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2 / 2)

“無儘夏。”他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

夏夜微涼的晚風,蟬鳴不止的梧桐,還有永不凋零的繡球。

共同編織起這一場無儘的夏。

一場,誘他深陷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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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家門前的時候,背上的人已經睡死了,任憑商訣怎麼叫他的名字都不管用。

鬱綏家的門鎖還是密碼鎖,不帶指紋的那種,以至於商訣在門前徘徊了半天,甚至上手去捏鬱綏的臉,對方除了“好困”、“煩死了”、“彆碰我”這幾句話之外,一句有關於密碼的詞兒都蹦不出來。

商訣被他磨得沒脾氣了,又不能真的把人丟在院子裡睡,他盯著自己手裡的繡球花看了好半晌,沉默被拉得無限漫長,像是無儘的潮水一般上湧。

直到背上的人不舒服地嘟囔了聲,商訣才做好心理建設,幽幽歎了口氣。

他帶著鬱綏回了家。

生平第一次,他允許了另外一個人闖入他的私人領地裡。

就連co都是商老爺子養了許久,軟磨硬泡硬塞進他這裡的。老爺子說他身上看著沒有一點人氣兒,想找個什麼活物,看看能不能讓他變得近人情一些,像小時候那樣。

可在那些逐漸奔騰的時間長河裡,早已磨滅了他身上的許多東西,變回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模樣,談何容易。

家裡沒有客房,都被商訣騰出來做了雜物間又或者是書房,唯一落腳的地方就隻有他那件臥室。

門縫剛一打開,客廳裡的金漸層聽到動靜,就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它湖綠色的眼睛在黑暗裡發出熒熒的光,好奇地打量著商訣背上這位不速之客。

那一頭粉發太過顯眼,又或者說,是鬱綏這個人太過顯眼。

co認出來這是那天救過它的人,膽怯的情緒褪去,大著膽子,湊在商訣的褲腿邊扒拉了兩下。

“喵——”

“喵——”

“喵——”

它試圖引起鬱綏的注意,可惜對方醉的不省人事,早已經不知天地為何物,更何況那兩聲幾不可聞的貓叫。

黑漆漆的空間裡彌漫著寂靜,鬱綏被商訣背到客廳裡,陷入柔軟的沙發裡,然後徑直栽倒了下去。

商訣走進了臥室裡,金漸層回頭看了眼他,又跳上沙發,邁著小心翼翼的步子,靠近鬱綏,然後在他身邊臥倒,也做出睡覺的樣子。

另一頭,商訣從自己的衣櫃裡翻翻找找,拿出來一套嶄新的睡衣和睡褲,思索著怎麼說服鬱綏換上。

想了下,這實在是有點困難。商訣抿了下唇,並不對這件事抱有多大的期待。

但沒想到,鬱綏比他想象之中要乖得多,少年雖然睡得昏昏沉沉,但好像對於換睡衣這件事並不排斥。

“鬱綏,你可以自己換嗎?”商訣輕輕推

了一下他,試圖和他講道理。

鬱綏皺了下眉,極為困難地將自己從沙發的封印掙脫出來,三下五除二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動作太快,臉上沒有一點羞赧的神色,坦蕩的要命。

反倒是商訣看到他那一身白得晃眼的皮肉,慌張錯開了眼睛,但還是窺探到了大半。

少年微微低著頭,灰粉色的頭發在後頸處延伸,被微凸的頸骨頂起。肩背卻很薄,兩根蝴蝶骨隨著他的動作像鳥翼一樣向上凸起,仿佛輕輕一折,就能被折斷。極細的腰身帶著少年獨有的韌勁,沒入黑色短褲裡,那一截晃眼的腰窩裡盛著顆殷紅的痣,極富視覺衝擊力。

商訣隻覺得眼被滾燙的熱意給灼傷了,直接放棄了幫鬱綏擦乾淨手腳的想法。

接二連三被吵醒,導致鬱綏身上的戾氣有些重,他漂亮的眉眼皺起來,混著濃重的鼻音,幾乎是呢喃出來的暴躁:“能睡了嗎?”

“能了。”

商訣沒再折騰他,彎下腰,將人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他一手扣著鬱綏的膝窩,一手攬著他的後頸,將人禁錮在懷裡,是一個公主抱的姿態。

商訣把人顛了一下,想到好在鬱綏現在睡得不省人事,不然在對方清醒的時候這麼抱他,他肯定會鬨翻了天。

睡著的鬱綏格外乖,在接觸到柔軟的枕頭和被子時,直接把自己埋了進去,臉無意識地亂蹭,迅速在枕頭裡刨出一個最合適的小坑,以供自己入睡。

隻留下商訣一個人站在原地怔楞。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和人同床共枕過。

哪怕是商家父母在幾個月時拋下他遠渡重洋時,他也是被商老爺子放在嬰兒床裡一個人睡的,更彆說長大以後。以他這副冷得凍死人的性子,能容許彆人靠近他就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以至於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鬱綏時,商訣在自己十七年的人生裡,頭一次生出一番手足無措的念頭來。

被子和枕頭都是新的,獨立的兩床,這張床又格外大,哪怕兩個人一起睡在上麵,也不會有任何的接觸。

商訣手腳僵硬地躺在了床的另一邊,感受著身邊另一個人溫暖的體溫,強迫自己入睡。

今天在外邊瞎逛了一天,晚上又被鬱綏折騰了一路,說不累是假的,困意席卷,很快侵入大腦末端的神經,商訣的眼皮沉沉闔下來,意識在一瞬間消散。

倏地,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地靠近。

商訣的腰上被垮了一條細白的腿,胸膛之上也壓了隻瘦削的胳膊,手腳的主人毫無所覺,睡得很香,像是在尋找什麼熱源一樣,對方恨不得把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

