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兄妹重逢(1 / 2)

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他。哪怕是鄙夷嘲笑拒絕唾罵。

那兄妹三人,隻是稍做停頓,便繼續向前走。仿佛,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仿佛,他季少傑連做一條擋路的狗的資格都沒有。

還有比這更令人憤怒更令人悲哀的無視嗎?

他的臉色從來不曾這樣猙獰可怕,額角青筋暴起,拳頭捏得緊緊的。他甚至已經在設想最佳下手的角度,是先放倒那個抱人的小子還是拿衣服的小子。

可是,終究,他的拳頭漸漸鬆開, 仿佛失血過多供氧不足的那種無力感,攫住了他,壓倒了他。

在那兄妹三人無形的結界麵前,他顯得是那麼多餘,那麼可笑,那麼自不量力。

他們是彩色的,而他是慘白的。他們是鮮活,而他是萎縮的。他們是熱鬨的,而他是空蕩蕩的。

寒風陣陣,路燈昏黃,他高瘦的個子,在冬夜的蕭瑟裡單薄得連影子都無。

可是,他該怎麼辦呢?那個正被抱走的女孩,她不是一塊地或一座礦,這次沒有搶到還有下次。他做不到在商場上那樣,挑挑眉攤攤手甩頭就走,他做不到就這樣將她放回那兩兄弟的身邊。

她是他的唯一。 儘管他不是她的。

心底,突然就生出了恨,恨老天爺,讓他此刻如此無能為力。恨這樣唯一的她,居然敢讓他如此卑微。

早知今天,當初又何必讓他遇見。

“鐘靜言!”他咬牙切齒的聲音穿透夜風:“你,給我過來!

寂靜的高速公路,那個男人的聲音響亮得可怕。鐘靜言雙手勾著震聲的脖子,軟軟窩在哥哥懷裡,被這一聲吼驚得心臟反射性地收縮了一下,她揪緊了哥哥的衣領,從哥哥的肩膀上回望過去,不知怎麼地,想起了在英國一直陪著她的季外婆,想起了每個月都去看望她的季母、季奶奶,想起了季少傑將她抱在懷裡說下次帶你去騎馬……

兩兄弟好像腳下的土地燙腳一樣,幾乎是奔跑著,拉開大眾後車廂的車門,將妹妹小心翼翼地抱進去,這時,他們聽見妹妹弱弱的聲音傳出來,“哥哥,我要去對他說聲再見。

*

季少傑就站在路旁布滿灰塵的護欄旁邊,背對著車道,偶爾路過的車燈由遠及近將他高瘦的身形鍍上一圈由弱變強終又變弱的光暈,他的麵容隱在黑暗中,表情模糊,隻看得見半邊下巴緊繃的線條。

鐘靜言被他一貫可怕的氣息壓迫著,低著頭,悶悶地說:“我……會給學校打電話請假。”

她不肯讓他看她的眼睛,是否說明,她對他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

是的,鐘靜言是內疚的,儘管,她不知道她的內疚從何而來。那是她的哥哥,她跟哥哥回家,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可他那麼深沉而古怪地看著她,竟然令她不敢抬頭,心裡直發毛。

“言言,”季少傑的聲調竟是平靜的,“告訴我,你有幾隻眼睛?”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也許是因了那一點莫名其妙的內疚,她格外乖順地說,“兩隻。”

“你有幾隻耳朵?”

“兩隻。”

“你有幾隻手?幾隻腳?幾個肺?幾個腎?你有幾排牙齒?”

剛開始,她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漸漸地,她有些聽明白了。

“言言,你長大了,不是小時候無知的小女孩,你應該明白,你們,三個人,是不可能長久幸福的。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個小世界,一切,都是在成雙成對地尋求平衡,從有了人類開始,便已經注定了,無論什麼樣的感情,到最後都隻能剩下兩個人。”

一輛貨櫃車沉重地駛過,鐘靜言的臉色在車燈下是那麼慘白,夜風凍得她裹緊了哥哥的外套,那上麵,有哥哥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氣息。她想了想,劉海掉下來,遮住了她黑黑的眼睛,“可是,我們隻有一張嘴巴,一顆心,這樣,是否注定我們應該孤老一生呢?季叔叔,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很感謝你這幾年的照顧。我們……你說得對,我長大了,自己知道想要什麼。……我是一定要跟哥哥在一起的……你…… ”

她停頓了,咬著下唇,仿佛是在認真思考著措辭,“你也好,陳君墨也好,我不需要你們來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記得,你今晚說過的,隻要自己喜歡就好,不管對錯,不管結果。”

她果真長大了,伶牙俐齒,竟拿他的話來反駁他。

季少傑的眼神變得陰鷙,再說下去已沒有意義,他無法再將與生俱來的驕傲放在地上任人踐踏。即使天大的愛,也容不下這樣的輕蔑。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孩,“鐘靜言,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想把你撕成碎片,看看你的心究竟長什麼樣……”

頓了頓,他湊近她的耳邊,語氣令人不寒而栗,“你,可以跟他們走,但是,絕對不能跟他們上*床!你現在是我的人,這四年裡,將你操得嗷嗷叫,騷*水直冒的人,是我季少傑!沒有我的允許,你絕不能跟任何人上*床! ”

這,已經是他的底限。

鐘靜言倒退了一步,滿臉通紅。剛剛被陳君墨非禮的經曆,令她此時對這種汙言穢語反感極了。

“那是我的事。隻要我願意,誰也管不著我。”

她仰著小臉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哥哥們跑去。

“鐘靜言,你會後悔的!跟著他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喊出這番話的人,卻是趴在地上的陳君墨!

會後悔嗎?誰知道呢……最起碼,此時此刻,多年之後的兄妹重逢是最幸福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