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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保安養你 濤山 67019 字 5個月前

第 41 章

“心怡總是和聶少一起行動。”徐克明臉上顯現出一種混合著仰慕和嫉妒的色彩。

徐克明算是含著金湯匙投胎的人, 在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生活中,邵心怡是唯一一個他想要卻無法得到的女人。

論家世,邵家不弱於徐家,邵心怡長得又漂亮, 人又聰明, 除了有個愛“欣賞”帥哥缺點, 而這種小缺點在豪門圈子裡無傷大雅,邵心怡仍是眾多豪門太太心目中最合適的兒媳人選。

徐克明自從在朋友圈子裡認識邵心怡,就是她最忠實的擁戴者。他對邵心怡的仰慕眾所周知,可惜邵心怡隻拿他當普通朋友,

換成彆的女人, 徐克明可以拿錢砸,可邵心怡是用錢砸不下來的女人,她不缺錢,性子高傲,偏偏徐克明就吃她這種高高在上的性格。

家境普通的女人身上怎麼會有心怡這樣高雅的氣質?

多年來,徐克明用朋友的名義,對邵心怡身邊出現的一切可能成情敵的人進行嚴防死守, 大多富二代都鬥不過徐克明, 唯一一個例外, 就是聶家少爺, 聶司恒。

因為聶司恒並非主動接近邵心怡,而是邵心怡需要主動接觸聶司恒。

聶少能力突出,早早坐穩聶氏主位, 甚至和父輩們平起平坐, 在他們這一眾二代圈子裡,誰要是能跟聶少交上朋友, 說明他不再隻是個單純的二世祖,而是能夠涉足家族產業,有自己的地位的人了。

那不是他可以匹敵的對象,無論從長相、從能力、從家世,各個方麵都是碾壓他的存在。

更何況邵心怡在圈子裡超然的地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能在聶少麵前說得上話。徐克明跟邵心怡走得近,也就能在聶少麵前混個臉熟,這也是他從不敢質疑邵心怡和聶司恒關係的原因。

“心怡今天還是一樣漂亮。”徐克明稱讚道。

身邊朋友紛紛附和,“是啊,心怡的長相氣質真是完美,克明哥跟她很配。”

“聶少的氣場真不一般……”

周珵望向那邊,注意力重點在聶司恒和旁邊的老道人身上,壓低聲音問閆昊:“聶司恒身邊的人是誰?”

閆昊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見過。

幸好,不止周珵,被叫做小威的年輕人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徐克明故作嫌棄道:“你們連聶少的貴客都不知道?”

“克明哥,我們哪能跟聶少說得上話?”

“我們又不像克明哥你,跟聶少關係很好……”

身邊朋友吹捧了幾句,徐克明很是受用,用食指點了點太陽穴,“用你們的腦子好好想想 ,園園的身體虛弱,聶家肯定有請高人給她調養身體。”

“不過也不能怪你們孤陋寡聞,被聶家請來的人,是外界打聽不到的高人,你們還沒資格知道。”

“是不是禦醫後代,有秘傳醫術?”

“隨便你們猜都猜不到!”徐克明神神秘秘道,“是那方麵的人物,看相批命,風水堪輿。”

“喔……”幾人驚呼,“那這道長是給聶園園算命的?”

“可以這麼說,我聽心怡提過一句,聶園園的命數有問題,全靠聶家請來的道長年年來給她破災,順便調養身體。”

朋友們恍然大悟,小威激動不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能不能請高人給我也算一卦。”

徐克明發出一聲嘲笑,“小威,就是你爺爺出麵,也請不動高人師傅,彆想了啊。”

小威聞言沮喪,“怎麼這樣……我好想見識一下。”

“這有什麼難的,”狐朋狗友道,“求克明哥幫你說句話,聶少和心怡多少會給點麵子。”

小威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徐克明,大大滿足了徐克明的虛榮心,手一抬,“看你年輕小,好奇心重,我幫你給心怡說一聲吧。”

小威喜笑顏開,徐克明舉手,朝那邊的邵心怡打了個招呼,吸引了邵心怡的注目。

邵心怡往這邊看來,目光掃過眾人,在某一點頓住,旋即,朝聶司恒和另外兩位說了句什麼,然後朝這邊搖曳生姿地走來。

“來了來了,心怡過來了,還是克明哥有麵子!”

“可不是,克明哥在心怡眼裡還是與眾不同的……”

小威樂陶陶,整了整小西服,準備向邵家千金做個自我介紹。

徐克明忍住唇邊的笑意,“哎呀,我跟心怡多少年的交情了,看到我來打個招呼這很正常。”

“裝,真夠裝的,”周勝忍不住吐槽道,“這點筆都讓他裝完了。”

閆昊手擋在嘴邊,“二哥,你看人真準。”

周勝拍著閆昊的肩膀道:“那是,我一項特彆討厭比我更裝的人!”

“……”

邵心怡走近,眼波流轉,在所有人身上飄過,果然先跟徐克明打招呼,“克明,你也來啦。”

徐克明充滿紳士風度地舉舉酒杯,深情款款道:“你知道的,有你在的場合,一定有我。”

邵心怡隻是微笑,不接這話,徐克明也不生氣,給小威遞了個眼神,小威挺起胸膛上前,正等待著徐克明的介紹。

邵心怡卻轉身看向周珵,“克明,介紹一下吧,這位素未謀麵的帥哥。”

場麵頓時僵住,周勝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徐克明麵色黑沉,“心怡,阿貓阿狗不值得你認識,是閆昊拎不清帶來的,隻是幾個低級保安。”說著,他陰狠的目光瞪了一眼閆昊。

他就知道,閆昊這小子在打心怡的主意,知道心怡喜歡欣賞帥哥,就刻意找幾個小白臉帶過來,剛才他就想讓閆昊帶著人趕緊滾,可惜時機來不及,沒防住,還是讓心怡給看見了。

邵心怡的紅唇呈現驚訝的圓弧,盯著周珵的臉,惋惜道:“這樣的長相,隻做個保安多可惜,要不要我給你推薦個經紀人,進娛樂圈一定有發展。”

周珵微微一笑,“謝謝邵小姐的賞識,我已經簽了閆導的公司。”

邵心怡似乎這才注意到閆昊的存在,“閆昊,好久不見,你開公司啦?”

