚴肅表情, 他低頭親親卡納的額頭, 小狗又親了親他們十指相扣的指尖。
他已經要幸福地暈過去了。
傑森眉眼泛起笑意, 卡納躺在他身上，還忍不住扭來扭去, 眨著大眼睛拖長聲線冒粉色泡泡，“傑伊，傑伊，男朋友~”
“嗯。”
男朋友看起來也傻乎乎的。
傑伊伸手揉揉小狗的頭，低聲詢問，又反複確認對方身體狀況。
卡納一直保持傻得冒泡的狀態，傑森問他就答，傑森讓張嘴抬胳膊就張嘴抬胳膊，再三擔保一點事情都沒有，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小狗乖乖的不作妖，乖得傑森心中暗藏的怒火都一降再降，在卡納甜滋滋地偷親他下巴的時候，最後一絲怒氣也消失了。
他低聲歎氣，“你贏了，以後禁止傷害自己身體。”
“好。”
狗勾乖乖回答。
他眼睛望著傑伊脖子上遮不住的牙印，心底一陣一陣喜氣上揚，最後還是沒繃住，爬起來壓下傑伊，撩開對方衣服檢查。
“滾開！”
傑森窘迫地拽下衣服，羞惱嗬斥。
“看看！看看嘛。”
卡納口中撒嬌，又強硬地拉開傑森的手，拉起衣服露出對方胸膛上亂七八糟的吻痕，他哇了一聲沒想到自己也這麼狂野。
“看完了就滾。”
傑森生無可戀地扭頭，他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太縱容狗寶寶了——鬨出這麼多幺蛾子，結果他不但得逞了，自己還沒教訓他。
連板著臉嗬斥都沒有。
但望著小狗甜滋滋的小酒窩，他又舍不得，他當然知道卡納多開心——因為他也這麼開心。
卡納就像真正的小狗那樣，趴在他身上到處嗅嗅，時不時偷親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在肩頸處亂蹭，帶來一陣陣癢意。
傑森忍無可忍推開他的頭，狗勾眼尖發現傑伊耳朵泛起紅色，他幾乎是下意識驚呼出聲——但長了教訓的小狗知道，如果直白地戳穿這個，傑伊又要收拾他了。
於是狗勾偷笑兩聲，親親他耳尖。
“……”
傑森一愣，耳朵的紅色蔓延更深，他幾乎是立刻跳起來了。
“你乾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
卡納就笑得癱在床上，傑森惱羞成怒敲他腦袋，狗勾躲也不躲，乖乖仰頭。
於是傑森又恨恨揪他臉蛋，罵他厚臉皮，狗勾說自己就是厚臉皮，他就是要和傑伊一直待在一起。
哎嘿~
他又偷親了一口傑森的手腕。
親親親，到處親，小情侶就是能親來親去的！
卡納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
天呢，他竟然真的和傑伊談戀愛了！！
狗勾美滋滋地喊，“傑伊，傑伊，我都不敢相信，我們竟然真的在談戀愛了！”
這也太棒了吧！！！
他最最最最最喜歡傑伊啦~~
*
這事兒當然沒能瞞過蝙蝠們——傑森釣著卡納的事情，已經成了蝙蝠們最近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卡納握著傑森的手，驕傲至極地宣布他正式和傑伊談戀愛時，迪克幾乎是感動至極地拉起禮炮槍。
斯蒂芬妮和提姆憋笑鼓掌，布魯斯匆匆抬頭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很快就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是目前為止，對這個接受程度最低的人，甚至阿福都麵帶笑意地接受了自己戶口本上多了一個孫子。
但感謝他的友善，布魯斯從不在孩子們麵前掃興——也可能是掃太多次了，根本掃不乾淨，再掃掃，估計孩子們都得給掃出去。
達米安遞給卡納一個滿意的眼神，小狗立馬挑挑眉毛越發得意，他抬起下巴，挽著傑森的手亢奮至極。
另一個不自在的是傑森，他發誓他不知道這群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兄弟姐妹們，還準備了禮炮和蛋糕。
該死的，究竟是誰說今晚要舉辦派對的——他討厭這群沒有分寸感的蝙蝠！
但卡納喜歡這個，他喜歡聚會和蛋糕，這場究極派對以奶油蛋糕大戰作為終點，剛開始還是各打各的，當傑森為卡納攔下來了第一塊奶油，討人嫌的小情侶立馬引來了此起彼伏的怪叫。
狗勾得意地宣布，“傑伊就是最喜歡我！”
於是最喜歡他的傑伊和他一起遭受了蝙蝠的圍追堵截。
阿福樂嗬嗬地看著這個，他扭頭望著旁邊渾身陰沉沉的蝙蝠，老懷欣慰地感歎，“想不到傑森少爺和卡納少爺會到這一步。”
順帶一提，當初兩人來的時候，布魯斯就是單身，現在兩人都成年談戀愛了，布魯斯老爺還是單身——儘管阿福對已經這個沒期望了，還是忍不住歎息出聲。
達米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或者說這個家就沒有省油的燈，他毫不掩飾對卡納果斷的讚許，並且相當囂張地表明藥是自己給的——和格雷森德雷克不同的解決方法，完美的解決方法。
一句話，震住全家所有人。
迪克又一次為最小的弟弟感到深深擔憂，他張開手，幾乎是下意識擋住扔開的小刀，很好，傑森猙獰麵目象征著鬥毆升級。
什麼奶油大戰，蝙蝠家沒有這種柔軟的東西！！
他憤怒地掏出手槍——這個家沒一個人好東西，包括狗寶寶這個蠢貨！
他要殺了所有人！！！
同盟破裂，卡納第一個遭殃，他躲開了子彈，擋著拳頭無措地驚呼，“我們是一對！”
“現在不是了！”
“哇什麼？我們分手了嗎？？”
傑森崩崩兩槍，場麵徹底不可控——真鬨騰滿臉無辜，真無辜的慘遭鬥毆，有人渾水摸魚夾雜私貨，提姆掏出長棍，警惕地看著舉刀的小矮子。
