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過去的最後瞬間，唐約被冰冷的蛇信掃過喉嚨，他瀕死想念的人在痛的最深處把自己的意識分給了他一縷。
痛也無限延長，唐約閉著眼看到了很多?畫麵。
有一棵大?槐樹的家屬院，很有年代?感?的棕色玻璃和老式樓房，車棚停了好多?自行車。
有小孩圍著花壇打鬨，車型複古的轎車從大?門開?進?來?，保安和開?車的人打招呼。
整個畫麵都是金黃色的，罩著一層時光的濾鏡。有人喊聞霧源，他看到了一個頭發中分的男孩，對方和一個女?孩前後走上前，問：你有沒有看到一二零四?。
畫麵一暗，唐約這才從開?走的轎車另一側看見和中分發男生同款校服的少年。
對方和一隻馬犬串串坐在對麵的花壇，把手?上的肉乾往中分男孩那一丟，一二零四?拖著後肢的助跑裝置衝了過去。
「聞霧源，你有毛病啊，把肉乾丟我身上，一二零四?你彆舔我！」
「真可?愛啊小狗，不如吃我買的魚乾，聞霧源總買牛肉。」
「柳豐禾，一二零四?是狗不是貓。」
看上去是一對兩個人吵起架，拎著書包的聞霧源走過去，三個人在槐樹下?聊天?。
明?明?是一個班的，不知道為什麼總愛回家聊，等?到天?黑，那兩個人離開?，隻剩下?聞霧源和一二零四?。
「一二零四?，你和我一起吃飯。」
小狗跟著聞霧源回家，唐約看對方糊弄吃了一頓飯，人吃什麼狗也吃什麼。
唐約還沒多?看兩眼，又換了地方。
他似乎到了實驗室，巨大?的玻璃牆那有一個膨脹了無數倍的腦子，顏色各異的線路接在上麵，另一間房來?回走動好多?白袍研究員。
他聽到了剛才那個中分男孩的聲音，眨眼的工夫，玻璃牆不見了，他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聞霧源和站在一邊的中分發男孩，他叫周卓。
他們在聊聞霧源下?午出逃的事。
「我以為你接受了這個現實。」
「我也以為我接受了。」
「芯片呢？我知道你交的是複製品。」
「你要上傳報告嗎？」
「我們是朋友，我為什麼要上報。」
「你之前乾什麼都深思熟慮，這次似乎太草率了吧？」
「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草率的機會了。」
「那我觀望觀望好了。」
「再見，我的朋友。」
「能再見嗎？」
「如果你能挺過融合期，我們會再見的。」
「融合期的預估期限是一百年，你確定？」
「一千年也沒問題。」
……
一縷意識帶來?的從前卻很沉悶，唐約不懂汙染物是怎麼成為汙染物的，卻在這個時候感?受到了無儘的痛苦。
黑暗沒有儘頭，唯一可?以懷念的居然是家屬院的午後。
陽光、樹葉、小狗和朋友。
聞霧源的過去片段也沒有父母，他的家空空蕩蕩，客廳也堆滿書籍，父母的臥室也全是老舊資料，似乎他們從不回家。
一二零四?白天?在家屬院遊蕩，晚上睡在聞霧源的床邊，那有一個老躺椅，是它的專座。
聞霧源的舊衣服是小狗的毛毯，他和狗相依為命，才是真的家人。
唐約知道了很多?很多?，也感?受了很多?，也聽到了很多?聞霧源的心?聲。
“唐約！”
“小約。”
其他人都按照唐約的糾正喊唐約大?約。
聞霧源無論是做老板舅舅，還是阿德裡安，或者是褚寧息，他幾?乎不喊這兩個字，被唐約三令五申禁止的小約在被單方麵禁言後卻成了特殊用語。
唐約猛地驚醒，才發現自己泡在浴缸裡。
不是擬態狀態的結婚對象同樣濕漉漉的，唐約摸了摸滴在自己臉上的水珠，揉了揉眼問：“我是真的死過了？”
他聲音沙啞，眼神迷離，但凡在場有第三個人看都會震驚唐約身上的痕跡，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消失。
“沒有，你還活著。”
男人把他從浴缸裡撈了出來?，唐約滿腦子還是都是自己看到的畫麵，他靠在玩偶醫生的懷裡說?：“我好像看到你以前的樣子了。”
抱著他的人等?他醒來?等?了很久，大?鵝管家為此又推了一次簡連的見麵請求，殊不知酒店沒泄露的消息被運送人員泄露了出去，露骨的標題仍然掛在搜索界麵——
知名頻道主播和二婚丈夫疑似塌床。
塌房和塌床差彆還是挺大?的，不少人還以為發帖者寫錯了，沒想到塌床還是物理意義的。
首圖就是酒店後門運送的大?床龍骨。
[是我想得那樣嗎？]
[大?約的發泄難道是折磨二婚對象嗎？]
[這對的走向我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
[啊？隻有我覺得他們這次是C級匹配嗎？就是身體完全吸引的那一種！]
[看來?褚醫生身體真的不錯……]
[這樣也挺好的，換我可?能承受不了這種一連串的打擊。]
[父母那麼小過世，還沒成年星球又熄滅了，死裡逃生跟著舅舅去新星球，以為匹配人生巔峰……結果……啊啊啊啊啊大?約！]
[我怎麼覺得是單純打架。]
[不是吧，有人說?叫了醫生，應該是大?約生病了。]
……
唐約的光腦一直閃爍，他貼著男人又被打濕的胸口不料，問：“你什麼時候穿上衣服的？”
問完他搖了搖頭，似乎還頭暈著，“什麼時候變成人的？”
他想竭力睜開?眼睛卻抵不過身體的疲倦，汙染物的意識搭載的信息極為龐雜，就算隻有一小縷，放進?人類的身軀也痛苦不堪。
黑發的男人低頭，嘴唇貼在唐約的額頭：“你睡了好幾?天? 。”
唐約艱難地眨了眨眼：“什麼？”
聞霧源：“袁霧的身份已經確認死亡了，葬禮看你這個繼承人要不要舉辦，或許90星會通知你去領取我的遺物。”
他說?這種話毫無心?理負擔，唐約頭疼得要命，和某人不要命地親密更讓他軀體有種被捅穿的錯覺，正想說?話，又嘔了一聲。
套房的門鈴響起，被拒絕了好幾?次的簡連還是登門拜訪了。
大?鵝管家打開?門，麵容清秀的9787星少年衝了進?來?：“大?約呢？”
丁言理跟在後麵剛想勸配偶冷靜，兩個人都聽到強烈的乾嘔聲。
剛擦乾頭發換上衣服的唐約正好被玩偶醫生塞到被子裡。
少年人麵容蒼白，烘得一半乾的半長發到肩，因為身體不舒服身體顫抖，都顧不上進?來?的簡連，又是一陣嘔聲，大?鵝管家穿過探望的主人朋友，給唐約送上了水和藥。
簡連看了看藥，又看了看喝水的唐約和站在床邊給他拿靠枕的褚醫生。
他震驚地問：“大?約，你有孩子了？”
67 9494：玩偶醫生（二合一）
唐約差點沒被喝進去?的水嗆死, 還不忘瞪站在床頭櫃邊上的始作俑者。
玩偶醫生搖頭說了一聲不是。
他給唐約換了衣服，自己?還濕著上衣，去?換衣服了。
房間內隻剩下唐約和簡連，一二?零四跳上了床陪唐約。
簡連：“醫生來過了？”
剛才聞霧源和唐約說過時間了, 他也找了醫生走?過場。
唐約點頭, 簡連：“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他點開光腦給唐約看網上的傳聞：“還有人說你和褚醫生套房裡的床都?換掉了。”
唐約完全不知道，出意外的瀕死和做到瀕死完全是兩種體驗，痛苦的閾限以這?樣的方式提高，他都?覺得?苦澀。
更重要的是他通過聞霧源留給自己?的意識看見了對方的從前。
一般人談戀愛都?很難做到感同身受, 再親密的兩個人也無法共享記憶，感受彼此缺失的從前。
唐約還暈乎乎的，和簡連說話似乎也很難睜開眼睛，他聲音沙啞, 的確像是病了：“謝謝你來看我。”
簡連握了握他的手, 唐約的被子蓋到脖子，簡連也沒發現對方脖頸的吻痕，再加上對方明顯狀態不佳, 他看完人就打算走?了。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簡連原本想提袁霧的事，看唐約明顯不在狀態，又咽了回去?, “我先走?……”
“咦, 你這?是……”
簡連看見了唐約左手無名指很特?彆的戒指，唐約也抬手看了看, 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是啊，他說親自做的。”
阿德裡安都?沒有給唐約戒指, 或者說還沒來得?及給。
在簡連這?個旁觀者眼裡唐約得?到了來也快去?也快的初戀，物質飽和，精神?空虛，最適合後繼者乘虛而入。
後繼者在衣帽間換衣服，酒店提供的服裝很多，似乎因為複製體的身份還有不少9090星的大牌服飾。
“很特?彆，”簡連笑了笑，“我一直以為褚醫生暗戀你是托詞，這?麼看他的確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唐約聽到了陌生的聲音，不是阿德裡安的，也不是褚寧息，更不像袁霧。
他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簡連：“怎麼了？”
唐約搖頭，又聽到那道清越的男聲說：[小約認不出我嗎？]