商訣的睡意被這一番舉動打散,他渾身僵硬,試圖把鬱綏從他身上扒拉下去。

不僅沒成功,還被鬱綏纏得更緊了。

門縫又傳來很輕的動作,金漸層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邁入臥室裡,圓圓的腦袋四處張望,害怕被商訣逮到丟出這裡。

雖然但是

,co很不願意承認,它堂堂一個高品質血統的貓,居然有一天會被主人嫌棄掉毛,而不被允許進入他的房間。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人類一定是沒有嘗試過貓這種生物的溫暖。

co堅信,隻要自己努力,一定能獲得這座房子的統治權。拿下商訣,更是不在話下。

商訣今天晚上的確沒什麼功夫管它,他正被纏得喘不上氣來。

窗簾被金漸層蹭開了一條小縫,有清寒的月光順著縫隙落進來,像一條流動著的銀色光河。

這光暈在鬱綏的臉上,他濃密纖長的眼睫垂落下來,少了白日裡那股張揚倨傲的勁兒,此刻沉沉呼吸著,倒顯得有幾分人畜無害的溫柔與寧靜。

讓人看著,便覺得歲月靜好。

商訣盯著他眼尾下那顆淚痣半晌,伸出食指,把這人的頭往外推了推,想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鬱綏的頭被他推得退開一點,側臉輪廓精致昳麗,沉沉地呼吸著。

商訣自以為成功了,緩而慢地往床沿挪了一點,給自己掙紮出一片可以喘息的空缺。

察覺到鬱綏沒有發現,他鬆了一口氣,剛闔上了眼睛,鬱綏又湊上來了。

男生的頭發蓬鬆柔軟,發間有很淡的洗發水的味道,輕盈地鑽入鼻尖。意識到懷裡的抱枕在不斷地挪動,鬱綏皺著眉,很不客氣地拍了他兩下,語氣也有些凶:“可樂,彆亂動。”

得,感情自己被他當做家裡那隻薩摩耶了。

商訣無奈地笑了下,正要思考起自己和鬱綏家裡那隻薩摩耶有什麼區彆,鬱綏的腦袋在他的頸窩裡蹭了蹭,柔軟的唇瓣不經意間蹭過他的喉結。

因為晚上喝了太多啤酒的緣故,他的唇瓣不像白天一樣乾燥,而是帶著輕盈的柔軟,伴隨著無知無覺的呼吸,徐徐掃過他頸側那處單薄的皮膚。

商訣的喉結很重地滾了下,劃出幾道淩厲的弧度。彆樣的情緒在寂靜的夜裡悄然滋長,一瞬間,理智決堤,商訣扯開被子,想要翻身下床,手臂又被鬱綏抓著。

他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平日裡都是他裝傻逗鬱綏玩兒,看著對方羞惱的反應。沒想到,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風水輪流轉,這份窘迫最終在今天轉到了他自己身上。

夜色沉沉,商訣低斂著眉,眸光在夜色裡翻湧,像是打翻了的墨。叫人難以看清。

再難睡得著也得睡,反正不能把鬱綏吵起來。不然這祖宗鬨騰起來,今晚他們兩個誰都彆想睡了。

商訣折而複返,躺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避開鬱綏的手腕,將人挪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上,以防對方落枕。

窗外的蟬鳴嘶啞,床頭的繡球氤氳出淺淡的香氣,金漸層趁兩人睡著以後,膽大包天地跳上了床,安靜地臥在兩人中間。

伴隨著一層又一層上湧的熱潮,這個夏天,抵達了最熱的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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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綏這一覺睡得格外沉,意識混沌在一片模糊的白光裡,隨後是大

片大片鮮豔的紅蔓延開來。

圓月掛於枝頭,又被浮雲遮擋在其後,隻露出一圈清寒的白光。房間裡的龍鳳喜燭漾出幢幢的斑駁的碎影,堂前的石鼎燃出嫋嫋的清香,一片朦朧中,喜床上那道頎長的人影被投映在輕紗繪成的屏風上,顯得格外曼妙多姿。

鬱綏緩步走過去,細瘦的指撩開了被風吹得鼓起的紅色帷幔,耳邊響起奏鳴的喜樂。

不同於白日裡的鬼氣森森,這間喜房堪稱豪華,處處透露著一種奢靡的氣息。

屋外不知何時狂風大作,伴隨著一陣急似一陣的電閃雷鳴,床上的新娘正襟危坐,似乎是聽到腳步聲,他伸出修長乾淨的五指,自顧自將頭上繡工精致的蓋頭掀起來。

冷白的膚,雍容的妝,還有他頭上華貴的鳳冠,都擋不住那張冷豔高貴的臉。

夢境裡,商訣的頭發遠比平日裡要長上許多,錦緞一般的發絲垂落下來,泛出柔和的光,他側著臉,露出一段細白的頸,狹長的眸半耷拉著,睫毛似鴉羽般濃密。

鬱綏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商訣卻一步步朝他靠近,他像個禍國殃民的妖妃一般,細瘦的指勾住他的腰帶,媚眼如絲,將鬱綏一點一點帶到了床沿。

喜燭映照出重重的花影,鬱綏被推到在床上,商訣烏黑的發垂落在他的臉側,清冷的眉眼攢出一絲笑,語氣輕柔,動作卻毫不客氣地將他扒拉了個乾淨。

眼前的情景不斷變化,各種顏色交迭成錯綜複雜的一片,萬籟俱寂之中,鬱綏聽到商訣的聲音在耳邊響徹:

“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洞房吧。”

他的吻落下來,帶著輕柔的風。

鬱綏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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