“我以為我們站一邊？”
“做夢。”
蝙蝠洞徹底沒了往日平靜，頭頂沉眠的果蝠撲騰著翅膀到處亂飛，迪克試圖阻止這場針對達米安的惡性鬥毆，但顯然，傑森對他意見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家就沒一個好人！
卡納拖著哭腔以表忠心，一邊對偶像道歉一邊幫傑森鉗製他動作，一邊對提姆道歉一邊擊飛他的長棍，一邊對達米安道歉一邊…抱著弟弟他就跑——
“不可以這個真的不可以！大米他是個好孩子！！！”
還敢袒護罪魁禍首簡直就踩在傑森的神經上反複蹦迪。
很好，慘遭背叛的幾人追著卡納亂跑。
布魯斯深深歎口氣，為這個徹底不平靜的家——
誰記得一開始“蝙蝠俠單乾”呢？
*
其實卡納覺得談戀愛也沒什麼不同。
貼貼抱抱親親，牽小手看電影穿兄弟裝吃辣熱狗，唯一不同是他們現在夜巡也能搭檔了。
堂堂白狼正式出道，哥譚經曆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動蕩——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紅頭罩拐走了蝙蝠的助手，關於蝙蝠的墮落論滿天齊飛。
但哥譚的黑暗騎士永遠守護著這裡，像從前，像現在，像未來…
最近布魯斯還找他兩個被迫輟學的孩子們談了又談，傑森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卡納覺得談場甜蜜的校園戀愛一定不錯！
他如願達成了小時候的夢想，他爹給哥譚大學塞了幾棟樓預熱，打算過段時間把人塞進去。
傑森嚴厲禁止了老爹溺愛孩子行為，甩過筆記就讓人準備競賽和申請材料，卡納最近無事可做，成天成天黏在他身邊，簡直恨不得把自己揣在他兜裡走哪裡去哪裡。
傑森得給他找點人生目標——除了義警工作和黏在他身邊。
其實卡納也不是什麼都沒乾，他覺得這完全是汙蔑，家裡這麼多人，他去海文看看迪克，和遙遠的哥哥一起吹牛回憶往昔。幫提姆開開會，替他遮掩遮掩全天下除了布魯斯誰都知道的地下戀情。
再陪達米安一起訓練艾斯，並且他緊急選修的貓語得到了阿爾弗雷德貓的認可，這隻新加入的成員格外警惕家裡的兩個犬科動物，尤其是那個會喵喵叫的大狗，常常對著卡納翹著尾巴哈氣。
還有陪女孩們逛街，給阿福打下手，布魯斯也需要他照顧，哥譚動保他也混到了小組長的位置，就是這裡接待的怪人有點多，企鵝和鱷魚不算是什麼保護動物吧？
卡納覺得傑森之所以覺得自己無所事事，那都是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他們一起做的！
這也沒辦法啊，他們總是要一直在一起。
現在不是還要一起開啟甜蜜青澀的校園戀愛嗎？！
嘿嘿嘿~
卡納撐著下巴傻笑。
傻乎乎的樣子被砸來的茶杯敲醒，他屁顛屁顛地替傑伊沏好紅茶，又坐在專屬小書桌上，就著傑伊的臉下飯讀書——沒辦法，不學習，沒親親。
傑伊太嚴格了！！！
他覺得他想的沒錯——起碼沒錯太多。
好兄弟和小情侶就是差不多的！
貼貼抱抱親親，一起生活工作學習，白天黑夜，春天光明正大牽手在花園小道散步，夏天排隊買特特辣熱狗一起斯哈斯哈，秋天擠在沙發上看同一本名著，冬天戴著同款圍巾散步喝熱飲，在暖呼呼的白霧下交換親吻。
一起做的事情似乎沒變，但彆人的感官總是不同，迪克大聲嗬斥他們黏糊糊的粉色泡泡嚴重影響到家族成員生活了，卡納就說有本事你也去談戀愛啊！
提姆痛心疾首兩人膩在一起嚴重傷害了未成年的心理健康，卡納就說有本事你也去談戀愛啊！
達米安……達米安徹徹底底對卡納放養了，上周他還板著臉來炫耀自己剛組成的超凡雙子組合，笨蛋哥哥對他能找到好朋友格外高興，傑森無不惡意地汙蔑什麼好朋友，達米安非常讚同地點頭，沒錯，肯特是我的狗。
卡納：……
阿福從來都是鼓勵他們的那個，布魯斯一開始就沒法厲聲拒絕，現在也隻能送上祝福，就像卡納和傑森愛他一樣，他也愛自己的孩子們。
但要卡納說現在生活有什麼不同？
好像也沒什麼不同？貼貼是需要分時段的，親親是需要打報告的，上床也需要，還得打雙份，除了後者外，他們好像一開始就是這樣，從他們遇見開始，就一直這樣活著，從沒分開。
所以好兄弟就是小情侶！！
今天是傑伊二十一歲的生日。
六年前的這一天，他的傑伊經受了難以想象的苦難，自此他們分離了三年——傑森至今也不肯告訴他，當初獨自一人複活後經曆了什麼。其實他知道，達米安特意取來檔案給他，但傑森不想讓他知道，他就裝作做不知道，他願意當傑森想看見的快樂小狗。
他會和傑伊永遠在一起，為傑伊帶來世界上所有幸福溫暖的事情。
他們十八歲重逢的後的每一年，他都會告訴傑伊，生活的每一天都值得紀念，包括這一天生日，他的身邊永遠都有他在，他們在。
他替傑森戴上生日帽，迪克和提姆正在裝飾橫幅彩帶，卡珊和斯蒂芬妮負責整理禮物，芭芭拉還在調試攝像機，達米安幫著阿福端來生日蛋糕，等布魯斯掛好氣球，眾人都聚在歡快的橫幅下比耶。
傑森小聲抱怨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每年生日都搞這一出也太幼稚了。
布魯斯說我們愛你，傑伊。
哢嚓一聲——
照片定格在這一刻。
迪克熱情地去拿照片，傑森也忍不住笑出聲，他抱抱布魯斯，又低下頭和卡納交換一個黏糊糊的親吻，提姆關上燈，室內陷入黑暗。
生日蛋糕又照起亮光，溫暖的，明亮的，在黑暗中指引著前路的。
唱著生日歌，傑森熟練地閉上眼睛許願。
卡納也對著燭光虔誠許願。
——希望我的傑伊永遠幸福。
——希望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傑森陶德永遠幸福。