這?聲音陌生又熟悉，唐約這?才回憶起?這?分明是聞霧源真正的聲音，那天襲擊他們的聞源嗓音也和這?聲音一模一樣。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好累。”
唐約揉了揉眉心，他的倦怠一眼可見，簡連也心疼他，“工作的事先放下，好好休息。”
“我會掛上請假條的，”唐約的確還有一堆的事情沒做，“如果我要去?9788星，你要和我一起?嗎？”
唐約還記得?簡連的心願，對方父母健在，哪怕感情不算很好，也不妨礙簡連想念家人。
簡連：“你不和褚先生一起?去?嗎？”
唐約笑了笑：“這?不影響你一起?去?，順路的。”
簡連還是可惜袁霧，但他也不知道對比阿德裡安，唐約這?位舅舅算不算英年早逝，說：“我記得?你去?匹配中?心的飛船上提起?舅舅很親近，他對你很好吧。”
唐約笑著搖頭：“不好，特?彆冷淡。”
[我冷淡嗎？]
唐約算是知道了，某人躲在衣帽間聽他和簡連說話。
很奇妙的是，唐約沒有打開光腦，也對這?道聲音主人的位置有清楚的感知。
像是有什麼程序也植入了他的鬨鐘，他甚至能精準到坐標。
簡連聽出了他話語裡的反意，點頭又問：“沒問題嗎？”
他很怕唐約表麵平靜心裡想不開，哪怕唐約性情大變，也很狂野，在簡連心裡依然是和銅花掛鉤的男孩。
“沒問題。”
唐約又和簡連說了幾句，等一二?零四送對方離開，衣帽間的門拉開，換了一身衣服的黑發男人走?出來，唐約沒有說話。
室內安靜，光腦也沒有打開。
唐約不用和他對視，就聽到了聞霧源的聲音：[要多隆重？]
[殉葬幾萬瓶豌豆營養液的隆重吧。]
唐約心裡說完又開口?：“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不用睡覺的汙染物似乎永遠沒有疲倦的時刻，但唐約也通過聞霧源的意識知道他的擬態是怎麼誕生的。
有些?提取的基因的確來自汙穢之物，或者是不顧死活地提取和融合。
這?樣的研究不需要審批，更不需要誰同意，樣本上傳後意識反複剝離，為了保證後續工作展開，還一再等分。
唐約也不知道最後存在的聞霧源是否還是那年的聞霧源。
但他一對上這?雙眼睛，又明白有些?東西?是亙古不變的。
“不累嗎？可以再睡一會。”
剝離了一小部分意識對序幕來說並不痛苦，或者說這?樣的痛苦微乎其微。
這?樣的方法他也是第一次嘗試，唐約不是汙染物，也不是改造基因就可以迭代或者降級的，更不像一二?零四是智能芯片，綁定DNA即可認證。
他易碎、脆弱卻又執拗。
千萬分之一的意識以擬態獵食的方式進入唐約的身體，像是超脫身體接觸的身心合一。
他比任何汙染物都?清楚序幕的過去?，也有一二?零四遇見聞霧源之前的記憶。
人類聞霧源比唐約大十歲，現在唐約卻有種自己?是看著對方長大、死去?的錯覺。
他深吸一口?氣，埋入對方懷中?：“也太痛了。”
“對不起?，”他的結婚對象實在不會說情話，如果要進修花言巧語恐怕無法畢業，道歉倒是誠懇萬分，“這?已經是最少量的意識了，不會影響你的日?常行?為。”
“我們隻會產生對話。”
唐約：“最少量？那你到底多痛？”
意識上載的痛對旁觀者唐約來說都?比車禍還難熬，更彆提軀體分離，作為終端的大腦又接入各種各樣的擬態。
痛苦到最後變成?了五彩斑斕的黑色。
男人的手指輕輕撫著少年人單薄的脊背，一下一下，聲音還帶著唐約不理解的愉悅：“我忘記了。”
唐約：“你到底在高興什麼？”
他還是很虛弱，臉頰也有些?燙，這?兩天玩偶醫生照顧他寸步不離，也的確找過醫生。
玩偶醫生隻會修理不會醫人，汙染物的意識是汙穢，仿佛把純潔的花蕊弄臟了。
一二?零四按時分發藥劑，讓主人喂藥解決大約因為運動過度導致的發燒。
醫生是酒店合作的，並不會向外麵泄露某主播和二?婚對象生活尺度超標暈過去?的事實。
唐約在聞霧源的過去?輾轉，醒來也無法擺脫那樣的痛苦，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挺過來的。
軀體四分五裂，意識千刀萬剮，渾身上下都?可以利用切割。
終端融合樣本一號，成?為末世時代過渡到星際時代不可或缺的資源。
意識改造的汙染物前赴後繼，回收、利用、循環，一開始是變異的物種，後來成?為對外星係的武器，那是膨脹野心的最好刀刃。
汙染物也成?了可笑的信仰，成?了某些?人想成?為的東西?。
然後他在一次星係對外武裝行?動中?出逃了。
序幕E1不是ABC級彆的汙染物，貫穿星係的曆史?，毀滅序幕等於毀滅終端。
當年為了私欲製造的怪物終於和星係掛鉤，此消彼長，不可剿滅。
E1的檔案封存，9090星隻能從高等星球找尋適合指揮汙染物作戰的人才。
這?一次他們不想扶植汙染物，想讓同類代領異類擴張。
百年後又百年，他們才找到適合的人選，畢業於9090星高精專院校的沉塢。
這?又過去?了二?十多年，某一天通過終端的星球之力運算到9787星未來的汙染物終於找到了機會。
他把過去?時間的唐約和這?個未來的唐約交換。
千萬年一遇的流行?流星雨下落，那是一顆星球熄滅的宿命，非人類也無法乾擾。
本該在9090星的沉塢讓周灼下達指令，他跟著救援隊奔赴9787星，親自抱起?廢墟裡來自過去?的唐約。
DNA更換後再交接給前來9787星做生意的袁霧。
唐約有了一個月的緩衝期，足夠他適應哪裡都?不一樣的新世界。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工作，也有舅舅，有一個可以回的家。
但愛無法運算，聞霧源希望有人把他送入真正的死亡，卻沒想到唐約帶來的是生的渴望。
“高興你還活著。”
唐約感受對方身軀的顫抖，都?是有人擔心的證明。
他一向是彆人哭他就不哭，現在對方情緒低落，唐約反而安慰起?身世過於曲折但在自己?麵前總很沒底氣的結婚對象。
“我本來就不覺得?我會死啊，瀕死和死又不一樣。”
“你把握得?很好啊，我要是死在床上真的解釋不清了，還不如一頭撞死呢。”
唐約現在動一下都?覺得?自己?下半身好像癱瘓了，那天和聞霧源坦白的親密完全不值一提。
這?次對方來真的，實在可怕。
原來乾這?種事真的會死啊。
聞霧源問：“把握得?真的很好？”
唐約敷衍地嗯了兩聲，不料被人打開摸了一把，他喂了一聲：“乾什麼！”
他想到對方玩偶醫生的身份改造的手指，又問：“我要是壞了能做成?機械的嗎？”
隔了兩秒，他嘶了一聲：“你做過矽膠的嗎？”
他的想法實在太超前了，結婚對象沉默半天，鄭重地回答：“你的觸感更好。”
唐約：“你居然還用過？！我說呢，你十幾歲的時候床頭櫃藏的都?是什麼！”
“我沒有藏。”
唐約說完身邊的人反駁得?很快，一縷意識就把自己?過去?曝光的人摟著唐約：“你看了多少？”
“看到你一個人上學放學，”唐約勾著他的手指，眼前的皮囊和他看到的完全不同，他好奇地問：“你複製體的相貌是怎麼選的？都?是自己?設計的？”
他說完還有些?羨慕，“那不是想長什麼樣就長什麼樣？”
聞霧源：“隨機選的，並沒有特?地選擇。”
唐約啊了一聲：“那有很醜的嗎？”
結婚對象攥住在自己?臉上亂戳的手指：“很遺憾，和你匹配的沒有很醜的。”
他依然不忘記唐約對阿德裡安的偏愛：“就這?麼喜歡金發？”
唐約看著他笑，即便眉宇還有縱欲後的疲倦，眼神?還是亮晶晶的，“如果滿分是一百分，阿德裡安多的一分就是金發。”
“褚醫生……”
睡了好幾天的唐約也不是很餓，或許也有注射過營養劑的原因，他口?吻含糊，明顯是故意的：“也就九十九分吧。”
褚醫生手指撥了撥唐約的劉海。
皮囊不同，眉毛蹙起?的感覺也不同，哪怕複製體的程序已經無法壓製他的意識，說的話也天然帶冷：“為什麼是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呢？”
唐約戳了戳他喉結留下的結痂後疤痕，咬痕明顯，是誰都?會覺得?這?個印記曖昧。
“這?位先生沒有長在我的心上。”
他坦然地表達褚醫生的相貌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對裡麵的主意識來說沒什麼大問題，他問：“那我原來的長相呢？”
唐約打了個哈欠：“記不清了，你現在聲音也不一樣，差彆好大。”
他剛才還在糾結在對方的意識裡看到的青春期床頭櫃讀物，現在又說記不清。
唐約被男人撞了撞額頭，他驚訝地睜開眼，又被人吻了吻眼角，聽到一句沉悶的騙人。
唐約：“你是人嗎？”
意識裡的痛都?夠他喝一壺的了，唐約不知道眼前的非人類是怎麼挺過來的，也沒有從漫長的意識記憶裡看到對方的父母。
可是家屬院的聞霧源是有房子的，家裡的用品也不像是他一個人的。
“我看到你和朋友一起?聊天，就那個中?分的男孩，梳著馬尾的是他的女朋友嗎？”