閆昊皮笑肉不笑,“是啊。”

“那你簽人的眼光不錯, ”邵心怡用眼神挑逗著周珵,“要不要合作?我給你介紹一些人脈?”

周珵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她的發型,是盤發,怕是不容易拿到:“哪種形式的合作?”

邵心怡滿意地笑了,“不如,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

徐克明的表情難看得幾乎要裂開了,身後的朋友,包括小威在內,全都不敢吭聲。

周珵點頭,“就按邵小姐的意——”

衣服後擺被扯住,他的話隻說了一半,回頭看,對上周行皺起來的臉。

“怎麼了?星星。”周珵立刻緊張地問。

周行捂住胸口,“大哥,我不舒服。”

那個女人過來跟大哥說話,胸口就有個拳頭在不停地捶,周行剛吃進去的蛋糕都變苦了。

這話立刻引起周珵的重視,“哪兒不舒服?跟大哥說說,痛不痛?”

“帥哥,不如我們先加個聯係方式……”邵心怡企圖把周珵的注意力拉過來。

周珵頭也不回,“不必了邵小姐,我現在要送我弟去休息。”

邵心怡哪裡被人如此無視過,登時怒色上臉,“喂,你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閆昊橫跨一步,擋住邵心怡的逼問,“邵心怡,你強搶民男啊?”

“閆昊,閉上你的臭嘴!”邵心怡冷哼道。

這時,一道溫和有禮的低沉男聲道:“在聊什麼呢?是我招待不周嗎?”

眾人循聲看去,原來是聶司恒和身穿道袍的老者少年一同過來了。

徐克明態度恭謹了幾分:“聶少,宴會安排很周道,我們本來玩的很開心,是閆昊帶了幾個不著四六的人來,還惹得心怡生氣了。”

邵心怡哼了一聲,算是默認徐克明的話。

徐克明臉色好看不少,建議道:“聶少,我看還是把這幾位請出去吧,他們不適合高檔的場合。”

聞言,聶司恒認真地看了一眼閆昊和他身後的周家兄弟,連帶穿道袍的老者和少年也看過來,大概是在好奇什麼樣的人敢在聶家的宴會上鬨事。

這一看不當緊,道袍少年驚“咦”了一聲。

“是你!”他指著周行大聲道。

周行歪頭,還是沒想起來這個眼熟的人到底是誰。道袍老者教訓道:“戎星,從容自持。”

“……是,師傅。”戎星收斂情緒,眼觀鼻鼻觀心地說:“師傅,他就是在師兄死後救我一命的那個人。”

那個救了大家就默默離開的背影,戎星刻骨銘心,永遠不會忘記。

周行失去了興趣,閆昊啊了一聲,“原來是你!購物中心周年慶典的時候……”

道袍老者正視周行,見他攥住身邊兄長的衣襟,麵容呆呆的,心下期待漸淡。

原以為是個天才,可惜是個癡兒,算了,還是留給調查所吧。

“貧道謝過調查所施以援手,保住小徒性命。”道袍老者朝周行躬身行禮,“今年我道門的法器符咒願增一成。”

“卻之不恭,多謝。”周珵替周行認下調查所的名頭。

雙方的交流外人插不上嘴,徐克明驚呆了,他身旁的小威更是直接白了臉。

他們所以為的不入流的人,竟然和聶少的貴客相識,並且還有著救命之恩,那他們剛才是冒犯了……

嘶——

小威心驚膽戰,他家剛剛進入權貴的圈子沒多久,要因為他的原因,得罪了聶家,他爺爺爸爸非跟斷絕關係不可!

徐克明心裡也有些打鼓,區區閆昊帶來的人,竟然是隱士高人?

閆昊敏銳察覺到徐克明等人的神色變化,忍不住偷笑,心中暗爽,你們也有今天!

聶司恒道:“幾位貴客不若一起到茶室稍作歇息,這位該怎麼稱呼?”

對上聶司恒的視線,周珵心頭略過一絲奇異的感覺,“我叫周珵,他們是我的弟弟。”

聶司恒的目光從周珵看到周勝,從周勝看到周行,意味不明道:“有兄弟幫襯,真令人羨慕,我隻有一個妹妹,偶爾會覺得遺憾。”

“或許吧,我也會因為沒有妹妹而遺憾。”周珵淡淡道。

第 42 章

在徐克明等人震驚到無以複加的注視中, 周家三兄弟和閆昊得以登堂入室,被聶司恒親自邀請進入正廳。

踏進彆墅,內部低調華貴的裝潢,充滿了複古情調, 看得出整體裝修還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風情。

周珵的身體僵了僵, 耳邊仿佛有個親切的聲音呼喚著他, 叫他過去換衣服,伴隨著嬰兒的哭聲,讓他恍惚,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大哥?”周行歪頭看他, 不解他為何突然停住腳步。

周珵回神, 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歉然道:“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低血糖。”

這隻是個小插曲,眾人都沒有當回事,除了入門時,周勝說了聲要去洗手間,其餘人都跟著聶司恒來到專門的茶室, 坐定。

聶司恒親自泡茶, 舉止嫻熟有韻味, 一看就是對茶道很有研究。

針狀的茶葉在茶盞中浮沉, 水蒸氣帶來淡淡茶香,聶司恒將泡好的茶一杯杯讓給客人們。

遞給周珵時,聶司恒問起:“我記得, 閆少得有三年沒來, 今年能來給園園慶生,我代表她謝謝閆少, 特彆是,閆少還帶了朋友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閆昊臉上火辣辣,他也沒想到,稱得上日理萬機的聶氏掌權人,竟然真的注意到了他這個邊緣人物三年沒參加慶生宴的小事。

而且,這話也是明擺著問他,帶人來的用意。

“呃,聶少,我……”閆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要說他帶人來偷客人的頭發?

“失禮了,”周珵主動接過話,“是我們兄弟唐突,我們聽說聶家的莊園設計精妙,想要見識一下,好籌備新電影。”

“哦?原來閆少最近忙著拍電影……”聶司恒順著話說,並未追根究底。

周行不愛喝茶,也聽不懂他們在聊的話題,盯著茶台的茶寵發呆。

少年的身影蹭到他身邊,戎星低聲問:“我叫戎星,是長風觀的弟子,恩人,你怎麼稱呼?”