end
第 76 章
【if線卡納先複活】
……
暴雨如注, 雷聲轟鳴。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劈開天地裂縫，世界照入一瞬光明。
一隻蒼白的手破開土地。
*
兩月後, 刺客聯盟。
塔利亞帶回了新的學徒。
她當然知道最近哥譚並不平靜，因為羅賓, 因為白雀, 因為小醜。
但顯然白雀的複活並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 包括她。
塔利亞撿到白雀時, 他正在和兩條野狗分食, 硬邦邦的黑麵包混雜著血水，染上汙濁的臉頰隻又一雙懵懂的藍眼睛還算乾淨，男孩認真地把麵包分成兩份, 分彆塞進兩張嗷嗷待哺的嘴裡。
兩隻黃狗甩著尾巴大口吞咽, 天真的男孩卻捧著空蕩蕩的袋子，摸摸肚子，又摸摸惡狗的腦袋, 掰著手指清點人數，眼底閃過茫然和委屈。
於是塔利亞用一份三明治帶走了偵探的男孩。
她曾經見過在哥譚上空翱翔的白雀。
天真, 愚蠢，聒噪…
但仍不可否認的是——他極具天賦。
夜巡戰鬥對他來說似乎也是一場輕鬆的遊樂, 上揚的音調, 歡快的笑聲, 偶爾炫技般的展示, 因為他和羅賓, 親愛的偵探也陷進親情的漩渦, 現在還無法掙脫。
但她沒有義務將小鳥歸還。
塔利亞把男孩帶回了刺客聯盟。
……
作為刺客聯盟的少主，惡魔之子, 達米安理所當然知道這個。
但這個被母親看好的少年不配當他的對手，甚至不值得他正眼去看。
——在知道加西亞死而複生的同時，他也知道了加西亞死亡的原因。
選擇複仇卻不敢殺人，最終與敵人同歸於儘？
這種死法甚至玷汙了這個死而複生的奇跡。
達米安對苟延殘喘的懦夫不屑一顧。
刺客聯盟的訓練場上，光束透過天井照在泥濘汙濁的血上，達米安甩動手腕，刀上的血水揮落，和地上的泥濘渾然一體，穿著聯盟製服的刺客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死亡是他們得到恩賜。
很快卡納就被帶上來了。
他穿著刺客聯盟通用的學徒製服，被塔利亞牽著手乖乖送上訓練台，甚至在達米安的刀砍來的前一秒，還茫然又好奇地盯著對方，清澈的藍色瞳孔透露著顯而易見的愚蠢。
但出乎意料的，達米安的刀空了。
不止一刀，他拚儘全力，也沒能讓那個愚蠢的腦袋從脖子上分家。
甚至被少年飛快摸了摸頭，達米安幾乎是暴跳如雷地一腳踹在卡納臉上，為此他犧牲了自己的一條胳膊，和接下來為期半個月的懲罰。
塔利亞喊停了這場鬨劇。
她就像位仁慈的母親那樣，對兩位孩子的遊戲無奈至極。
達米安不太高興這個，但他沒躲開母親伸來的手，纖細的掌心將他整個頭顱一起覆蓋，他微微低頭，聽著母親含笑說要和哥哥好好相處。
於是卡納開始頻繁出現在達米安的訓練場上。
心智受損的少年呆呆的，他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長久地持續地盯著他的臉，達米安知道自己和父親長相相似，但不管這個白癡看多久，也隻能支支吾吾半天，費勁地吐出個“B”，然後繼續望著他發呆。
這讓達米安心情糟糕透了。
他的父親，哥譚的王，身邊竟然有如此愚鈍的存在，加西亞甚至擔任過父親的助手——這簡直就是蝙蝠俠的恥辱，他會負責為父親清除這個。
但更糟的是，他沒辦法簡單地殺死對方。
加西亞憑借著父親教導他的技巧，一次次從他手下逃走，就繼續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口中不停地喊，“B…B……”
*
但其實卡納還挺喜歡男孩的。
他隻知道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非常非常非常多，多到他不記得自己的是誰，從他醒來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哥譚遊蕩，女人會嗬責他的邋遢，男人會訓斥他的晦氣，流浪者會搶他的食物，混混會無聊到打他為樂。
剛開始他還傻乎乎地反應不過來，直到夾在衣片裡的卡片被扔進臭水溝裡，滴答聲響蕩開了無儘漣漪，他渾濁的大腦好像才被什麼點醒了——他想去追那張卡片，攔著他的混混們不肯，於是他大發神威，把這些人都揍了一遍。
但是最後他也沒找到那張畫有蝙蝠的卡片，渾身衣服被熏得腥臭，他難受地坐在地上發呆，等到一隻黃色小狗路過打了好幾個噴嚏，咬著他衣服拖拽，才悶悶不樂地回過神來。
黃色小狗又帶來了一隻黃色大狗，他們和他分享了食物和巢穴——神秘的洞穴氣味很雜，時不時就會出現很多狗狗，卻很少有人類踏足的氣息，角落的毛毯很舒服，褐色的顆粒也很美味，和毛絨絨擠在一起的也棒極了。
有時候神奇的方盒子還會出現一些爪印餅乾。
他喜歡這個，但是狗狗們都喜歡這個，最後他隻能被無數爪爪踩在身上，委委屈屈地撿些剩飯吃。
於是經常餓肚子的男孩隻能出去找食物，食物不難找，但是他還是吃不飽。
卡納看著麵前的大黃和小黃，第十次掰著手指認認真真數，一，二……
明明分對了呀。
他費解地望著分成兩半的麵包，最後隻能摸著咕嚕咕嚕亂叫的肚子茫然望天。
於是在一個新的好心人想和他分享食物和巢穴的時候，卡納乖乖答應了。
畢竟他實在是吃得太多了，家裡的狗狗們都要養不起他啦。
總不能因為他一隻，讓大家都吃不飽吧！
隻是離開這裡時他心底空落落的，眼眶莫名流下淚來。
好心人摸著他的頭，說他是想家了。
卡納懵懵懂懂地點頭，他確實很想家，二十七隻狗狗，每一隻他都想——但是好像不止是這個，好像有什麼人，他該找什麼人……