這?一對太明顯了，青春期氣息簡直比聞霧源高出好幾倍，唐約說完又笑：“你怎麼沒女朋友？”
“你長得?很好看啊。”
聞霧源：“和阿德裡安比呢？”
唐約：……
沒見過自己?和自己?還要比美的，他咳了一聲，對方卻不肯放過他，還要追問：“為什麼不回答？”
唐約：“很難比較，不是一個類型的。”
他還找了個補：“歲數也不一樣，阿德裡安都?二?十五歲了。”
聞霧源的生命停在十七歲，但同齡人的十七歲也不一樣。
如果十七歲的唐約和十七歲的聞霧源站在一起?，也是另一個人看上去?成?熟很多。
唐約完全不知道自己?長了一張過分好看的臉，如果不說話保持外貌的脆弱感，或許能得?到更多偏愛。
但他脾氣很硬，也很執拗，想要親力親為，也拒絕了很多不勞而獲的機會。
玩偶醫生摟著懷裡的結婚對象，給出了結論：“你就是喜歡阿德裡安那樣的。”
唐約給了他一拳，奈何還沒什麼力氣，這?一拳也變味了，更像是撫摸，“是啊，但那不也是你嗎？”
“至於為了沒有一百分酸成?這?樣？”
“那我的老?板舅舅還是一百分呢。”
聞霧源問：“為什麼？”
唐約閉著眼貼在對方的胸膛，渾然不知道自己?說話的呼吸對另一個人也是折磨。
“很穩重，很可憐，雖然不怎麼見麵但給我的待遇很好，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
結婚對象問：“褚醫生不也可以嗎？”
唐約：“你給什麼了？”
對方調整了姿勢，把唐約摟得?更緊：“我的過去?和未來。”
唐約：“隻有過去?，未來誰說得?準呢，不許擴大範圍。”
他還是很在意看到的畫麵，問：“你爸爸媽媽呢？就算是研究院也會回家睡覺的吧？”
聞霧源的生活很穩定，除去?上下學，撿到一二?零四之前，他的夜晚也都?是一個人在房間看書寫?作業，一般小孩有的娛樂方式他也有，但性格和鬨騰無關。
唐約幾乎沒看到他和彆人出去?玩。
聞霧源：“他們吃住在研究院。”
他頓了頓，“研究院離家屬院很近的。”
他也不知道唐約看了多少內容，比起?一二?零四對過去?的係統資料整合，唐約更像是身臨其境。
哪怕聞霧源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隱藏的，依然擔心喜歡的人會覺得?他無聊。
唐約之前還要多問幾句對方才肯定，這?一次什麼都?攤開了，對方敘說過去?，唐約結合自己?看到的，也能拚湊出一個聞霧源長大的過程。
聞霧源的父母都?是研究院的高尖端人才，學生時代就是知名怪人，雙方的背景都?算不上雄厚，家族史?還有隱性疾病，這?點也是聞霧源後來才知道的。
父母經由他們的導師，也就是當時研究院的院長撮合結婚，後來有了孩子。
產檢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依然生了下來。
後麵的事唐約也都?知道了。
“分離出來的還算弟弟嗎？”唐約還是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感覺用一般人的方式無法定義……但你又說大腦是活躍的。”
“如果按照人類的形貌判斷，那不算弟弟。”
“如果按照大腦活性，那是弟弟，但在我成?為樣本的那一天，就已經死去?了。”
室內窗簾拉得?很緊，遮住了外麵的光線，一天下午的陽光被關在外麵，唐約在外界看來因為悲傷過度暫停工作。
他靠在二?婚對象的懷裡心疼對方的從前。
“我以為我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慘，”唐約歎了口?氣，微微睜開眼，玩偶醫生煙灰色的眼眸無悲無喜，那段過去?離他太遠，痛也能模糊。聞霧源此刻對唐約的心疼感到新奇，心口?的酸澀催促他說些?什麼，過了一會，聞霧源說：“要是早幾年遇到你就好了。”
唐約：“還不夠早啊？我那會才上小學。”
聞霧源：“要是那之後什麼都?沒發生，我可以求老?師把你領走?。”
他做老?板舅舅的時候外形掩蓋了不擅長交際的缺點，沉默寡言某種意義也是一種氣質加成?。做阿德裡安的時候病弱加持，唐約並不會多問，也有一二?零四這?個管家找補，加上相處的時間短暫，缺點沒有暴露很多。
現在……
雖然也知道分享了，但彙總一下毛病也不小，就像現在，又沒有後半句了。
唐約：“領走?乾什麼？領養我嗎？”
聞霧源點頭，唐約：“為什麼不是你帶我走?？”
他算了算時間，“不過你那時候也不大，沒資格領養我，要是你爸爸媽媽把我領走?，你或許還可以做我幾年哥哥。”
聞霧源：“做幾年哥哥？”
唐約嗯了一聲：“等我長大你不得?做我男朋友嗎？”
他的思維跳躍得?一般人接不上，摟著他的人思考了片刻：“那時候同性還不可以結婚。”
唐約很想給他一拳，奈何沒有力氣，隻是哼聲：“那還要偷偷談戀愛？然後被家長發現逐出家門什麼的。”
他想象力還怪豐富的，男人輕笑一聲：“那我也要和你一起?走?吧。”
“就有新家了。”
他們都?知道那段過去?不可更改，醉心研究的父母不可能會領養小孩。
就算領養過來，也無法阻擋他們要把聞霧源做成?樣本的決心，研究院表麵風平浪靜，裡麵派係繁多，都?是小孩的一群人也不免受家長的熏陶。
聞霧源和周卓是特?殊的案例，聞霧源的父母是院長的學生，聞霧源的導師又是副院長，對方還是周卓的父親。
小孩是有選擇朋友的權利的，這?點父母並沒有說什麼，也有聞霧源的父母並不在意人情世故的原因。
周卓的女朋友柳豐禾父母不站隊，最後也因為這?兩人的感情不得?卷入其中?。
後麵發生了什麼成?為樣本的聞霧源並不知情，等他看到記載，時間過去?百年，當年的人都?成?了灰燼，隻有他走?向沒有終點的未來。
唐約：“我們現在也不是有家了嗎？”
他喊了一聲一二?零四，外麵待機的大鵝管家就樂顛顛衝了進來，明明是大鵝的身體，卻有種狗的感覺。
一二?零四熟練地飛上床，還蹬開了主人，坐在兩個人的被子上，“大約，你好些?了沒有？”
它和意識記憶裡的馬犬串串實在差太多了，唐約捏了捏它的鵝嘴，問結婚對象：“你什麼時候能做好它的狗身？我想看威風凜凜的一二?零四。”
這?一刻珍貴無比，幾乎是聞霧源成?為樣本之前幻想過的一秒餘生。
他問：“現在不威風凜凜嗎？”
一二?零四配合地晃動脖子，唐約摸了摸它修長的脖子：“我更喜歡記憶裡的一二?零四。”
大鵝管家湊過來問：“大約，你通過小……小霧的意識看到我了嗎？”
它一天換一個稱呼，聽得?唐約笑了笑，“看到了，原來你喜歡吃牛肉乾啊，他零花錢全給你買肉了。”
一二?零四搖頭：“他零花錢好多的，好多都?存銀行?了。”
唐約看向當事人，聞霧源說：“我也沒什麼地方可花的。”
一二?零四明顯深入了聞霧源的生活，很喜歡這?個時候泄露秘密：“他和周卓說要存著買新房子。”
當年聞霧源也才十幾歲，物質條件遠超唐約，唐約問：“為什麼？”
一二?零四又說：“周卓說他是為了以後結婚用的。”
十七歲的唐約存款不多，租房差不多，完全沒空考慮彆的，沒想到十七歲的聞霧源還有這?種心思。
唐約問：“你真的沒有暗戀對象嗎？總覺得?你長成?這?樣沒有對象不正常。”
他其他方麵正不正常唐約很清楚，還沒多想一秒，被人點了點額頭，“你呢？這?麼漂亮，會沒有嗎？”
之前總是唐約誇阿德裡安好看，他偶爾口?是心非，偶爾又直白熱烈，很容易打碎汙染物多年缺乏交流的屏障。
現在的讚美也很有唐約的風格，一二?零四附和：“是啊，大約很好看的！大家都?喜歡你。”
唐約：“有人喜歡啊，但也要我喜歡。”
聞霧源：“我也是。”
唐約看他：“你什麼也是？”
大鵝被捂住了眼睛，腳掌被子下擁抱的主人們親吻綿綿，但也不算犬鵝不宜。
聞霧源：“沒有暗戀，隻有初戀。”
唐約：“好可惜啊，我的初戀是阿德裡安。”
他還要火上澆油，得?到的是更猛烈的親吻，大鵝被丟下了床，不滿地嘎了一聲：“褚醫生，你要去?處理9788星的後續事宜了。”
“大約你身體還在恢複期，不可以亂來的。”
唐約推開玩偶醫生：“你不用離開了？”
一二?零四：“他的意識還有一部分在9090星。”
說完大鵝管家跑了，安靜的室內隻剩下玩偶醫生放在床頭的機械表走?動的聲音。
滴答滴答，不知道有人的心也緊張的。
唐約湊過去?看聞霧源的眼睛：“還是要走?對嗎？”
“可以留下部分陪你。”
唐約的手往下，捏了捏複製體的部分，在悶哼聲小聲說：“這?個陪我？”
他分明是惡意挑釁，汙染物卻沒有輕舉妄動，他摸了摸唐約的頭發，認真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擬態狂暴，你最好再休息一段時間。”
唐約閉著眼：“我頂多再睡半天，光腦的消息都?爆炸了。”
“接下來又要辦舅舅的葬禮，還有你留給我的9788星，看吧，已經有人給我發請柬了。”