“我叫周行,是個保安。”

戎星終於有機會問出一直以來的疑問:“恩人為什麼要做保安?”

是為了隱藏身份嗎?

還是為了體驗紅塵?

周行道:“當保安是我的理想,爺爺說保安是最好的工作。”

這明顯不符合大眾認知,更不符合戎星從小被培養出來的觀念,“我不懂,你明明比師兄更厲害,為什麼要去給普通人服務?”

那難道不是一種屈辱嗎?在玄門人看來,與普通人同處一室都是種忍讓。

“因為保安包吃住。”爺爺是這麼說的。

“……我還是不懂,”戎星陷入迷茫,“上次被你救了以後,我開始重新思考師兄們的話,他們教我心如止水,不涉紅塵,可我從你身上看到的,強大的人也會主動幫助普通人,我想他們或許是錯了……”

“我跟師兄們說,我們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彆,麵對怨靈也會恐懼,所以能幫人就幫一把,但他們都不把我的話當真,總說我生了凡俗之心,對修道有礙。”

“你說,到底怎麼樣做才是對的?”戎星渴望地看向周行。

周行搖頭:“我不知道啊。”

戎星失望,“那你為什麼對陌生人施以援手?”

周行想了很久,道:“順手?”

戎星:“……”

少年一副“我懂你,你不用偽裝”的神情,繼續跟周行說些少年心事,聽得周行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周行被叫醒,跟著大哥離開了聶家莊園。

坐上車,遲遲不見周勝回來,閆昊抱著方向盤吐魂:“累死我了,商場如戰場,我天生就不適合……”

他光是旁聽周珵和聶司恒的言語交鋒暗中試探,就用儘了全部心力,至少得三天才能歇過來。

周珵麵上雖然維持著日常的淡淡笑容,但眸底幽深,方才交談時,聶司恒始終沒有相信他們的借口,與其說是親自招待,不如說是親眼監視,使周珵找不到動手的機會。

今天這一趟算是白跑——邵心怡的樣本沒能拿到。

並且,周珵總覺得,聶司恒對自己存有一份奇怪的重視,按理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一個十八線演員怎麼會得到聶家掌權人的格外關注呢?

周珵默默沉思著,副駕駛的車門突然打開,周勝迅速上車帶上車門,“走吧。”

“二哥,你便秘嗎?”閆昊邊發動車輛,邊關心道。

周勝道:“怎麼?你想要現場觀摩嗎?”

“不不不不,不必了。”閆昊瘋狂搖頭,深怕周勝強迫他看。

“哼!”周勝拿出一個油紙疊成的紙包,夾在食指中指之間,亮給周珵看。

周珵訝然,這正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紙袋,專門用來存放取得的樣本。

“你拿到了邵心怡的頭發?”

周勝瑤瑤手指,“nonono,格局放大一點,再猜?”

格局放大?

周珵凝神,“聶家人的樣本?”

“沒錯,聶司恒的頭發。”周勝洋洋得意。

“你怎麼拿到的?”周珵疑惑,聶司恒一直同他們在一塊,莫不是小勝偷偷摸進了房間?

周勝乾咳兩聲,“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拿到了,但還是有個問題,聶司恒的爺爺住在療養院,怎麼拿到他的樣本是個問題。”

“怎麼你不找他妹妹拿?”周珵挑眉。

“那什麼,這年頭誰能保證妹妹就是親妹妹啊,還是直係親屬算數。”周勝戰術性清嗓子。

周珵了然,接過樣本,但笑不語。

閆昊猛誇:“二哥牛批!還是你能乾,是吧,周行老大?”

“小勝能乾。”周行點頭。

周勝氣得牙癢癢,虛空擰臉,“你的嘴乾脆捐了得了。”

四人回到公司,立刻打聽聶老爺子所在的療養院,得到了個意外的結果。

聶老爺子不在最好的醫院,也不在最高端的療養院,而是由聶氏斥資直接改造了一所醫院,聘請高級醫療團隊、營養師等人,全部都是為了老爺子一個人服務。

這讓計劃混進療養院竊取樣本的幾人犯了難,整個醫院隻服務於老爺子,他們就找不到借口進入。

經過幾輪商討,他們最終決定從樓頂入侵,趁夜色行動,由周行帶著,從旁邊更高的建築直接跳到療養醫院的樓頂,從樓頂放下繩索,從窗戶進入聶老爺子的病房。

對周行來說,在兩棟樓之間跳躍不費吹灰之力,帶一個人也不是問題。閆昊被迫留在旁邊的建築接應,眼巴巴看著周行分兩次把兩位兄長帶到醫院樓頂。

周勝解開身上背著的繩索,固定在樓頂的空調外機上,一會兒由周行給他們控製繩索上升下降。

之前他就通過望遠鏡查探清楚了,聶老爺子就住在九樓的病房,周珵周勝往身上固定攀岩繩扣,從樓頂護欄翻了出去。

周行單手拉著繩索,按照大哥的指示慢慢往下放。

周珵周勝都穿著黑衣服,接著夜色的掩護,順利下沉到九樓,周珵以排水管道為立足點,伸手推了推玻璃,幸運至極,窗戶沒有反鎖,方便了他們進入。

要是鎖了,他們還要費功夫劃開玻璃。

病房像是高級酒店總統套房一般豪華,寬大的病床上躺著一位老人,此時正沉沉睡著,口鼻帶著呼吸機,氧氣管連接在床頭的氧氣帶上,床邊的儀器發出有節奏的滴滴聲。

房中剛好沒有彆人,周珵輕輕推開窗戶,腰腹用力,悄無聲息的落在病房中,厚厚的地毯為他提供最佳的減震消音。

周勝跟著他下來,把繩索垂在窗口,快步來到病房門口,固定住門把手,防止有人突然進來。

周珵來到病床前,仔細看了看床上的老人,枕頭邊找不到一根脫落的發絲。

不愧是有專業護理隊伍,照顧得也太好了。

周珵暗歎,做DNA要用的頭發必須要帶毛囊,他直接拔怕是會驚醒這位老人。

無奈之下,周珵改變主意,走進洗手間,果然看到老人的牙刷,他將牙刷包進塑料袋中。

從洗手間出來,對周勝比了個ok的手勢,兩人立刻準備離開,這時床上的老人眼皮顫動,極其費力地掀開一條縫,看到病房中兩道身影。

他的眼球劇烈抖動,似乎急切著醒過來。

周珵周勝攀著繩索翻出窗戶,老人才衝著窗子抬起顫巍巍的手,可惜,兩人已經被周行提了上去,沒能看見老人臉上的激動。

幾經波折,總算成功拿到了一對樣本,周珵第一時間送往機構檢測,不多時就拿到了結果。

看清結果,周珵屏住呼吸數秒,才慢慢說:“果然……”

閆昊迫不及待湊上來,“怎麼樣怎麼樣?”