看見那個叫做達米安的男孩時，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他感覺自己應該知道這個，見過聽過什麼都好，但起碼不是一無所知，他張開嘴巴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堵著無數石塊，最後什麼也說不出來。
就好像大腦有層厚厚濃霧，屏障隔絕著他的感知，他的記憶，他過去和現在，他被困在身體裡，被未知操縱，茫然地等待時間溜走。
當然，他喜歡達米安不隻是因為那張熟悉的臉，還有對方身上的氣味——這個巢穴的氣味很淺，淺到隻剩下一層冷冽的殺戮，深深吸氣就會有無數刀片切割氣管，他後知後覺發現好心人也不是那麼好心。
但達米安身上還有另一種味道，應該是更小更稚嫩的存在，他在斑點生下的三隻小崽崽身上聞到過，男孩應該也有一隻小崽崽，他也想摸摸，就算不摸看看也行，這個冰冷混亂的地方，除了頓頓管飽，也就隻有那麼點熟悉的存在能夠期待了。
但達米安實在太笨了，他總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沒想搶走他的幼崽，用不著敵意這麼這麼大，每次見麵都跳起來踹他下巴，可疼了，傑伊一定會心疼死的！
咦…
他剛剛想到了誰？
卡納眼底閃過茫然，他摸摸自己眼睛，好像又開始流眼淚了。
他到底是在想誰？
到底是誰？
誰？
誰誰誰誰誰誰誰誰誰？
卡納著魔似的念叨，他幾乎是神經質地咬著指甲蓋，犬齒撕開皮肉，血水從他唇瓣留下，他憤怒地原地打轉，敲擊著混沌的大腦，絕望和無助一起上湧，淚水控製不住溢出。
他死死瞪大眼睛，在這個空蕩的訓練場上，感到口鼻被浸沒的窒息。
——他到底忘了誰？
“……”
“訓練取消。”
他被冰冷的聲音打斷，抬頭隻看見前來通知的黑色製服消失在陰影處。
這個地方的人就像雨後的蘑菇那樣，隨機刷新隨機出現，而且很多都有毒。
咦。
他剛剛在想什麼來著？
卡納茫然地撓撓頭。
訓練…訓練取消？達米安出事了嗎？
於是少年又匆匆跑向達米安的居室。
這裡房間都是一個格調，推開門就能看見窗戶，白茫茫的天空和白茫茫的雪，除了必要家具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但今天達米安的房間不是。
卡納第一次見到了這隻被藏起來的珍貴幼崽。
白色皮毛上覆蓋著黑色環斑，身後垂著一隻毛絨絨的長尾巴，耷拉著腦袋，圓圓的藍色眼睛無力地睜著，發出最後的軟軟叫聲。
達米安抱著一隻雪豹幼崽。
他們共同注視著這隻弱小的家夥走向生命的末路。
“母親說這是我意誌的缺陷，弱小的存在不配活著。”
達米安突然說。
“不…不……”
卡納又一次恨自己腦子不靈光，嘴又笨，他想安慰男孩，卻拚勁全力也發不出聲音——生命的逝去幾乎瞬間就讓他溢滿了淚水，他無措地站在原地，向旁邊求助。
——這裡應該有個什麼人。
但他旁邊隻有達米安。
達米安沉默半天，把雪豹往卡納的方向送了送，讓少年能夠摸摸這個脆弱的生命，冰冷的身體仍然保持著溫熱，但他的靈魂永久離開了這個世界。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相處，或許是真的沒人會理會他可笑的舉動，於是達米安邀請卡納共同埋葬伊菲——這個寓意著幸運卻又不幸的女孩。
雪會遮蓋一切，包括生命，達米安把弱小的幼崽扔下懸崖，空氣陷入長久的沉默。
卡納想說點什麼，但他隻能重複，“D…D……”
達米安猛地嗤笑出聲，冷冷地看他一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不需要弱點。”
卡納很難過。
胸腔悶悶的酸澀蔓延開來，他覺得這是不對的，但是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小動物不是弱點，他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軟軟的藍眼睛裡會有無限信賴。
他覺得達米安也很難過，於是他想去摸摸達米安的頭。
但是男孩拒絕了他，他背脊筆挺，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已經寫滿了傲慢和刻薄。
“我會剁了你的手，加西亞。”
“D…D…D……”
卡納蜷縮起指尖，無措地重複一個讀音。
雪山的頂端，冷冽的風吹進口鼻，他穿著刺客聯盟的製服，外麵裹著一層厚厚的披風，難受的寒氣卻從心尖躥起，他不知道怎麼辦，或許有人該告訴他，但現在那個人不在。
卡納隻能自己費勁地想，大腦鈍鈍地運轉，好像剛剛眨眼，又好像是過了很久。
他蹲下身來，歪著腦袋，拉下兜帽，露出兩隻柔軟的獸耳，白色尖尖支出幾根絨毛，軟乎乎地前後撲騰。
達米安微微睜大眼睛。
卡納磕磕碰碰地請求，“摸…你…摸……”
他把脆弱的頭顱伸到惡魔之子的手下。
第 77 章
……
達米安手指微動。
唰——
利刃揮下。
卡納敏銳地仰頭回退, 但仍避免不了近距離的攻擊，他耳朵一疼，白色絨毛和著雪從天空飄落, 打著旋兒墜入無邊懸崖。
他捂著頭頂的白色獸耳，茫然抬頭。
“TT。”
男孩鼻腔發出輕蔑的氣音。
他收起袖箭, 毫不留情地譏諷, “收起你虛偽的憐憫, 加西亞, 下次我會砍掉你的腦子。”
“……”
卡納呆呆地看著男孩轉身離開。
哎？
不喜歡這個嗎？
他摸著自己缺了半截絨毛尖尖的耳朵, 難過地垂下腦袋。
為什麼不喜歡？明明就很軟，傑伊最喜歡這個了。
他還誇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