唐約的光腦和結婚對象共享，點開最前麵的請柬：“我的排行?名次還沒有更新，就已經有高等星球的邀約了。”
聲望財富和地位掛鉤，唐約以前從沒感覺這?麼直觀。
他知道世界有自己?的規則，卻也不喜歡這?個未來分出來的中?高劣等級。
他握住身邊人的手，認真地說：“聞霧源，你不要死，我們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
“我不信你沒有這?麼想過。”
68 9494：玩偶醫生
唐約強撐著和身邊的人說話, 汙染物一縷意識滲透後，疲憊感如影隨形，剛才能和聞霧源說?這麼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我並不是什麼好人，唐約。”玩偶醫生伸手, 他的指尖圈住唐約的無名指, “我也有……”
唐約卷了卷被子, 自己?借力趴在對方身上，微燙的臉頰貼著男人的脖頸，“你還不算好人？換作是我，可能希望這個世界都毀滅好了。”
他?尾音蔫蔫, 還不忘抱怨某人擬態的粗暴，“你隻是把不好的那部分分出去了，克製得可怕好嗎？”
當?年拿走他?鈴蘭花束的人問：“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貼得太近，男人說?話的顫動通過皮肉傳導, 唐約嗯了一聲：“當?初我也不會想到真的有人喪儘天良用活人研究啊。”
唐約的聲音困得越來越輕：“所以?你才分出來那麼多部?分？不想記得？”
聞霧源：“還是被你看見了。”
他?的語氣也很輕, 唐約笑了笑：“隻有我看到了，誰談戀愛能談成我這樣。”
“你居然沒有毀滅世界的想法，才不正常。”
“你在教唆我嗎？”
被他?逗笑的玩偶醫生摟緊了他?, 唐約談戀愛沒什麼經驗, 戀愛和結婚對象又是一個人，更容易暴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隱秘愛好。
他?很喜歡貼在一起的觸感，每次說?不做了, 等對方貼近, 他?又改口。
“這哪裡?算教唆。”唐約貼完結婚對象的脖子又靠在對方的頸窩，那條鍍銀小羊也垂在男人的胸口, 像是把他?們捆在一起的紅線。
“我這是邏輯推論，一般都是這樣的, 但你不一樣，就顯得很特彆了。”
聞霧源從小到大也很少聽?到彆樣的讚美。
唐約在這方麵?完全不吝嗇，對老板舅舅是，對阿德裡?安是，對褚醫生，哪怕不符合他?的審美，在顏值上他?還是認同的。
“小聞，你這些年肯定很辛苦吧。”
理應是疑問的句子變成肯定，這句話不需要聞霧源回答，唐約就替他?回了，又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很少煽情，這個氛圍自然而然，另一個人情商被一二?零四判定不適合做老公的汙染物嗯了一聲。
都要睡著了的唐約不滿意，張嘴用牙磨了磨對方的皮肉：“嗯是什麼意思？”
“沒了？”
聞霧源：“我想和你白頭到老。”
唐約剛想說?也太敷衍了，下一秒沉重的思緒像是被什麼錘了一下。
白頭到老。
自己?是普通人，但汙染物不一樣。
氣氛又沉重了許多，唐約睡在玩偶醫生身上，像是嘟囔，又像是抱怨：“你做袁霧就已經白頭了，還比我早白頭呢，下次我要染個顏色。”
“銀色你覺得怎麼樣？”
聞霧源：“不怎麼樣。”
唐約嘶了一聲：“你彆告訴我你現在還是被程序主宰的啊。”
有人重新掖好被子，搖頭說?：“你現在最好看。”
唐約：“那還用你說?，你這人白長得好看，一點也不會說?好聽?的話。”
明明都是一個人，他?想起阿德裡?安，又從另一側滾了回來：“難道是我太不喜歡你這張臉了？”
“你什麼時候能變成最初的模樣？”
汙染物漫長生命裡?產生的負能量切割出去，獨立成了新的汙染物，用的還是聞霧源最初的麵?孔，本?人也覺得不舒服。
唐約似乎對那張臉的喜歡不低於?阿德裡?安，這就更讓聞霧源為難了。
“還需要時間。”
“不過那張臉都被通緝了，算了，”唐約也不介意，“其實舅舅的臉我也挺喜歡的，成熟穩重，雖然指甲不是自己?染的，也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越說?聲音越低，等聞霧源說?「沉塢的臉很像……」
還沒說?完，唐約已經徹底睡著了。
又是9494星的一天黃昏，玩偶醫生拉開套房的門，大鵝管家?問：“你要走了嗎？”
客廳的屏幕是頻道新聞，管家?也喜歡看大屏，正在循環播放專家?解析的孤島勢力，分屏是研究院院長開設的汙染物的曆史科普。
“汙染物源自一場實驗變異，他?們……”
從旗延續從家?人的使命，也不會披露汙染物的來源。背地卻和星係之間販賣人口的組織勾結，又用高收入吸引劣等星球從未遠行過的人們。
有些東西代代相傳，穿上外套的黑發男人點頭後切了頻道，看到有人連線97星列探訪9788星。
“9788星鈴蘭營養液公司的員工沒有接受我們的采訪，記者乘坐飛船前?來的途中遇見不少巡邏隊的隊員……”
“孤島朝無辜的商旅發動攻擊，同一天橙塔也爆發了汙染物出逃的狂潮，據監測，不少汙染物都奔向孤島，我們連線研究院……”
……
這樣的頻道互動性很強，右側都是實時看新聞的觀眾的滾動評論。
「橙塔防禦好差啊，汙染物也太容易出逃了。」
「這幫聯邦政府的人都吃乾飯的嗎？吃稅金卻不保護民眾！不如倒台。」
「似乎又要進入新一年的選舉了。」
「營養液公司巨頭倒了，那劣等星球的人們怎麼辦啊，鈴蘭的營養液性價比高，也會打折，其他?公司可不一定啊。」
「老板不是那個大主播的舅舅嗎？唯一親屬能繼承吧？」
「沒想到9421星聯名的國王營養液都成絕版了嗚嗚嗚。」
……
一二?零四：“橙塔的汙染物是你授意的嗎？”
這次的出逃數量多得懸賞名單都寫?不下，造成的恐慌比之前?的影響還大，一二?零四送簡連下樓還聽?到電梯裡?的客人抱怨最近飛船的保險服務又增加了。
它的主人點頭，“他?還要再休息幾天，我不會一直離開，但也需要你照顧。”
“住這裡?比住在複製體的住所好，你的身體製作我會儘快的。”
一二?零四：“你心情很好。”
明明局勢很緊張了，研究院似乎察覺到了汙染物的目的是終端，還在內網發布召集令，要求之前?填了保密信息的研究院工作人員回來。
一二?零四的芯片級彆僅僅低於?終端的處理能力，核桃仁大小的狗腦子在改造下成了最高級的人工智能。
小□□家?並不喜歡過度緊張的生活，它還是想回到從前?梧桐樹下曬太陽的時光。
時光無法回溯，他?們隻能創造未來。
黑發的玩偶醫生點頭：“我承認你是對的，當?初我的計劃並不嚴密。”
大鵝管家?洋洋得意，晃著過長的脖子說?：“那當?然了，你沒有把自己?屬於?人類的那部?分算進去。”
狗還是狗，人還是人，汙染物之前?也是人。
渴愛是人的天性，不需要習得，是本?能索取。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呢？”
一二?零四眨眼，“是殺死負麵?體，失去星球之力，還是回收負麵?體，成為通緝的當?事人？”
聞霧源：“為什麼沒有第三?種選擇？”
一二?零四微微歪頭：“可是你已經放棄真正的死亡了，不是嗎？”
唐約還是低估了結婚對象的負麵?程度。
他?目前?為止接觸的聞霧源很好說?話，雖然不百分百體貼，至少溫柔也難以?作假。
但死亡計劃不是這一麵?製定的。
意識自我分裂，負麵?體希望銷毀終端，自我毀滅，也清楚這樣會造成星係科技的倒退，或許無數顆星球會熄滅，他?也不在乎了。
“但我無法和他?白頭到老。”
大鵝管家?被男人抱起，聞霧源學唐約抱一二?零四那樣抱它。
這個瞬間一二?零四有種主人回到當?初的錯覺，一個人住的聞霧源會在風雨來臨的夜晚給怕打雷的一二?零四騰一個位置。
那時候的小聞細心溫柔，卻也孤獨。
為什麼人類相愛和在一起都那麼困難呢。
一二?零四用翅膀拍了拍主人的肩膀，像是安慰。
汙染物是做不成人的，他?們可以?迭代，也可以?降級。
明明都是物種的融合，卻無法退回擁有生老病死的人類。
它想，小聞總是忘了大約是什麼性格。
一二?零四說?：“大約有辦法的。”
聞霧源：“什麼？”
一二?零四：“他?和我們都不一樣，也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類不一樣。”
來自過去時間點的人類獨一無二?，他?的愛和勇氣都無比堅定。
一二?零四很清楚，就算是從前?的人類，也不是誰都能接受戀人的非人身份。
哪怕聞霧源擬態很多，麵?容多變。
他?擁有星球，資產無數，但那都是一個身份ID。
隻有唐約接受他?是聞霧源，可以?忽略金粉蝴蝶的致幻和冰川黑蟒的堅硬鱗片，跨過生物之間本?能的畏懼，迎向對方的眼神。
