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這兒裝可憐。”
鬱綏“嘖”了聲,踹了腳自己的椅子,鐵質的椅子腳在地麵上發出“刺啦——”的尖銳聲響。
他低下頭,看著商訣上下滑動的喉結的線條,覺得口乾舌燥的。
鬱綏:“喂,商訣。”
被點到名的男生仰起頭,眉眼乾淨,又帶著疏離的冷意,他的眼底倒映出鬱綏的模樣,少年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眉頭皺的死緊。
“你老說在國外被欺負,他們是怎麼欺負你的?”鬱綏嗆著聲問他。
商訣的眼睫半垂下來,明白鬱綏是在關心他,眼底浮上清淺笑意。
剛到國外的時候的確比較慘,但後來,他被商老爺子送到了散打班,從那之後,那些霸淩過的他的人都被他打得很慘,無一例外。
商訣努力回想剛到國外時的那段記憶,語氣平靜到有些冷漠:“我剛a國的時候,語言還沒學的那麼好,和他們溝通都有問題。所以他們會在私下裡給我起很難聽的外號,又因為班裡的一個老師很喜歡我的長相,那些人格外不能理解……”
商訣的語氣頓了下,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但看了眼鬱綏越發難看的表情,他想了下,還是繼續:“從那之後,我的書桌和課本要麼會變成臟兮兮的樣子,要麼會神秘失蹤,上戶外課的時候,我會被推搡進積滿水的沙堆裡,或者被他們反鎖到衛生間裡,染上很難聞的味道。”
“我變成這樣之後,他們會很開心地問老師,還喜不喜歡我,次數多了之後,連帶著老師都認為我是個喜歡邋遢的學生,對我的態度也越發糟糕。”
他的口吻平靜,神色淡然,像是話語裡被霸淩的那個孩子不是他一樣。
鬱綏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攥緊,擰出血沫,艱難地在胸腔裡跳動著。
他的聲音在稀薄的黃昏裡顯得沙啞而低沉:“沒人管你嗎,你爸媽呢?”
商訣的爸媽再離譜也不可能放任這種情況不管吧。
窗外的欄杆被夕陽拉出長而寂寞的影子,那些空氣裡的寂靜化成尖銳的刺,順著呼吸,紮入肺腑,焦躁和煩悶在心底蔓延。
商訣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碎的平靜湖泊,泛出難看的漣漪。
除了在朱振辦公室那一次,商訣第一次在鬱綏麵前流露出這種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與嘲弄。
“你猜他們在乾什麼?”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剛才那些冷漠尖銳的刺從未出現過一樣,眼底卻是一片寒意:“他們在慶祝我弟弟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獎項。”
“廚房烘焙的小小廚師獎。”
大抵是也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對勁,商訣臉上的笑意斂起來,眼睫半垂著,那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與疏離再度爆發開來。
身邊的鬱綏久久沒有出聲。
商訣自嘲地笑了下,突然覺得,裝可憐這件事,無趣又叫人難堪。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沒人在意的可憐蟲。
所以今天,他大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教室窗外傳來鴿子騰空而起的聲音,羽翼在空中劃出陣陣的氣流,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沉默像上漲的潮水,翻滾不休。
“商訣。”
鬱綏的聲音在黃昏的空氣裡顯得格外遙遠,他從兜裡掏了下,拿出一支檸檬味的棒棒糖,垂著眼慢吞吞地拆著,語氣顯得格外漫不經心:“回家了。”
商訣怔了怔,剛要說什麼,那支剝乾淨的檸檬味棒棒糖已經塞進了他嘴裡。
鬱綏雙手抱臂,穠豔的五官染上高高在上的倨傲來,他朝著商訣昂了下下巴:“以後沒人能欺負你了。”
灰粉色的頭發襯得他像個吊兒郎當的小混混,少年說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鬱綏散漫道:“因為現在有我罩著你。”
夕陽與第三樓齊平,成束的光線穿透雲層,打在教室透明的玻璃窗上,商訣的眼睛有一瞬間被灼傷。
鬱綏挑著眉,眼尾微揚,狐狸眼下的淚痣在光下熠熠生輝,在某一個瞬間,比太陽還要奪目。
微澀的檸檬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商訣的心臟以很微弱的速度逐漸加快跳動,夕陽消失的最後一秒,他咬碎了嘴裡的糖,絲絲縷縷的甜滲出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混在空曠的風裡。
“好。”商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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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周六即將來臨的時候,宋臣年很扭捏地來問鬱綏這周有沒有空。
鬱綏一手拎著狗繩,一手回複著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