“……”
誰？
誰誇？？？
誰誇他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
世界驟然發生顛倒，他呆呆地睜大眼睛, 卻看不清眼前的眼前的一切, 胸腔中那顆鼓動的心臟劇烈收縮，恍若靈魂溺入深海，口鼻也感到窒息。
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山上, 穿著黑色製服的人影簡直有點小的可憐，時間持續向前, 他仍然蹲在那裡一動不動，雪落在他的臉上, 好像要把掩埋了似的。
也不知道過去過久, 他突然聽到有人說話。
“廢物。”
清脆的童音咬字清晰, 夾雜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去而複返的男孩嫌棄地看著卡納, 最後脫去厚厚的手套, 勉強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和獸耳, 粗魯的力道逐漸變得溫和。
“蠢死你得了。”
達米安毫不留情銳評。
“……”
靈魂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拉扯回來，卡納眯起眼睛, 感受著頭頂溫柔的力道，被裁去半截絨毛的耳朵尖被反複揉捏，很熟悉的感覺…熟悉的……
“傑？”
卡納呆呆地呢喃。
他腦子裡好像晃過什麼，彩色的歡快的記憶一閃而逝，他慌慌張張想要抓住，卻像水流般從指尖逃走。
幸好耳邊的聲音提醒了他，達米安狐疑地念叨，“傑森陶德？”！！！！
“傑森陶德。”
傑森陶德傑森陶德傑森陶德傑森陶德…
他呆呆地重複，眼淚瞬間往下流，喉嚨裡發出小動物委屈的哽咽，他左右看看，被水霧遮掩的漂亮藍眼睛裡升起希冀。
“傑伊！我要傑伊！”
他期待地望向另一個活人。
手裡還捏著小狗耳朵的達米安眼底閃過驚訝，但他輕嘖一聲，毫不留情地扯開血淋淋的真相。
“傑森陶德早就死了。”
“……？”
卡納歡喜的表情猛地凝固在臉上。
“死…死……死了？”
他呆滯地重複，大腦猶如遭受重擊，空氣切割血肉靈魂，喉嚨發出痛苦嗚咽。
啊，他想起來了…
傑伊死了。
他也死了。
*
卡納正在自我修複的消息得到了惡魔之首的關注，死而複生永遠是絕佳的話題，在塔利亞的運作下，少年被賜予浸泡拉薩路池水的榮譽。
達米安來通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看到卡納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發呆。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把燭台投射進去。
唰——
利刃破開空氣。
仍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寫滿怒氣，達米安陰惻惻地說，“母親和祖父要見你，加西亞。”
偏頭躲開對準麵門射來的暗器，卡納的視線慢吞吞從天花板移到達米安身上，最後委屈吧啦地喊，“大米，我要傑伊。”
“……”
達米安額頭崩起青筋，“彆！這！麼！喊！我！！”
“……”
狗勾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大米大米大米大米…”
他絮絮叨叨重複。
達米安拔出了半截刀刃，清亮的刀身折射森冷光芒，卡納無知無覺地坐在床上，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色緊身衣，重複著男孩的昵稱。
因此在麵見祖父之前，達米安抽空和卡納打了一場，一如既往的，他沒能殺掉對方。
達米安臭著臉，進門的最後一刻，警告道，“不想死就給我小心嘴巴。”
卡納茫然回望。
於是達米安咬牙補充道，“蠢貨，如果你還想給陶德報仇，就把握住這個機會。”
卡納立馬謹慎點頭。
高高低低的燭台，一如既往的森冷氣氛，幾百層台階之上，塔利亞恭敬地站在刺客聯盟真正的主人身後，拉爾斯居高臨下地審視。
卡納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旁邊的達米安幾乎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索性拉爾斯並沒有在意這些，他揮揮手，很快就有三個訓練有素的刺客向卡納衝去，被收繳了武器的少年本身就是最大的武器。
拉爾斯看著卡納以一敵三，飛快將聯盟的精英刺客擊敗——隻是擊敗。
他不會殺人。
偵探信奉這個，偵探的門徒也信奉這個。
於是惡魔之首想到一個好玩的。
他擺擺手，就有人拖來了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歹徒，拉爾斯介紹他的罪名，關於販賣人口，虐殺五十三名兒童，又利用軍火維持他的商業統治，拉爾斯最後說道。
“殺了他，你會擁有進入池水的資格。”
“……”
卡納眨眨眼睛，慢吞吞地搖頭拒絕。
原本緩和的氛圍因為他一個動作緊張起來，很快場麵上出現了更多刺客，一個兩個他能對付，五個六個也不算難，但十個十一個…更多的人將他捉住，腦袋重重被按在地上，臉頰和粗糙的沙礫摩擦。
一把鋥亮的長刀橫在脖子上。
卡納掙紮無果，拉爾斯仁慈地給出第二次機會。
“殺了他，你不但會活下去，還能真正醒過來。”
卡納被放開，一把小刀扔在臉旁。
他痛苦地咳出血塊，飛快攥緊武器抬頭，眸中印著大廳所有敵人和位置——直到他看見達米安。
男孩憤怒地瞪著他，無聲開合唇瓣。