聶少到底是不是聶家的親兒子,要是假的,那可是在國內商圈掀起了驚天駭浪!

不過,不至於吧,聶少那麼厲害,跟聶家人一脈相承,肯定不會有問題的……吧?

周珵將報告放在桌上,讓閆昊能看見上麵的內容,拿出手機聯係耿全亮。

“耿隊,有時間嗎?有件大事需要跟你商量。”

那邊耿全亮不知回了句什麼,周珵道:“無論如何,我勸你來麵談,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跟當年綁架案有關。”

閆昊瞠目結舌,咽了一口口水,難以平複心情,於是不停的吞咽,好讓自己的心不跳出來。

天啦!

聶司恒竟然真的並非聶家血脈!

聶氏集團要迎來大地震了,不過話說回來,聶司恒不是聶家親兒子,那真少爺現在身在何處呢?

第 43 章

城南公墓, 孟宇辛的妻子就葬在這裡。

以往他每兩周會來一次,自從孟茹被抓進去以後,他幾乎每天就會待在這裡。

他心頭的苦悶無處紓解,對畫廊的事務無心經營, 全權交由秘書處理, 隻有重要的事情發生時, 秘書才會聯係他。

孟茹買凶殺父之事,證據確鑿,板上釘釘,雖然使用的非常規方法, 但調查所仍可以認定這就是謀殺未遂。

作為受害者, 孟宇辛本應該不聞不問,等待宣判,但作為一個父親,他隻能忍痛奔走,請律師幫孟茹儘量減緩刑期。

時至今日,他仍想不通孟茹為什麼要殺他。

“老婆,我這幾天做夢, 總是會夢到女兒小時候的情景, 她臉上全是油彩, 對著我笑……我不知道那夢代表著什麼意思, 也沒有人可以說,你不要嫌我煩,或許就是因為我太煩了, 小茹才不想要我這個父親……”

碑前放著一束白菊花, 孟宇辛垂首站在妻子墓碑前絮絮叨叨,“我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也是個不合格的丈夫,在你剛生病的時候,我就該把你送醫院,幫你治療,也許那樣的話你不會死,小茹也不會這麼恨我……有今天的報應,是我活該……”

“你放心,我不會讓小茹判死刑的,我已經出具了諒解書,給小茹最好的律師,”孟宇辛繼續嘮叨,“我這些天去看小茹,她還是不願意理我,無論我說什麼,她通通不回答,她這樣不配合會給辯護增加很多難度,老婆,你在天有靈的話,勸勸她吧……”

清風拂過碑林,偷吃貢品的鳥兒嘰嘰喳喳,沒有人為一位苦悶的父親答疑解惑。

站了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是秘書打來的電話,大概是畫廊裡的事務,他本無心應答,但秘書緊接著又打了第二次,想必事情很緊急了,他隻好接起來問道:“怎麼了?”

“老板,調查所的人來電通知,讓我告訴您,案件有了新的進展,需要你明天上午到京城的一家醫院去。”

莫名其妙的要求令人摸不著頭腦。

“他還說彆的了嗎?”

“沒有,他隻是說要您一定要趕過去,如果來不及,他們可以派人過來接。”

看來是一定要到場了,孟宇辛心裡想著,讓秘書幫他準備一輛車,“老婆,我明天就不來看你了,也不知道調查所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希望小茹能儘快解開心結,配合調查。”

他這麼想著離開了墓地,連夜趕往京城,翌日一早九點多鐘,就趕到調查所指名的那家醫院。

在這裡,他驚奇地發現,有很多眼熟的人來了,有一些記不清姓名,有幾位他還記得很清楚,在當年綁架案偵查過程中,他們在警局相互交流過,其中就有邵欣怡和邵欣怡的父母,他們的臉上都寫著不耐。

想想也是,人家是分分鐘上千萬的大商人,被這樣平白無故地叫來,態度好才奇怪。

當然在場也有一些他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人,比如說周行兄弟。

孟宇辛略感欣慰,現場有人可以聊一聊,於是他走過去跟周行打招呼,並在周勝的介紹下認識了他們大哥,周珵。

周勝和周行長得不像,周珵就更不像了,三個人,簡直不像是親兄弟。

不多時,調查所的人領著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走了進來,宣布要給所有的人進行DNA采樣,這時,就有人提出意見了,“叫我們來到底是有什麼事兒?你們把我們當犯罪嫌疑人嗎?還要進行DNA采樣,我要看你們的調查令!”

耿全亮雙手往下壓,“各位請稍安勿躁,給大家采樣是為了驗證一件事情,這件事稍後我會詳細說明,請大家先配合醫務人員采樣。”

調查所的人都這麼說了,現場大部分人隻好配合,孟宇辛張開嘴,讓白大褂在他的嘴裡用棉簽蘸了一圈,放進小瓶子裡並寫上他的姓名。

流程看上去好熟悉,該不會是又出現了什麼新的傳染病吧。

孟宇辛這麼猜測著,發現孟茹竟被人帶來了。

“小茹!”孟宇辛先是驚喜,對上孟茹冰冷的神色後,情緒又萎靡下來,失落地朝那邊望著。

白大褂走過去,給孟茹也采了口腔樣本。

弄完以後,白大褂帶著樣本離開現場。

耿全亮讓大家坐下,開始講述這次請他們來的原因,“我也不多做廢話,在座的大家都很熟悉,都是跟20年前特大綁架案相關的人員。”

“當年你們的孩子被人綁架,很快就找了回來,案子被當作普通案件,沒有多做深究。”

“但是,最近我們得到了一些線索,發現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耿全亮向後探手,王俊傑將一個檔案袋放在他手裡,耿家亮掏出檔案袋裡的文件給大家展示,“諸位請看,這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和他父母的DNA對比,上麵的結果是不匹配,也就是說當年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我們解救回來的孩子不一定真正是你們的孩子。所以今天叫大家來……”

“胡說八道!”黎岫的父母大聲嗬斥,“你這是什麼話?我自己的孩子我還能不認得嗎?”