大鵝管家?嘎了一聲：“因為他?是真正和你DNA相匹配的人。”
“小霧，你的終端什麼都可以?改，唯獨改不了的就是生物匹配。”
有些天生一對，是寫?在基因的。
造物者不知道人類更改規則，卻也留下了不可轉圜的東西。
那是周卓總是掛在嘴邊的命運，百分之九十九理論後麵?百分之一的未知，天才也不可能運算出的秘密。
“你給周灼錄入複製體的都是你最初的DNA樣本?，匹配了剛來的大約。”
小狗沒有信仰，它隻希望留在主人身邊，像從前?那樣，不會說?話，搖搖尾巴聽?人類說?話就很安逸。
聞霧源來不及多想，一二?零四又問：“你留給大約的意識，能聽?到他?的心聲嗎？還是他?能聽?到你的心聲？”
·
唐約再醒來褚醫生已經不在了，聞霧源留在他?身體裡?的意識像是導航，唐約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清楚地定位他?的主意識在什麼地方。
“大約，簡連送來了9494星的特產。”一二?零四敲開門，唐約正好換好衣服。
他?看上去依然很虛弱，精神卻比之前?好多了，問：“他?走了嗎？”
一二?零四問：“誰？”
唐約：“簡連。”
一二?零四嗯了一聲：“他?隻是路過，要和丁先生去醫院檢查。”
唐約的光腦浮在一邊，消息通知都要爆了，還有不少官方渠道的采訪邀約。
他?也不差一時半會，咦了一聲：“他?生病了？”
現在科技發達，普通的小感冒沒什麼問題，除了基因病實在沒什麼好顧慮的，很少有人正兒八經地去醫院了。
大鵝管家?張了張嘴，在唐約的眼神下又閉上了：“還是等簡先生親自告訴你吧。”
唐約揉了揉眉心，“我好像已經猜到是什麼了。”
一二?零四挪到他?身邊抬眼看他?，唐約換好衣服，一邊看消息一邊說?：“你都知道我哪裡?來的，應該知道我不會的吧？”
似乎想到了某人非人類的猙獰，抱著大鵝往外走的少年嗤了一聲：“他?也沒有這種功能吧。”
這超出了一二?零四的儲備範圍，這麼多年連研究院都摸不清汙染物到底能迭代到什麼程度。
作為汙染物最高級彆的序幕複製體無數，哪怕表麵?功能正常，也不會有生殖功能，一二?零四想了想說?：“反正他?還是人的時候就和朋友說?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小孩。”
唐約閱讀消息的眼神一頓，發現聞霧源的複製體的確有他?本?人的部?分特征。
褚醫生的不婚主義似乎就是本?體的潛意識。
唐約：“那還要和我結三?次？”
他?想到對方那比自己?糟糕的家?庭背景，也能理解這樣的想法。
一二?零四很會找理由：“這樣有利於?大約全方麵?了解他?。”
說?完大鵝管家?問：“大約有了一小縷意識，能聽?到他?的想法嗎？”
唐約：“還有這種功能？”
一二?零四點頭：“他?是完全意識的時候功能更多，比如讀心、肢體再生……”
“等會，完全意識是什麼意思？”唐約想了想：“他?是袁霧的時候？”
一二?零四很難忽略漂亮少年此刻猙獰的表情，微微退開，卻被摟得更緊，唐約：“是嗎？”
大鵝管家?沒見過袁霧，隻隱隱知道主意識活動的峰值，它遲疑地點頭：“我沒有百分百肯定。”
唐約想到之前?自己?在員工宿舍那些想法，臉都黑了。
一二?零四驚恐地看著被唐約捏碎的陶瓷杯，心想普通人類有這種力氣嗎？
小聞到底乾了什麼。
玩偶醫生複製體回了診所做一二?零四的身體，遠在9090星的主意識和周灼商量新一輪的選舉。
他?說?到一半卡殼了。
周灼問：“怎麼了？這可是我托人從另一個星係帶來的食物，很貴的。”
銀發的男人頭疼得要命，分出去的一小縷意識傳來了唐約的辱罵——
“聞霧源你裝純情很有意思嗎！居然偷聽?彆人的心裡?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想和你結婚了？”
69 9494：玩偶醫生
近期「孤島」在外攻擊不斷, 也影響很多航線的運行，星係內部憂心忡忡。
周灼每周對外?有公開?發布會，回複關於汙染物的問題嘴皮都?要磨破了。
會議結束他?就跑到沉塢這裡發牢騷——
“也沒影響到其他星係啊，不知?道他?們怕什麼。”
“研究院那幫人也不把報告文件發過來, 搞得我對著空白稿沉默半天, 多尷尬。”
……
周家都?經曆了好幾百代人, 周灼是最像周卓的。
對外?裝得一派溫文，都?已婚了還蟬聯9090星最想結婚的第?二名，私底下是個話癆，他?的結婚對象苦不堪言, 沒事老愛加班不回家。
風度翩翩的外?交官大人就往老婆長官的辦公地點?跑，頂多就是多交點?停車費，還能看窗外?的結婚對象操練新人。
本英年因傷退休指揮官又被聯邦政府緊急召回，還升職成了上將。
此刻陳武麵?前浮動的都?是剛才開?會播放的星係外?作戰畫麵?。
「孤島」聚集了眾多汙染物?, 甚至也有不少人類和汙染物?共存, 他?們一向對過路的外?星係飛船不感興趣，這幾次規模大的衝突都?是和星係外?的部分組織開?火。
不過本星係也有派出的剿滅隊伍，加入其中, 反而成了被轟的那一方。
周灼說得口?乾舌燥, 發現銀發男人無動於衷，喂了一聲，在室內還戴著黑色手套和麵?罩的指揮官比周灼的聲望高許多。
在沉塢和唐約匹配之前, 不少人以他?為?目標, 也認為?這樣?對星係有重大貢獻的高官不會參與匹配。
沒想到高等星球的精英還和劣等星球剛成年的生子星球的男孩匹配上了！
沉塢麵?前全是嚴肅的工作內容，周灼靠在沙發上看朋友的八卦討論。
世交汙染物?身份眾多, 但觀眾不知?道。目前唐約的頻道觀眾分成好幾個派彆，緬懷阿德裡安的占比最高, 玩偶醫生和唐約屬於二次療愈，因為?褚寧息在唐約生病的寸步不離，也獲得了不少支持。
周灼看他?眉頭緊皺，問：“你不是說問題不大嗎？”
某人剝離出去的意識體傳來唐約源源不斷的咒罵，這樣?的交流並不影響他?的語速，宛如冰雹落下，滋味非常……酸爽。
如果?不是一直戴著麵?罩，周灼或許能看到對方掩飾不住的笑容。
沉塢點?頭：“讓他?們繼續打就好了，聯邦政府也安逸太多年了。”
“這次你和其他?星係的交流結果?呢？”他?表麵?若無其事，還在心裡和唐約解釋。
奈何老婆不理他?了。
周灼：“皇室也要換人了，這次要從婚配的備選的王裡找，你確定要支持去年剛成年的三王子？”
匹配婚姻法令還有周灼的推動，他?和匹配局的副局長一樣?英年早婚，因為?支持這條法令也被罵了很長一段時間。
法令的推出也符合很多人的猜測，的確是有人看上了不一定能結婚對象。
隻是和情愛無關。
男人點?頭，他?看到了唐約的直播提醒，一邊飛速處理手上的工作：“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周灼以為?他?是來處理孤島的，沒想到對方來了沒一會就要走了，“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男人：“遺產還沒交接。”
周灼倒是清楚他?三個身份的關係，汙染物?的能力一直迭代，早就超出了最早研究者的控製。但凡人心中有一絲惡念，也會被迭代的過程放大。
但聞霧源始終如一，這也是周灼認為?他?可怕的原因。
千萬年來分出去的負麵?體也沒有癲狂到直接轟了星球，這不是手下留情是什麼？
他?明?明?記得對方最初的計劃是摧毀終端，讓星係的文明?倒退的，現在明?顯改變心意了。
周灼：“遺產？你真要以侄婿的身份主持自己的葬禮啊？”
如果?不是礙於身份，周灼也想去現場觀摩。
銀發男人沒有回答。
沉塢這具複製體身份也很特殊，又要扛住9090星隨時隨地對汙染物?的檢測手段，衰敗也是必然?的。
即便被聯邦政府召回，沉塢依然?很少出門，會議大部分線上舉辦，除非必要的會議，他?幾乎不到場，也有副官代理出席的時候。
周灼：“那聞源呢，你打算怎麼解決？”
“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會知?道嗎？”
他?明?顯帶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揶揄：“我看他?對[嫂子]很感興趣呢。”
這句嫂子針對的是汙染物?複製體對應的[弟弟]身份，聽得銀發的男人眉毛揚起，新剪了個中分卷發的外?交官往後一仰，笑著說：“不是嗎？”
周灼也有看唐約的直播，唐約現在聲望值遙遙領先，完全可以準入高等星球門檻，他?的榜一卻從來沒變，讚賞金額也位列星係第?一。
周灼點?了點?那個像素風的圖案：“這應該是你的喜好吧？”
那也是一朵鈴蘭。
不等聞霧源回答，周灼似乎才憶起自己漏說了一件事——
“處理這起事件的負責人已經把文件發給唐約了。”
“作為?袁霧唯一的親人，他?需要親自抵達9090星領取對方的遺物?和骨灰。”.