——小醜。
小醜？
卡納一下就回過神來。
他還沒殺了小醜！他還沒給傑伊報仇！！他不能死去，他需要池水的力量！！
他有預感，拉薩路池水能讓他回想起一切。
想起他和傑森的回憶……
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他身後的深淵之下，泛著瑩瑩綠光的水麵傳來了誘惑的低語。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你會記起一切，你會得到一切，你將重新擁有自由。
卡納握緊了匕首。
視線緩慢地望向倒地的男人，周圍自發隔開大片空地。
他慢吞吞走了過去，沉默又謹慎地望著倒地的人類，但腦子裡總有人警告他，這是錯的，殺人是不對的，他不能這麼做——
但是他不這麼做，又怎麼活下去？他不活下去，又怎麼為傑伊報仇？又怎麼拿回那些本該屬於他的記憶？？
氤氳著綠氣的池水持續發出低語。
最終卡納閉上眼睛，輕輕一揮，血水浸濕了罪犯的製服，黑色衣服染上猩紅，麵具遮掩了麵容，死去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
——一個因為他私念死去的無辜者。
卡納如願投入了拉薩路池水。
*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池水在拉扯他的神經，世界一瞬間變得朦朧，虛幻的空洞淹沒了整個心肺，恍若靈魂也跟著消散。
緊接著劇烈地疼痛從肉.體升起，新傷舊疤恢複如初，濃鬱的生機被強行灌入身軀，大腦隻留下了瘋狂低語。
——有人誘惑他憎恨世界，美好的生活在那一天消失殆儘，有人引誘他痛恨蝙蝠，他沒有保護好傑森也沒有保護你，還有傑森，那個罪惡之源，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魯莽，愚笨，自大，他罪有應得，他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你…
艸
你媽的什麼玩意兒？
有本事再罵兩句？看我給不給你踹死你！！！
卡納猛地睜開眼睛，原本的藍色瞳孔裡升騰起綠油油的怒火，瘋狂的惡念無限增長。
於是殘存的池水儘職儘責低語，窸窸窣窣在腦子回響，永遠揮之不去。
——還有你，卡納加西亞，是你帶傑森去了埃塞俄比亞，是你留下他獨自麵對小醜，是你害死了傑森，你讓他死在了本該他生日的那天…
“……”
卡納眼中的怒火猛地凝滯，被戳中痛處後偌大的恐慌從胸腔蔓延，絕望和卑怯順著血管注入全身。
是的，是的…
他唯一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這個。
他明明有這麼多機會可以阻止傑伊，但是他沒有，他留下了傑伊，他讓他死亡……
——你甚至沒有為他報仇，你可笑的行為沒能殺了小醜，甚至還留下了蝙蝠，你讓布魯斯看著你死亡，你讓他失去了兩個兒子，你讓他在崩潰的邊緣掙紮，你讓他失望…
卡納眼中神色逐漸空洞，偌大的悲哀從靈魂蔓延。
是的，還有布魯斯，阿福，迪克，芭芭拉…
他永遠都是這麼魯莽，他離開他們，他讓所有人失望。
——你隻是個笑話…
我隻是個笑話……
——沒有人會愛你…
沒有人會愛我……？？？？？
沒有人會愛我？
怎麼可能？
我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怎麼可能沒人愛他！
傑伊就是最愛他的那個！！！
狗勾小小的腦袋忽然冒出大大的問號，綠眼睛裡露出澄澈的茫然。
怎麼可能沒有沒人愛他啊？
大家明明都很愛他呀！
布魯斯阿福迪克芭芭拉，就連每周對著他成績單歎氣的霍普老師，也最喜歡他了好嘛！她抽屜裡永遠有自己自己喜歡的橙子味的水果糖！！！
狗勾驕傲.jpg
他突然回過神來，他媽的差點就被這個狗屁池子給忽悠了，怎麼可能沒人愛他呢？！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歡他傑伊也會喜歡他的！
他才不是沒人要的小狗！
爬！！！！
啵一聲——
世界蕩開漣漪，無形的結界消失蹤跡。
卡納猛地睜開眼睛。
入目就是熟悉的天花板，他想起他跟著塔利亞來了刺客聯盟，以及他還在這裡交了一個好朋友——
是的，一個好朋友！
他僵硬地移動視線，看著他的好朋友，大名鼎鼎的聯盟少主，惡魔之子，長著一張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臉。
天呢！布魯斯你都乾了什麼！！
你竟然有了一個親生孩子！
還這麼可愛！
這麼聰明！
乾得漂亮！！
卡納發誓如果自己能活著回去，一定讓阿福獎勵布魯斯兩碟小甜餅，並讓他彆再催著老爹談戀愛了——看看看看，這連親生娃都有了，女朋友什麼的也不急，說不定大米能比布魯斯先談上呢！！
狗勾大聲逼逼，順帶慈祥地看著自家親親小弟，以及聽到男孩屈尊降貴的聲音——
“加西亞，現在你有資格成為我的狗了。”
達米安矜持地點點頭，舉起一條鑲滿鑽石的精致項圈，溫柔地戴在他脖子上。
卡納控製不住陷入震驚和茫然。
隨後咧開整齊的利齒，發出威風凜凜地吼聲。
“嗷嗚——！”？？？？
不是。
傑伊快看！
我真的變成狗勾啦！！
……
達米安手指微動。
唰——
利刃揮下。
卡納敏銳地仰頭回退，但仍避免不了近距離的攻擊，他耳朵一疼，白色絨毛和著雪從天空飄落，打著旋兒墜入無邊懸崖。
他捂著頭頂的白色獸耳，茫然抬頭。
“TT。”
男孩鼻腔發出輕蔑的氣音。
他收起袖箭，毫不留情地譏諷，“收起你虛偽的憐憫，加西亞，下次我會砍掉你的腦子。”