黎岫經常因為外貌沒有遺傳到父母的優點而苦惱,也就導致了他父母最聽不得彆人說孩子不像親生的,反應最為激烈。

“你叫我們來聽你胡言亂語到底有什麼居心?”邵心怡的母親冷道。

她說完又有彆的父母開始附和,當年孩子解救得及時,模樣衣著都沒變,哪有父母認錯自己孩子的道理?

耿全亮被眾人質疑,也不生氣,異常平靜地道:“是與不是,我們做完DNA檢測就一目了然了。”

眾人被他平靜的態度震懾,便氣呼呼地坐下,表示等結果出來,一定要投訴。

孟宇辛內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

在這暖氣適中的房間裡,他感到一股發自骨髓的陰冷,凍得他牙齒打戰,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妻子生病後期癲狂刺耳的聲音。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魔鬼!

——我的小茹在哪裡,你滾,你滾開!

——披著人皮的怪物,根本不是我女兒!

那些話,那些胡言亂語,那些夢囈一樣的呼喊,他一次都沒有相信過。

他始終覺得,小茹就小茹,明明就是女兒的模樣,不是嗎?

可今天他聽到了什麼?

調查所的人說,他的女兒可能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那……那他老婆難道……沒瘋?

孟宇辛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發直地望向孟茹。

她被兩個人守著,雙臂抱在胸前,臉上神情冰冷,似乎察覺到他望過去的目光,孟茹冷冷地朝他勾起唇角。

不……不會的,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兒!

孟宇辛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時間像蝸牛一樣慢慢挪動,室內所有人感到無比的煎熬,不少人坐立不安,在並不寬敞的房間內來回踱步,終於一個白大褂推門進來,拿出一遝檢測報告遞給了耿全亮。

檔案袋仿佛磁鐵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耿全亮看了一眼眾人,解開一個袋子,抽出裡麵的報告念出上麵的名字,無情宣判。

“黎岫,DNA檢測結果,與父母不匹配。”

孟宇辛心驚肉跳,下意識看過去,黎岫滿臉茫然,他的父母對現實也很不能接受,他母親全然失去女明星的形象管理,瘋子一樣衝到耿全亮身前,一把搶過檢測報告,抖著手展開仔細查看,結果映入眼簾的瞬間,她失魂落魄:“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有這麼離奇的事……孟宇辛如在夢中。

耿全亮示意手下把黎岫一家人拉到旁邊,繼續宣布手中的檢測結果。

“邵心怡——”眾人都看向坐在父母身邊的邵家千金,她臉繃得很緊,看不出情緒,背挺得很直,手中的包帶擰成一團,“DNA檢測結果,與父母不匹配。”

啪嗒一聲,那個愛馬仕包包掉在地上。

邵心怡憤怒起身:“我不認可!誰知道你有沒有在報告中動手腳!憑什麼你說不是就不是?我爸媽養我二十年,就憑你一句話,我就不是邵心怡了?”

邵先生和邵太太猶豫不定,最終還是選擇站在女兒這一邊。

耿全亮渾不在意,“我隻是告知你們結果,至於信不信,要不要重新找地方檢測,由你們自己選擇。”

如此坦然的態度,反倒讓眾人心中相信了幾分。

“我繼續念了……”耿全亮又繼續念了幾個名字,結果全都是不匹配,然後孟宇辛聽見他說:“孟茹——”

孟宇辛的靈魂都被提到了半空中。

“DNA檢測結果,與父母不匹配。”

不匹配三個字如一口大鐘,將孟宇辛罩在裡麵用力敲響,將他震得魂飛魄散。

地麵突然化為沼澤,一口一口將孟宇辛吞噬,他被無儘的黑暗淹沒,久久掙紮不出。

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剛才聽到結果的父母都無甚反應,因為根本無法有任何具體的思考,他像是漂浮,又像是墜落,還像進了攪拌機,不停翻滾著。

他感受不到外界任何東西。

思緒不受控製,他想起女兒幼時天真無邪的臉,想起妻子溫柔婉約的笑容,想起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瞬間,又想起妻子癲狂的臉,女兒仇恨的目光,那幅差點要他性命的風景畫。

孟宇辛不知道自己何時邁起了步子,隻知道站在了孟茹麵前。

“小茹……”他說話像在嘔血,“你早就知道……所以才會殺我……”

孟茹見事已至此,不再緘默,她開始笑:“是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親爸,就你,怎麼配當我爸?”

“因此就要殺我……”孟宇辛艱難地問。

明明是她鳩占鵲巢,卻還要狠心殺死視她為親生女兒的人!

“我早就說過,”孟茹麵容逐漸猙獰,“我討厭畫畫!如果不是我小時候愛畫畫,選了你家,我現在就該像邵心怡一樣什麼都有!每一次你讓我畫畫,都讓我想起自己做錯的選擇,我恨畫畫,恨你,恨這個家!”

孟宇辛大口喘氣,向來儒雅的人竟抬手給了她一耳光,暴喝一聲:“畜生!”

選?

僅僅一個字透露出事件背後的巨大陰謀,無論是調查所的人員,還是崩潰的父母,都為這一個字感到戰栗。

蠢貨!邵心怡心裡罵,一邊趁孟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悄悄後退,想要趁機溜走。

周勝長腿一跨,擋在了邵心怡麵前,“美女,要去哪兒啊?”

“我……去洗手間。”邵心怡強自鎮定。

耿全亮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王俊傑帶人過去,把邵心怡控製起來。

另一邊孟茹還在發瘋,“我說錯了嗎?一個破畫畫的,有什麼好!當年我就不該說想畫畫!我才應該是邵心怡!”