唐約一個下午都?在處理自己光腦的待辦日程。
他?收到了來自富豪排行榜協會的邀請，管家大鵝一直坐在他?的身邊充當智能語音客服。
大概是他?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地更新日常，這樣?的場景很容易讓人想到他?在9421星的時光。
唐約沒有公開?他?的光腦內容，在觀眾眼裡是他?盯著馬賽克屏幕苦大仇深的模樣?。
大概是唐約的臉色特彆難看，一二零四湊過去問：“大約，怎麼啦。”
小□□家換了個身體龐大許多，因為?蓬鬆感超標，很適合被唐約當作靠枕。
唐約也不客氣，靠著它說：“我要去9090星。”
他?心想這事怎麼不早說，又給玩偶醫生的光腦ID發消息，輸入一半意識到這種?方式太快，遠不如汙染物?的精神連接。
遠在9090星的沉塢正想問沉塢是哪個人負責，就收到了唐約二度的譴責。
這下他?想裝死都?很有問題，擁有他?一縷意識的匹配對象態度很差：[怎麼不早說？]
聞霧源：[抱歉，我也才知?道。]
唐約最煩他?動不動道歉：[你對誰都?這麼客氣？]
再木頭的性格經過一個季度的熏陶也能聽出言外?之意，銀發的男人微微蹙眉，周灼以為?他?不高興，聳肩說：“這不歸我管，你要是不卸任，應該也能第?一時間處理。”
他?們之前的計劃並不如此，周家一直以序幕的要求行動，周灼性格散漫，哪怕對外?外?交，也不讚同聯邦政府無限的擴張行為?。
他?的工作和理想分開?，如果?真的要他?選，或許更想和結婚對象過普通的生活。
但出生在9090星又在各自位置的他?們隻能被動前行。
這樣?的未來都?是身邊這位頂級汙染物?權衡的結果?，倘若當年聞霧源沒有分離負麵?體，或許9090星早就熄滅了，那才是真正的同歸於儘。
但聞霧源沒這麼做。
銀發的男人似乎想說什麼，最後搖了搖頭，他?手指撐著額頭，神色在周灼看來極為?怪異。
他?誤以為?他?這個身體也撐不住了，問：“你不是還計劃做三婚替補，還撐得到那個時候嗎？”
9090星是個旋渦，周灼的工作高度緊張，結婚對象也是高強度工作，對方的上司披著人皮輾轉星係。作為?普通人類的周灼很難理解汙染物?這種?不吃不喝也能不死不滅的生物?，他?不認為?這樣?的萬古長存有什麼好處。
但他?也無法勸說對方，就像他?的先祖當年做過1%的未來展望。
彆說三婚了，目前進度到二婚，聞霧源的計劃全部被打亂。
他?通過意識和唐約交流，勉強哄得對方口?吻稍微好一些，才對周灼說：“沒有問題。”
周灼：“那唐約真的要來9090星嗎？”
他?倒是什麼都?知?道一些，“選舉也要開?始了，他?繼承了袁霧的遺產在排行榜的位置完全可以拿到9090星的永久居留卡。”
“也可以獲得選票。”
雖然?沒見過星係直播的大紅人，周灼一直很好奇唐約的定位，問眼前這位準三婚對象：“唐約最想乾什麼，你知?道嗎？”.
唐約回複了來自主星政府部門的郵件，附件還有郵件所?屬方出示的船票。
他?對比自己之前排好的行程，又轉頭摟住了一二零四的脖子。
大鵝管家蹭了蹭少年的下巴，眼神掃過唐約的行程表，問：“大約會帶我去嗎？”
唐約：“當然?。”
頻道直播的少年微長的頭發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紮起，唐約精神看上去依然?不是很好，他?查看了9494星前往9090星的飛船路程：“坐飛船就要好多天呢。”
彈幕一直刷新，也有人問去哪裡。
唐約往後一仰，酒店的套房沙發是新換的，套房的床是新換的。
酒店老板新婚不在自己的私人彆墅，反而選在了連鎖酒店，工作人員沒有透露，反而是蹲守外?麵?的粉絲時刻關注，對比唐約的頻道回放得出褚醫生和唐約是C級匹配的定論。
唐約比前兩天清醒多了，他?看著頭頂的吊燈，歎了口?長長的氣：“去9090星，去取舅舅的遺物?。”
這場汙染物?事故發生在星係外?，當時的畫麵?就激烈無比，飛船都?爆炸了，要在宇宙留下什麼也很艱難。
唐約郵件附件除了船票，還有老板舅舅的鈴蘭耳釘，衣物?的碎片，帶著焦痕的手帕，鈴蘭刺繡缺了根莖。
他?截圖公開?了這封郵件，再平靜的表情結合前兩天的病情也被過度解讀。
【大約要去嗎？不是說褚醫生代替你主持葬禮嗎？】
【大約年紀輕輕接連……】
【遺物?還是要自己去拿的吧。】
【汙染物?真可恨啊！！】
【上次那個被通緝的汙染物?不就是星係外?的嗎？孤島是一個組織還是坐標星球啊？】
【我陰謀論一下不是針對大約的嗎？】
【怎麼前夫和舅舅都?是一個死法……大約……穩住啊！】
又是一天黃昏，唐約眯著眼看懸浮屏幕上的留言，不乏一些劣等星球的ID希望他?到9090星多發動態。
似乎又察覺到這麼說不好，補充了幾句節哀。
有些小心翼翼的話很容易讓唐約想到原主留在光腦的痕跡。
對方也喜歡看頻道直播，一些曆史留言向往又拘謹，他?撐著臉反複看了這幾條好半天，說：“會的。”
“我也是第?一次去9090星。”
剛穿越的唐約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穿越是蓄謀，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從來殘忍，連汙染物?也不能幸免。
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是代你們去。”
彈幕上很多留言的定位顯而易見，也有人分析過唐約頻道粉絲的成分，他?的經曆很難複製，美貌也是，卻依然?承載了很多人的期望。
唐約：“你們也有機會自己去的。”
【我也想，但匹配婚姻也不一定能像大約這樣?啊。】
【好多人笑我們寄希望於匹配婚姻，可是……】
【規則又不是我們製定的。】
【如果?可以選，誰會希望自己在劣等星球生活呢？】
【但讓我經曆大約這樣?的事，也不一定撐得下來。】
【要是我也能接受中等星球的高等教育就好了。】
【我也想擁有94星列的玩偶。】
【大約抽獎送的玩偶我送給妹妹了，她也想做玩偶醫生，可是我們真的可以嗎？】
……
劣等星球的公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線上。
例如原主生活的9787星，街道荒蕪，本應該琳琅滿目的街道也隻有營養液的供應點?。
沒有動物?植物?，太陽光是人造的，經常壞掉，黑暗很長。
9788星布滿藍色的霧氣，唐約試圖種?點?什麼，也因為?土壤放棄。
他?來自從前，卻沒想到未來一部分人的生活還不如從前，沒有生機，全是荒涼。
唐約：“我說的不是匹配婚姻。”
少年微微低頭，手指陷入大鵝管家柔軟的絨毛，就算是大鵝也被撫摸得眯起眼睛。
“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可以。”
唐約深吸一口?氣，跟隨鏡頭捕捉到他?的笑容，結合蔚藍的眼眸，堅定都?要溢出來了。
【我不敢想。】
【哈哈哈我配嗎？】
【IP是高等星球的人都?給我點?踩了，他?們同樣?傲慢。】
【實際上我們在線上也不平等，後麵?跟著的定位星球說明?了一切。】
【大約這麼想我就很幸福了，大概是大約也是劣等星球的，支持他?有種?支持我自己的感覺。我說的不是匹配結婚，而是每天給大約的頻道送限免領取的愛心。】
【這是我作為?陌生粉絲，能給大約最廉價的禮物?了。】
【其他?頻道的主播都?說劣等星球的粉絲是無法變現的無意義?賬戶，但我在大約這裡得到過回應，已經很幸福了。】
【大約明?明?和我一樣?是劣等星球的人，卻會做營養液口?味的菜，我也想有這麼一天。】
……
唐約頻道的日活一向很高，星係把直播當工作的人很多，但淹沒在其中的也很多很多。
他?知?道抓住機會，也留意過某些ID，卻沒想到這個瞬間會炸出這麼多的回複。
也有中高等星的觀眾加入其中，有人享受出生就有的等級分類，也有人疑惑為?什麼。
牽扯到劣等星球公民先祖，也有拿出依據論證他?們是罪人的後裔等等，最後提到了汙染物?。