“……”
卡納呆呆地看著男孩轉身離開。
哎？
不喜歡這個嗎？
他摸著自己缺了半截絨毛尖尖的耳朵，難過地垂下腦袋。
為什麼不喜歡？明明就很軟，傑伊最喜歡這個了。
他還誇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
“……”
誰？
誰誇？？？
誰誇他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
世界驟然發生顛倒，他呆呆地睜大眼睛，卻看不清眼前的眼前的一切，胸腔中那顆鼓動的心臟劇烈收縮，恍若靈魂溺入深海，口鼻也感到窒息。
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山上，穿著黑色製服的人影簡直有點小的可憐，時間持續向前，他仍然蹲在那裡一動不動，雪落在他的臉上，好像要把掩埋了似的。
也不知道過去過久，他突然聽到有人說話。
“廢物。”
清脆的童音咬字清晰，夾雜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去而複返的男孩嫌棄地看著卡納，最後脫去厚厚的手套，勉強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和獸耳，粗魯的力道逐漸變得溫和。
“蠢死你得了。”
達米安毫不留情銳評。
“……”
靈魂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拉扯回來，卡納眯起眼睛，感受著頭頂溫柔的力道，被裁去半截絨毛的耳朵尖被反複揉捏，很熟悉的感覺…熟悉的……
“傑？”
卡納呆呆地呢喃。
他腦子裡好像晃過什麼，彩色的歡快的記憶一閃而逝，他慌慌張張想要抓住，卻像水流般從指尖逃走。
幸好耳邊的聲音提醒了他，達米安狐疑地念叨，“傑森陶德？”！！！！
“傑森陶德。”
傑森陶德傑森陶德傑森陶德傑森陶德…
他呆呆地重複，眼淚瞬間往下流，喉嚨裡發出小動物委屈的哽咽，他左右看看，被水霧遮掩的漂亮藍眼睛裡升起希冀。
“傑伊！我要傑伊！”
他期待地望向另一個活人。
手裡還捏著小狗耳朵的達米安眼底閃過驚訝，但他輕嘖一聲，毫不留情地扯開血淋淋的真相。
“傑森陶德早就死了。”
“……？”
卡納歡喜的表情猛地凝固在臉上。
“死…死……死了？”
他呆滯地重複，大腦猶如遭受重擊，空氣切割血肉靈魂，喉嚨發出痛苦嗚咽。
啊，他想起來了…
傑伊死了。
他也死了。
*
卡納正在自我修複的消息得到了惡魔之首的關注，死而複生永遠是絕佳的話題，在塔利亞的運作下，少年被賜予浸泡拉薩路池水的榮譽。
達米安來通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看到卡納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發呆。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把燭台投射進去。
唰——
利刃破開空氣。
仍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寫滿怒氣，達米安陰惻惻地說，“母親和祖父要見你，加西亞。”
偏頭躲開對準麵門射來的暗器，卡納的視線慢吞吞從天花板移到達米安身上，最後委屈吧啦地喊，“大米，我要傑伊。”
“……”
達米安額頭崩起青筋，“彆！這！麼！喊！我！！”
“……”
狗勾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大米大米大米大米…”
他絮絮叨叨重複。
達米安拔出了半截刀刃，清亮的刀身折射森冷光芒，卡納無知無覺地坐在床上，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色緊身衣，重複著男孩的昵稱。
因此在麵見祖父之前，達米安抽空和卡納打了一場，一如既往的，他沒能殺掉對方。
達米安臭著臉，進門的最後一刻，警告道，“不想死就給我小心嘴巴。”
卡納茫然回望。
於是達米安咬牙補充道，“蠢貨，如果你還想給陶德報仇，就把握住這個機會。”
卡納立馬謹慎點頭。
高高低低的燭台，一如既往的森冷氣氛，幾百層台階之上，塔利亞恭敬地站在刺客聯盟真正的主人身後，拉爾斯居高臨下地審視。
卡納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旁邊的達米安幾乎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索性拉爾斯並沒有在意這些，他揮揮手，很快就有三個訓練有素的刺客向卡納衝去，被收繳了武器的少年本身就是最大的武器。
拉爾斯看著卡納以一敵三，飛快將聯盟的精英刺客擊敗——隻是擊敗。
他不會殺人。
偵探信奉這個，偵探的門徒也信奉這個。
於是惡魔之首想到一個好玩的。
他擺擺手，就有人拖來了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歹徒，拉爾斯介紹他的罪名，關於販賣人口，虐殺五十三名兒童，又利用軍火維持他的商業統治，拉爾斯最後說道。
“殺了他，你會擁有進入池水的資格。”
“……”
卡納眨眨眼睛，慢吞吞地搖頭拒絕。
原本緩和的氛圍因為他一個動作緊張起來，很快場麵上出現了更多刺客，一個兩個他能對付，五個六個也不算難，但十個十一個…更多的人將他捉住，腦袋重重被按在地上，臉頰和粗糙的沙礫摩擦。
一把鋥亮的長刀橫在脖子上。