孟宇辛用儘全身力氣吼:“我女兒呢?我女兒在哪兒?”

“她?”孟茹漠不關心,“誰知道呢,可能死了吧。”

“……”槍擊胸口也不過這般痛了,孟宇辛想要掐死眼前的人,可那分明又是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

被宣判了子女非親生的父母們群情激奮,有人掏出藥瓶子抖著手服藥,有人抱著傻愣愣的孩子痛哭,耿全亮趕緊招手,讓醫生進來接人,好不容易控製住場麵,他才脫身來到周珵三人跟前。

“當年被綁架的孩子目前還活著的二十多個人中,有十一個DNA與父母不匹配,包括聶家。”

周珵望著亂成一團的現場,目光複雜,那些已經不在人世的父母,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走吧,去聶家。”

第 44 章

這次現場檢測, 聶家人由於情況特殊沒有到場——聶老爺子住療養院,聶園園體質虛弱不能出門,聶司恒忙於公司事務無法脫身。

所以耿全亮代表調查所提出,要到聶家當麵交流。

為了方便, 把會麵的地點定在了周珵等人曾去過一次的聶家莊園。

調查所的人、周家兄弟還有負責采樣的醫務人員, 超過十個人, 調查所出動了一輛中巴。

……

大哥有點不一樣。

周行無法用更精準的詞彙去描述,但他知道,現在的大哥和平時不同。

他的身體繃得很緊,臉上雖然帶著笑, 眼神卻是散的。

周行想了想, 以前曾見過這樣的大哥,在爺爺死去的時候。

哦,還有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周行忘記了具體的場景。

中巴車駛入聶氏莊園,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將他們帶進彆墅,並由同係服裝的女人給眾人端來茶水。

“請客人稍等,先生再過十分鐘就能到家。”西服男人微微躬身, 禮貌告知後, 和女人一同退出會客廳。

上次進來直接就去了旁邊的茶室, 這次周行才注意到彆墅內的一些細節。

會客廳呈現圓形, 同這個圓形相接的還有另一個稍小一些的圓形區域,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充沛的陽光使那塊圓形看上去溫暖舒適。

大大的白色鐵藝秋千椅, 上麵堆滿了厚厚的抱枕和玩偶, 富有童趣。

周行耳朵微微動了動,回頭看向會客廳的一角, 那裡有一扇玻璃門,此時玻璃門內傳來幾不可查的機械轉動聲,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小小的電梯轎廂緩緩降下。

玻璃門叮的一下打開,一個穿著棉質家居服的女孩從中走出。

個頭不高,臉有些圓潤,皮膚又白又嫩,唇色淺淡,看上去有些不太健康。

周行歪頭,覺得她長得一絲絲熟悉。

女孩驚訝地看了一圈,清澈的目光落在周勝身上,變得明亮,她像隻雪納瑞噠噠噠跑過去,仰視著周勝:“是你!”

“你是來看我的嗎?”女孩期待地問。

周勝頂著眾人詫異的目光,特彆是周珵意味深長的注視,硬著頭皮道:“我們找你哥有正事。”

雪納瑞喪氣地垂頭,旋即又打起精神,“我哥還沒回來,你跟他約好了嗎?”

周勝點頭,仰臉望天,不知道在對誰解釋,“彆誤會,我沒有拐騙天真少女。”

耿全亮嗬了一聲,調查所的其他人交換著眼神,保持沉默。

“你們什麼表情?”周勝感到冤枉,“我說的都是真的,就那天參加生日宴,我去洗手間,不小心走錯了,才認識的。”

雖說是故意不小心走錯了房間,但真的意外認識這姑娘的!

據周勝所說,他走錯了房間,誤入聶園園收禮物的起居室,碰到了正在尋找心怡玩具的聶園園,兩人聊了一會兒,因此認識了。

周珵挑眉,“就這麼簡單?”

當然不止,但周勝堅決不可能全部說出來,他道:“還能有什麼……”

可惜,他不招,有人替他招。

從小就在聶家莊園長大,很少接觸外界,可以稱得上天真無邪的聶園園立刻主動回答:“就是這樣,我幫了他一個忙,所以他幫我實現心願。”

“什麼心願?”眾人好奇心頓起。

聶園園被看得不好意思道:“就是偷偷出去玩。我從小身體不好,爺爺和哥哥一向不允許我離開莊園,我很想出去,去遊樂園好好玩一次。”

“所以你就跟他偷偷溜出去了?”耿全亮忍不住揉揉擰成一團的眉頭,“你就不怕他是個壞人,誘拐你出去做壞事?”

“不會的,我看得出他是個好人。”聶園園一臉信任。

“他帶你去哪兒了?”耿全亮盯著周勝冷笑,周勝則專注研究起了吊燈,仿佛那裡銘刻了某種真理。

“去遊樂園坐了旋轉木馬,還去聽了相聲。”聶園園的臉上呈現憧憬光彩,眼神不自覺的飄向周勝,露出一副小女兒情態。

“周珵,你也不管管?”耿全亮像是被酸倒了牙。

周珵莞爾,正要說什麼,黑色西服男人推開門,聶司恒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輪椅上的老者正是他們在療養醫院見過的那位。

“爺爺!”聶園園小跑過去。

老人拉起聶園園的手,“園園啊,最近怎麼樣?”