【非要這麼算，那不如說造成這一切都?是汙染物?。】
【無論什麼星球，在汙染物?科普上難道不是一致的嗎？！】
【你那是謬論，有什麼依據！憑什麼說劣等星球是協助汙染物?的罪人？】
……
他?們已經吵到唐約看不懂的內容了，唐約問一二零四：“劣等星球和汙染物?有什麼關聯？”
大鵝管家找出一段文獻，從末世時代後的聯邦政府管轄開?始，開?始以9090星為?坐標分散過剩的人類。
這一段和爭吵的人拿出來的原文一致，如果?不是知?道汙染物?最初來自什麼，唐約真的要相信劣等星球公民的祖先是製造汙染物?的罪人了。
直到頻道直播結束，今日的話題熱度還在上升，頻道外?的討論持續了很久。
唐約確定了前往9090星的時間，也確定了自己的遺產繼承，一二零四的身體還沒做好。
第?二天清晨，唐約給複製體打了個電話。
唐約：“褚先生出發了嗎？”
他?和聞霧源商量好讓複製體先去9788星主持葬禮，這會對方應該還沒有出發。
“沒有，”接電話的男人低頭看桌上還沒拚好的小狗身體，問：“一二零四不希望以大鵝的身份陪你？”
唐約冷笑一聲：“這位先生，你上號沒有緩衝期的嗎？”
他?語氣變得也很快，回到複製體內的主意識問：“怎麼認出來的？”
唐約沒有心情和他?鬥嘴，他?說：“我想你了。”
唐約收到了來自二婚對象的通訊請求。
玩偶醫生的彆墅工作台堆著很多材料，男人站在落地台燈前，微微倚著後麵?的桌麵?，煙灰色的眼眸裡是唐約熟悉的情緒。
聞霧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9090星嗎？”
唐約：“你應該回我也想你。”
一二零四在一邊大鵝點?頭，不合格的結婚對象失笑：“我……”
他?摸了摸脖子，這張天然?冷峻的麵?容因為?這個動作崩了氣質，卻拉近了距離。
唐約隻是看著他?，幾秒過後，黑發的男人看著他?說：“我想觸碰你。”
唐約嘖了一聲：“我還沒好呢，彆碰我了，受不起。”
“開?的藥沒有用?嗎？”玩偶醫實際也有普通醫生的執照，生命沒有儘頭的人複製體無數，略微懊惱地說：“我明?明?檢查過的。”
唐約：“你該不會想說是我的錯？是我非要你留下意識的？”
聞霧源搖頭，“是我的錯。”
一二零四滿意地點?頭，下一秒它就被唐約趕走了。
“要麼你這個身份先去9788星吧再過來，”唐約把自己的行程發給他?，“我去9090星還要待一段時間，什麼富豪排行協會，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小聞。”
他?頓了頓，縮進了單人沙發，眼神有幾分執拗：“我真的好希望改變……”
唐約穿越之前隻要養活自己就可以了，他?的未來本應該有無限可能。
或許偶像出道，也可以轉行像現在做直播這樣?一炮而紅，但時空變幻，他?也看到了原本唐約留下的願望。
要視而不見實在太難了。
回到複製體身體的主意識一直看著唐約，周灼的問題問住了他?。
他?之前定義?唐約從來都?是按照當年那個小孩的夢想，哪怕結合唐約後來的生活，世界首富改成星係首富也不是問題，他?可以把一切給他?。
但唐約最想要的似乎不是這個。
唐約深吸一口?氣：“說不出口?……這麼宏大的願望和我這麼渺小的人類有什麼關係。”
他?明?明?意有所?指，二婚對象微微湊近，像是隔著屏幕看他?。
就算二婚對象的皮囊不是唐約喜歡的類型，不代表這個眼神不會讓他?失神。
唐約移開?目光：“小聞覺得呢？”
他?不知?道他?臉都?要埋到抱枕裡麵?了，無意識地蹭蹭都?讓非人類嫉妒。
感受過炙熱的汙染物?也想要留在唐約身邊。
他?問：“你小時候不是想做世界首富嗎？”
唐約哼了一聲：“所?以這才是夢想，我就沒指望實現過。”
幾秒之後唐約猛地回神：“你費儘心思?給我搞出三婚，不會是為?了讓我繼承遺產成為?……”
一切都?串起來了。
浮窗裡的男人輕咳一聲：“現在不這麼想了。”
唐約眯起眼：“那現在想什麼呢？”
聞霧源沒什麼願望，他?不假思?索：“和唐約在一起。”
唐約：“沒了？”
頂級汙染物?做人的時候就沒有野心，甚至不如朋友對未來有展望，或者說他?從來沒有願望和夢想。
以為?日複一日得過且過的人卻被懲罰擁有無儘的時間，死亡成了他?永恒的追求。
玩偶醫生點?頭，他?瀏覽了昨天唐約帶出的汙染物?話題，低頭說：“袁霧的資產並到你名下加上聲望值，也隻能擠進前二十名。”
“星係的富豪擁有皇室更迭的投票權，小……”
依然?沒有權限的人歎了口?氣，“小約，選舉是年底，在這之前你升到第?一名，就有百分之四十五的決定權。”
“9090星的政權並不完全屬於聯邦政府，如果?你想要改變如今的局勢，就必須……”
唐約：“和沉塢結婚？”
對方輕描淡寫地點?頭，唐約咬了咬牙，“請問褚先生，你有沒有考慮過你三個身份都?沒了，我的以後呢？”
“你真正的臉還被懸賞呢。”
“還是你有什麼這方麵?的愛好，就喜歡死過老公的帥哥啊。”
唐約不承認自己是鰥夫，哼了一聲：“彆忘了三婚之後，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誰也沒辦法勉強我了。”
那邊的人沉默良久，問唐約：“你喜歡阿德裡安的臉還是聞霧源的臉？”
唐約：……
躲在後麵?的一二零四想：小聞，還是很在意呢。
70 9494：玩偶醫生
唐約正準備回答, 通訊那邊的?人搖頭，自己似乎也?覺得好笑：“你不用理我。”
唐約：“小聞。”
“嗯？”
頂著玩偶醫生身份的男人抬眼，“我說隨……”
聞霧源甚至看見了一二零四搖晃的?鵝頭，分?明?在嘲笑主人的?搖擺不定。
“我說小聞, ”唐約抱著?抱枕看他, 半張臉掩在布料後麵, 通訊的鏡頭比不上頻道的跟隨鏡頭，沒有那麼?智能的?拍攝，卻讓唐約第一次體驗到異地戀愛的?心動，他唇角掩飾不住笑, “不都?是小聞嗎？”
“我知道了，你選阿德裡安。”
黑發的?玩偶醫生歎了一口氣：“你果然對……”
“也?不是，”唐約想了想說：“無論哪個?你，隻有阿德裡安和我相處的?時?間最?長不是嗎？”
“還要和你最?初的?模樣對比, ”唐約也?能理解一二零四為什麼?說聞霧源作為戀愛對象算零分?了, “當年的?你完全沒有給我任何好印象。”
這種不用遮掩的?感覺很好，如今他們身處一顆星球，玩偶醫生的?診所外還有遊客打卡, 也?好奇地想要通過窗戶看一看裡麵。
男人拉上窗簾, 窩在複製體的?工作台，這是他模擬的?另一種人生。
無論哪個?複製體都?沒有幻想過伴侶，他卻在這個?時?刻和喜歡的?人通過視頻談論很久以前。
“當年……”
這是聞霧源的?死穴, 但凡換一個?時?間地點, 他都?不會以那樣的?狀態麵對唐約。
“好吧，是我的?錯。”
他承認了唐約又不滿意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
唐約也?很好奇，微微側躺, 盯著?二婚對象不笑顯得冷冰冰的?麵孔：“為什麼?選我？這是隨機還是偶然？”
一二零四的?運算和程序都?顯示偶然。
那天聞霧源漫無目的?，唐約和媽媽居住的?地方距離研究院是南北的?區彆，少年人離開研究院坐上隨機公交車，完全不在意哪一站下車，終點站後隨著?下班的?人潮，繞過商場後麵的?美食街，不知道自己走了幾個?紅綠燈。
他就在這樣的?夕陽下，被站在路邊的?小孩叫住了。
聞霧源：“不是我選你。”
一二零四的?新身體零件已經到位了，芯片的?孔位還需要確認，男人舍不得浪費著?寶貴的?通訊時?間，看著?唐約說：“是你叫住我的?。”
唐約攬客一向很熱情，也?不是誰都?會搭理他，“那你為什麼?被我叫住了？”
“或許是……”
成為汙染物之前，聞霧源不信命運，周卓和柳豐禾總是周末寫完作業研究這種東西，即便父母做過思想工作還是我行我素，今日塔羅牌明?日算卦，熱鬨極了。
聞霧源從不參與，隻是旁觀，現在他卻隻能用命運回複。
星球有能量，宇宙同?理，研究的?儘頭如此虛無，不如遵循命運，迎合對愛的?渴望。
他重複了一遍：“是命運，程序都?算不出的?命運。”
唐約：“我想聽的?也?不是這個?……”