卡納掙紮無果，拉爾斯仁慈地給出第二次機會。
“殺了他，你不但會活下去，還能真正醒過來。”
卡納被放開，一把小刀扔在臉旁。
他痛苦地咳出血塊，飛快攥緊武器抬頭，眸中印著大廳所有敵人和位置——直到他看見達米安。
男孩憤怒地瞪著他，無聲開合唇瓣。
——小醜。
小醜？
卡納一下就回過神來。
他還沒殺了小醜！他還沒給傑伊報仇！！他不能死去，他需要池水的力量！！
他有預感，拉薩路池水能讓他回想起一切。
想起他和傑森的回憶……
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他身後的深淵之下，泛著瑩瑩綠光的水麵傳來了誘惑的低語。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你會記起一切，你會得到一切，你將重新擁有自由。
卡納握緊了匕首。
視線緩慢地望向倒地的男人，周圍自發隔開大片空地。
他慢吞吞走了過去，沉默又謹慎地望著倒地的人類，但腦子裡總有人警告他，這是錯的，殺人是不對的，他不能這麼做——
但是他不這麼做，又怎麼活下去？他不活下去，又怎麼為傑伊報仇？又怎麼拿回那些本該屬於他的記憶？？
氤氳著綠氣的池水持續發出低語。
最終卡納閉上眼睛，輕輕一揮，血水浸濕了罪犯的製服，黑色衣服染上猩紅，麵具遮掩了麵容，死去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
——一個因為他私念死去的無辜者。
卡納如願投入了拉薩路池水。
*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池水在拉扯他的神經，世界一瞬間變得朦朧，虛幻的空洞淹沒了整個心肺，恍若靈魂也跟著消散。
緊接著劇烈地疼痛從肉.體升起，新傷舊疤恢複如初，濃鬱的生機被強行灌入身軀，大腦隻留下了瘋狂低語。
——有人誘惑他憎恨世界，美好的生活在那一天消失殆儘，有人引誘他痛恨蝙蝠，他沒有保護好傑森也沒有保護你，還有傑森，那個罪惡之源，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魯莽，愚笨，自大，他罪有應得，他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你…
艸
你媽的什麼玩意兒？
有本事再罵兩句？看我給不給你踹死你！！！
卡納猛地睜開眼睛，原本的藍色瞳孔裡升騰起綠油油的怒火，瘋狂的惡念無限增長。
於是殘存的池水儘職儘責低語，窸窸窣窣在腦子回響，永遠揮之不去。
——還有你，卡納加西亞，是你帶傑森去了埃塞俄比亞，是你留下他獨自麵對小醜，是你害死了傑森，你讓他死在了本該他生日的那天…
“……”
卡納眼中的怒火猛地凝滯，被戳中痛處後偌大的恐慌從胸腔蔓延，絕望和卑怯順著血管注入全身。
是的，是的…
他唯一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這個。
他明明有這麼多機會可以阻止傑伊，但是他沒有，他留下了傑伊，他讓他死亡……
——你甚至沒有為他報仇，你可笑的行為沒能殺了小醜，甚至還留下了蝙蝠，你讓布魯斯看著你死亡，你讓他失去了兩個兒子，你讓他在崩潰的邊緣掙紮，你讓他失望…
卡納眼中神色逐漸空洞，偌大的悲哀從靈魂蔓延。
是的，還有布魯斯，阿福，迪克，芭芭拉…
他永遠都是這麼魯莽，他離開他們，他讓所有人失望。
——你隻是個笑話…
我隻是個笑話……
——沒有人會愛你…
沒有人會愛我……？？？？？
沒有人會愛我？
怎麼可能？
我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怎麼可能沒人愛他！
傑伊就是最愛他的那個！！！
狗勾小小的腦袋忽然冒出大大的問號，綠眼睛裡露出澄澈的茫然。
怎麼可能沒有沒人愛他啊？
大家明明都很愛他呀！
布魯斯阿福迪克芭芭拉，就連每周對著他成績單歎氣的霍普老師，也最喜歡他了好嘛！她抽屜裡永遠有自己自己喜歡的橙子味的水果糖！！！
狗勾驕傲.jpg
他突然回過神來，他媽的差點就被這個狗屁池子給忽悠了，怎麼可能沒人愛他呢？！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歡他傑伊也會喜歡他的！
他才不是沒人要的小狗！
爬！！！！
啵一聲——
世界蕩開漣漪，無形的結界消失蹤跡。
卡納猛地睜開眼睛。
入目就是熟悉的天花板，他想起他跟著塔利亞來了刺客聯盟，以及他還在這裡交了一個好朋友——
是的，一個好朋友！
他僵硬地移動視線，看著他的好朋友，大名鼎鼎的聯盟少主，惡魔之子，長著一張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臉。
天呢！布魯斯你都乾了什麼！！
你竟然有了一個親生孩子！
還這麼可愛！
這麼聰明！
乾得漂亮！！
卡納發誓如果自己能活著回去，一定讓阿福獎勵布魯斯兩碟小甜餅，並讓他彆再催著老爹談戀愛了——看看看看，這連親生娃都有了，女朋友什麼的也不急，說不定大米能比布魯斯先談上呢！！
狗勾大聲逼逼，順帶慈祥地看著自家親親小弟，以及聽到男孩屈尊降貴的聲音——
“加西亞，現在你有資格成為我的狗了。”
達米安矜持地點點頭，舉起一條鑲滿鑽石的精致項圈，溫柔地戴在他脖子上。？？？？
卡納猛地睜大眼睛。
不是，傑伊！我真的變成狗勾啦！！！
真·白狼咧開整齊的利齒，發出威風凜凜地吼聲。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