“這話應該我問您,我都挺好的……”聶園園乖巧回答。

周珵深深望著老者,這位就是聶老爺子,聶家兄妹的爺爺……

聶司恒將老者推進會客廳主位,禮數周到地打過招呼,“不知道各位到訪有什麼重要的事?而且三位周先生也在,真巧。”

眾人不知他這個巧字從何談起,聶司恒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讓眾人先說緣由。

耿全亮示意手下擺出那一疊檢驗報告,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先前藍台綜藝直播出了一些狀況,嘉賓們因此進了醫院,其中一位名叫黎岫的明星,正是當年綁架案的受害者,我們因此發現了當年解救回來的孩子可能並非本人,隻剩下聶先生你的DNA樣本尚未采集,請你們配合。”

說完,他等待著聶家人發難,培養了二十多年的繼承人,竟不是聶家血脈,聶老爺子聽了,恐怕血壓都要升高了。

然而回應他的,是爺孫倆的平靜無波,唯有聶園園茫然的道:“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們懷疑,聶司恒先生可能不是你的親哥哥。”耿全亮指名道姓的說道。

聶司恒突然俯身在聶老爺子耳畔說了句什麼,接著直起身來望向眾人,眾人都以為他要發作,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聶司恒笑了。

“本以為我的消息能讓你們嚇一跳,沒想到被你們捷足先登。”

“什麼意思?”耿全亮微微眯眼。

這話說的蹊蹺,就好似他們認為的震撼消息,聶司恒很早已經知道了似的。

聶老爺子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

“司恒跟我們聶家沒有血緣關係,這事我前幾天已經知道了,因為我看到了長得和我兒子一模一樣的人,”聶老爺子望向周家三兄弟,“他的出現讓我起了疑心,我以為他是我兒子的私生子,調查以後卻發現,很湊巧。”

聶司恒接過聶老爺子的話,“所以爺爺猜測當年的綁架案出了一些狀況,所以和我重新檢驗了DNA,這一切他沒有瞞著,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是爺爺的親孫子。”

他平靜的說著這些話,像是在描述另外一個人的事情。

祖孫倆表現的理所當然,但在場的眾人卻很難受。

本是來戳穿一樁秘密,結果卻被炫了一臉。

耿全亮如鯁在喉,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說了。

“那想必你們已經調查出了結果,聶老先生的親孫子確實也在現場。”

“沒錯,爺爺看見他第一眼就確定了。”聶司恒抬手指向周家兄弟的方向。

“我們這邊猜測,也是他。”耿全亮大拇指指向周家兄弟的方向。

場麵鴉雀無聲,耿全亮覺得反應不對,定睛一看,兩人竟指向了截然不同的人。

他指的是周珵,聶司恒指的卻是周勝。

周行感覺到大哥捏緊的拳頭在慢慢無力鬆開。

“啊?”周勝一臉錯愕,指著自己的鼻子,“搞什麼啊?你說是我?”

耿全亮不忍心去看周珵失落的神情,聶司恒卻一口咬定,“就是你,爺爺說,你和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周勝滿臉日了鬼的表情,“你們在開什麼玩笑?不應該是我大哥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聶司恒狀似不解,“明明你跟園園一見如故,難道不是冥冥中的兄妹感應嗎?。”

周勝一窒,回頭看向小姑娘。

女孩早被這不斷翻轉的形勢弄得應接不暇,眼中噙滿晶瑩的淚水,“我……我需要冷靜一下……”

說完她跌跌撞撞奔上樓,周勝欲追又止,他擔心聶園園,也憂心周珵。

周行感受到從大哥身上不斷散發出的複雜情緒,下意識抓住了大哥的手。

周珵牽著他站了起來,直視著輪椅上的聶老爺子,問道:“你找回了真的孫子,打算怎麼辦?至少我得知道你如何安置我弟弟。”

“哪能他這麼一說就算,起碼要做個DNA檢測一下吧。”耿全亮忙道。

聶司恒點頭稱是,“剛才我就說真巧,我和爺爺的意思也是,想請周勝先生提供一份樣本。”

聶老爺子盯著周珵,“既然是我聶家的子孫,必然要回到聶家,不過司恒是我親手培養的繼承人,養恩大於生恩,他就是我的親孫子,不會因為這件事情離開聶家。”

“我明白了。”周珵不再說話。

而耿全亮不信邪,讓他帶來的人為聶老爺子和周勝采樣,自己的人做出來的結果,他才願意相信。

聶家人聽之任之,似乎對最後結論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兩小時後,耿全亮接到檢測機構發來的檢驗報告,周勝確確實實是聶老爺子的親孫子。

第 45 章

說句實在話, 在來聶家之前,或者說從周珵給他看了聶家祖孫的檢測結果之後,耿全亮就一直認為聶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是周珵。

要說這個觀念從何而來,那必然是從周珵篤定的態度中隱隱察覺到的。

可惜, 如今白紙黑字的檢測結果擺在眼前, 耿全亮不得不認可, 周勝才是聶家的孫子。

嗯,畫風有那麼億點點的不相符。

不過,最受打擊的恐怕是周珵自己,滿懷希望來尋找家人, 結果弟弟才是人家的孩子。

他同情的目光落在麵無表情的周珵身上。

“怎麼, 這中間出現了什麼誤會嗎?”聶司恒明知故問,耿全亮根本就不相信一個在商場上浸淫已久的人能說出這樣低情商的話來,除非,他是故意的。

“沒有什麼誤會,既然你們已經確認了結果,我們就不多做打擾了。有關當年事件的調查,一旦有進展, 調查所隨時可能需要您的配合, 還請你這段時間不要離開京市。”

“當然可以, 配合官方的調查, 是每個公民應儘的義務。”聶司恒態度順從,“不過,我作為當事者, 想要提個建議給你們, 是否采納,隨你們意。”

耿全亮抬手請他講, 想知道他能講出些什麼來。

“在我知道自己並非聶家孩子後,內心十分煎熬,我也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庭,所以對當年綁架案進行了一些調查。當然,跟調查所比起來,我的調查不值一提。”聶司恒道。

“隻是,我查到綁架案發時,當時報警的不止四十七對夫婦,還有一對夫妻,他們也丟了孩子,但很遺憾,經過調查,他的孩子跟綁架無關,隻是迄今仍未找到。我在想這對夫婦會不會就是周成先生所尋找的親生父母,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提供聯係方式。”

耿全亮想說不必了,他們可以自己調查,但周珵卻搶先一步說道:“那就謝謝聶先生了。”

“不客氣。”聶司恒笑意盈盈。

周勝被聶老爺子強硬地留下,說要讓他回憶起從前,周勝無奈答應,周珵和周行則跟著調查所的人一起離開。

從聶家莊園出來,耿全亮把周珵和周行送回到他們在京市的住所。

臨彆時,耿全亮欲言又止。

周珵主動道:“耿隊長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很好,不會以為我要哭了吧?”