但他當年年紀太小，還沒到一見鐘情的?歲數，他歎了口氣，“好吧。”
人海茫茫，能遇見還說上話都?是緣分?，更何況結婚，彆人結一次，他還要結三次。
唐約的?光腦界麵推送不少是關於?汙染物的?話題，也?有星球等級的?科普。
他頻道的?粉絲在直播說的?那些話也?有人截圖轉播，引來無數共鳴，唐約做不到視而?不見，他也?會好奇和自己互穿的?小外星人過得怎麼?樣，奈何搜索不到任何相關資料。
“小聞，什麼?是星球之力?？”
唐約忽然問，一直看著?他的?男人微微晃神：“一二零四說的?？”
他的?無奈溢於?言表，唐約微微抬眉：“又是你的?秘密？”
男人搖頭：“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明?，如果用……”
“我不想知道理論，”唐約打斷他的?話，問道：“他說你可以把我帶過來，也?有可能讓我見到原來這個?世?界的?唐約，真?的?嗎？”
原本探頭探腦的?大鵝管家縮了回去，唐約並?不知道沙發後麵藏了一隻鬼鬼祟祟的?大鵝，“如果對你有傷害就算了，我就是……”
唐約：“很好奇，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指紋都?一樣。”
“不是你做的?嗎？”
坐在工作台椅子上的?男人搖頭，“我也?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你想說創造複製體，但它們的?程序是我設置的?，和汙染物也?不一樣。”
“每一個?有自主意識的?汙染物前身都?是人類。”
唐約：“那我可以成為汙染物嗎？”
這句話又驚起了大鵝管家的?大叫，唐約抓住了一二零四過長的?脖子，又是反剪翅膀又是鎖喉，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活像他還經營過養殖場。
男人抽了抽唇角，似乎被一人一鵝的?動作逗笑了，過了一會他才搖頭：“我不希望你成為汙染物。”
汙染物之間的?「幕」是一種從屬關係的?精神鏈接，迭代的?等級代表了每隻汙染物的?權限。
這早就突破了當年製造汙染物的?研究院構建的?藍圖。
他們一開始研究無限期的?生命，結果拚出了不會死亡的?怪物。人對資源的?掌控欲望無止無儘，卻忘了有了族群必然有領導者，慕強不分?種族，人和非人都?一樣。
汙染物之間的?等級遠遠比星係之間星球的?區彆更殘忍。
唐約一直在看通訊那邊的?人，他身體還有對方留下的?痕跡，對方留下的?意識可以讓唐約輕而?易舉地感受到結婚對象的?存在，卻也?讓他留戀這種雖然有代價的?便捷。
這個?瞬間的?小聞很難過。
唐約從接受對方意識體的?痛就能體會到汙染物的?不同?。
他難得沒有刨根問底，點了點頭：“好吧，我原諒你聽我心聲了。”
話題繞了回去，男人啞然失笑：“當時?……”
唐約：“我知道，就像一個?人有很多賬號，你的?主號權限在老……嗬，袁霧身上，做阿德裡安就沒有這個?權限了是吧？”
他剛才的?溫柔消失殆儘，惡狠狠地問：“請問聞先生現在的?主號是哪一個?呢？”
一二零四在唐約懷裡發抖，心想大約年紀不大，問題倒是挺尖銳的?。
小狗想到了從前在家屬院吵架的?新婚研究員，似乎也?有相同?的?句式。
當天半夜男人就被趕出去了，還是保安收留了他，和因為小聞生病不在家也?在保安室的?一二零四擠在一起。
唐約：“差點忘了老板舅舅還等著?我去確認遺物呢。”
玩偶醫生咳了一聲，按照唐約的?方式回答：“現在沒有主號。”
唐約：“為什麼?？”
他想起對方做玩偶醫生那口不對心的?模樣，加上聞源的?出現，某人的?確焦頭爛額。
聞霧源：“你在這裡。”
唐約：“一二零四發給你的?戀愛心得？”
小□□家操碎了心，搜索資源庫還有從前周卓留下的?寶藏戀愛心得，可惜老朋友談的?不是女孩。
更不是什麼?憂鬱款好哄的?文藝少年，完全是帶刺的?仙人掌，主打一個?把你們全都?紮了。
聞霧源：“不是。”
一二零四從唐約懷裡探頭：“我沒有發戀愛心得，發的?是小卓的?戀愛日記精華版。”
唐約從那一縷意識裡看見了聞霧源的?從前，也?知道小卓長什麼?樣。
他的?結婚對象空有好臉，為人處事完全沒有朋友有經驗，就算平安長大，或許十年後也?是一個?無聊的?科研社畜。
一二零四詢問唐約能不能聽見主人的?心聲，卻忘了這個?作用是相互的?。
這次聞霧源沒有隱瞞，認真?辯駁：“如果我真?的?是一個?無聊的?人，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隔著?通訊懸浮屏一二零四都?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
唐約收好的?行李還在一邊，窗外已經天黑了，人工智能從少年人懷裡撲棱想借休眠逃跑，又被繼續鎖喉，唐約一字一句問：“為什麼?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玩偶大鵝不會窒息，卻也?分?得清愛撫和怒而?擼毛的?區彆，急忙轉移責任：“我不知情！我不是汙染物！”
聞霧源也?於?心不忍，解釋道：“距離問題，不是無時?無刻……”
“為什麼?我不能呢？”
唐約憤憤問道：“太不公平了！”
通訊那頭的?男人笑了笑，問：“你沒有聽見嗎？”
唐約：“沒有！”
在一二零四眼裡隻有臉能看實際上木訥得要死的?主人這個?時?候好像開竅了，“在9090星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你。”
“你直播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不是嗎？”
一二零四都?驚得滴膠眼珠變成了感歎號：“大約還和我說見鬼了。”
唐約完全沒忘這方麵想，他驚訝地看著?黑發的?玩偶醫生，對方身體微微前傾，像是靠近了唐約：“我一直在想你。”
“隻是現在複製體的?擬態自控力?太……”
一二零四忍不住插嘴：“明?明?是你麵對大約控製力?很差！”
大鵝被捂住嘴，唐約搖頭：“我不相信。”
對方沒有說話，他卻聽到了聞霧源的?聲音——
「喜歡唐約。」
「希望唐約可以永遠喜歡我。」
唐約深吸一口氣：“我們歲數差太多了，我要是十七歲出道，怎麼?看得上二十七歲朝九晚五的?聞霧源。”
玩偶都?聽得出他的?反話，這句沒有前因，一二零四哇了一聲：“我現在是多餘的?管家了。”
它的?滴膠眼睛配合地出現蛋花淚水，那一頭的?男人笑了笑：“那現在的?唐約也?看不上無聊的?玩偶醫生。”
他補充道：“之前的?權限和現在也?不一樣，是要和你麵對麵才能聽到的?。”
黑發的?男人給玩偶小狗裝上柔軟的?尾巴。
他還要為了唐約出行趕工，也?無法奔過去和喜歡的?人溫存，真?正的?聞霧源說話慢條斯理，也?溫和無比。
褚寧息是他人生的?支線，不代表他真?的?會成為這樣的?人。
運算無法算出性格的?無窮變化，隻能給出偏差的?數值，汙染物的?本體是沒有心的?合成物，汙穢不堪，連心臟都?沒有。
但此時?此刻，他的?情緒奔湧起伏，全是渴望和觸碰。
「孤島」的?聞源正在看末世?時?代的?DVD，演唱會盛大無比，偶像團體裡最?好看的?男生也?叫唐約。
一雙藍色的?眼睛，過分?精致的?五官。
他興致缺缺，正要換一張，影碟忽然掉在地上，承載負麵體的?擬態內部混亂不堪，他的?手都?變成了觸手，撿不起影碟，還臟了掉下來的?限量小卡，上麵還有away唐約的?簽名。
唐約：“受不了了。”
通訊切斷，聞霧源聽到了宛如立體的?想念。
全是小聞和混蛋。
還有你等著?。
半個?小時?後，玩偶醫生的?診所大門在遊客驚訝的?眼神下打開。
抱著?鵝的?星係紅人推門而?入，鵝飛人撲，男人驚訝地接住了說他無聊的?戀人。
唐約閉上眼——
“給你一個?證明?自己不無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