耿全亮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悄悄鬆了口氣。

他正色道:“你放心,我會去調查聶司衡所說的那對夫妻,若真如他所說,我去找樣本幫你做檢測。”

周珵十分平靜,似乎對此沒抱什麼希望,點頭答應了。

送走耿全亮之後,兩人回到家中,周珵換好鞋,擼起袖子,溫和地詢問:“星星,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周行沒有回答,上前擁住周珵,兩臂從身側穿過,在大哥的背後交疊,自己貼住他的胸膛,側耳聽心跳。

“大哥,你不開心?”

周珵沉默良久,沒有否認,反擁住周行,吐露自己的虛弱,“讓星星開出來了,大哥有點不開心。”

“為什麼?”

“因為大哥以為自己找到了血脈親人,可結果不是,大哥認錯了。”

周行似懂非懂地點頭,安慰道:“大哥你還有我和小勝,我們是親人。”

其實,他一直不太懂得為什麼大哥一定要找到親生父母,他就從沒問過爺爺自己的父母。

周珵低頭,望進他無瑕的眼睛裡,心裡頓時柔軟,“是,我還有你們,不過小勝是我的親人,你不一樣。”

“不一樣?”周行呆了一呆。

“對,因為你是我比親人更重要的人。”

周行不解,“那是什麼人?”

周珵揉了一把他的頭發,“這個問題,得星星自己想。”

周行苦思冥想了好幾天,大哥的心情也低沉了幾天,等他慢慢好起來,周行仍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幾天後,耿全亮上門拜訪,帶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聶司恒所說的那對夫婦就是周珵的親生父母!

耿全亮滿臉歡喜敲開門,把檢測報告直接懟到幫他開門的周珵臉前,“快看,有結果了!你的親生父母找到了!就是聶司恒所說的那對夫妻,真是人不可貌相,聶司恒看上去老奸巨猾的,人還挺好……”

周成慢條斯理地接過檢驗報告,似乎對這結果並不意外。

耿全亮催促道:“我幫你約了他們,快跟我走吧,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周珵略加思索,叫上周行,跟著耿全亮來到他所說的咖啡廳,正值工作日的上午,咖啡廳的客人並不多,環境幽靜,適合談話。

趁他們沒到之前,耿全亮向周珵講述這對夫妻的故事。

他們是做生意的,早年間經營著房地產,賺了一筆,後來轉戰化妝品領域,現在有自己的品牌和工廠,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企業家。

正如聶司恒所說,當年他們有個七歲的兒子,在綁架案發生的相同時段失蹤了,兩夫妻確實報過案,隻是,經過調查,發現他們的孩子是在海邊玩耍時失蹤,跟綁架案的失蹤方式完全不同,更大可能是被海浪卷走了,但由於沒找到孩子的屍體,那對夫妻堅決不承認孩子出了事故,認為孩子是失蹤了。

這些年,夫妻倆還參與了很多尋找被拐兒童的活動,在相關機構留了DNA樣本,等待孩子尋回的渺茫希望。

耿全亮怕周珵再次經曆失望,於是擅自把周珵的樣本和那對夫婦的樣本進行比對,結果竟然一致!

周珵並未被耿全亮的狂喜所感染,而是關注其他事:“對夫婦跟聶家有什麼關聯嗎?”

耿全亮不明所以,“你懷疑他們是聶司恒找好的人?可你們的基因檢測結果是親子關係。”

“不,我之前說過對聶家的一些裝飾有印象,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聶家的熟人,曾經帶孩子去過聶家。”周珵避重就輕道。

“這倒沒有發現,他們家雖然有錢,但距離聶家這種巨富還有一定的差距,並不能經常到聶家去做客。不過偶爾去那麼一次還是有可能的……”

周珵了然地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解釋。

不多時,一對衣著光鮮得體的中年夫婦推門進來,一個比一個激動,用目光搜尋著。

看到周珵的瞬間,兩人齊齊衝過來。

男人扳著周珵的肩膀,眼睛大睜,目光在周珵臉上遊移嘴裡喃喃地道:“兒子,我的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旁邊那位婦人嗚咽起來,拉著周珵的手,想要上前擁抱,卻被周珵冷靜地擋開。

“抱歉,我還不習慣。”

兩夫妻極其失落,卻鬆開了手,男人道:“沒事兒,是爸爸媽媽弄丟了你,是我們對不起你……”

“我的兒,這些年你受苦了……”那婦人帶著哭腔說,眼淚淌下來,擋不住她貪婪注視周珵的目光,恨不得將周珵抱進懷裡好好親近一番。

這邊上演感人的認親大戲,那邊耿全亮湊在周行身邊唏噓不已:“不容易啊,你哥終於找到了真正的家,真該恭喜他。”

周行歪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為什麼他總覺得大哥並沒有很開心?

等兩夫妻激動的情緒終於平複一些,雙方坐下來交談,兩夫妻迫不及待地詢問起周珵的成長經曆。

周珵隻是簡單說,被周爺爺解救後,失去小時候記憶,便跟著周爺爺長大,現在和兩個弟弟相依為命。

“那學業怎麼樣?”男人期待地問,“你小時候一考試就考第一,現在呢?”

周珵垂下眼簾,“不太理想,我沒有繼續升學。”

男人的表情凝固,耿全亮忙打圓場,“特殊情況,周老爺子病重,他隻好輟學。再說,這都不重要,人好好長大就是喜事。”

“耿隊長說得對,”男人深吸一口氣,“我們一家人能再相遇,已經是老天開眼,彆的什麼都不重要。”

婦人擦著眼淚,伸手去拍周珵的手,“兒子,你受苦了,小小年紀……”

周珵扯了扯嘴角,認真道:“沒有,我過得很好。”

夫妻倆連連點頭,但表情看得出,一點都不認同。

周珵應付了一會兒,才道:“我還有約,這次就到這裡吧。”

夫妻倆萬分失望,懇切要求周珵跟著他們回家住,讓他們好好補償。

周珵審視兩人,突然道:“可以,但我弟弟周行要跟我一起住。”

兩人一愣,婦人猶豫不定,男人拍板同意,“當然好,他既然是你弟弟,那就是我們的小兒子,一起都住過來,放心,爸媽的房子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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