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1 / 2)

明德樓本就少有人來,更何況是這片廢舊荒蕪的天台。

冬日裡的陽光溫暖而和煦,徐徐投落在對麵男生的後背上,哪怕對方穿著厚實的羽絨服,卻也依舊抵擋不住清瘦的身形。

鬱綏抬眸看著那道身影好半晌,心裡不住地猜測他們是什麼人。看年紀肯定不是和他們一般大的學生,看裝束也不像是在學校裡任職的老師或者其他職工,所以這對……朋友是偷偷溜進一中的嗎?

“怎麼停在這裡了?”

窄長的樓梯間裡,商訣站在鬱綏下一個台階上,偏頭低聲詢問他。

鬱綏聞言,指了指對麵即將消失的身影,含糊道:“看到一對……老師,我怕被逮到逃課……”

商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像是老舊電影裡特有的昏黃膠片,空氣裡的光束被切割成兩段,連時間都變得緩慢起來,對麵略微高大的男人突然站定,嫻熟地扯下身側人臉上圍著的圍巾親了過去。

鬱綏顯然沒想到事情會像這個方向發展,狐狸眼因震驚而微微瞪大,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壓低了聲音,語調有些磕巴:“他,他們是同性情侶啊……”

商訣眼眸微眯,視線定格在高大男人的側臉上,感覺有那麼一瞬間的熟悉。

等對麵的人相攜徹底離開之後,他才緩慢開口:“對麵那個,好像是薄家現如今的掌權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叫薄彧。”

先前鬱綏的生日宴就是在薄氏旗下的酒店舉辦的,當時時間緊,任務又重,商訣隻好托商老爺子去和對方協商,沒想到薄彧親自上門來拜訪,商訣下學回家的時候,和他在會客室有過一麵之緣。隻是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又會偶然遇到。

他身邊那個男生,商訣也一度有所耳聞,思及此,他默默糾正了一下鬱綏的說法:“不是情侶,是夫妻,或者說,夫夫?”他斟酌用詞。

圈子裡盛傳,薄彧對他這個聯姻對象格外上心,前些日子為了對方,甚至出手教訓了南城宋家,手段之狠厲,讓圈裡一群人嘖嘖稱奇。

可惜鬱綏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個上,他緩緩低頭,表情茫然,語調震驚:“他們結婚了嗎?!”

雖然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但在他們這個圈子裡,真正願意承認自己同性戀人的人屈指可數,更彆提結婚了。

商訣抬眸看著他,眼尾微彎,騰出一隻手捏了下他頰側的軟肉,語調略帶好笑:“結婚有什麼稀奇的嗎,讓我們鬱小少爺這麼驚訝。”

鬱綏訥訥道:“也沒,我就是沒想到,覺得太早。”

商訣收回了手,眉眼清雋,語調散漫,卻眼藏不住其中的認真:“太早嗎,我還打算一到法定年齡就和你求婚呢。”

在一起之後,兩個人幾l乎沒有討論過這方麵的話題,鬱綏壓根不知道商訣有這個打算。

他的心臟緊縮了一下,耳根悄悄蔓延上一層薄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臨近自習課下課,兜裡的

手機嗡得震動了一下,鬱綏匆匆拿出來瞥了一眼,看到了宋臣年發來的保平安的消息,他們已經說服了密室老板,租到了禮服,正在趕回來。

鬱綏將自己這邊也處理好了的消息發送了過去,不由催促起商訣:“先把表演服搬進去吧。”

方才的話題就此結束,誰也沒有再提起,可卻都在心裡悄悄期許未來。

宋臣年借來的禮服統一放在了這裡,三四個箱子堆疊,周遭還有些很早之前留下來的雜物,一眼望過去,淩亂的有些過頭。

鬱綏將書包裡的表演服塞進了他們儲存的箱子裡,又重新闔上,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轉身想要離開。

商訣卻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鬱綏不解回過頭,就見商訣指著一個方向叫他看過去——

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扇破舊翕合的門。

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濃鬱的不解,這扇門上邊的灰塵分布不均,門框上還有個鮮明的手印,一看就是方才那兩人鑽進去過。

但按照薄彧如今的地位和財力,人家千辛萬苦進一中來,總不可能是來偷雞摸狗的。

鬱綏停下動作,眼眸微亮,帶著好奇:“所以,這裡邊是不是藏著什麼東西?”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摸著下巴:“難不成剛剛薄總是來和他愛人尋寶的嗎?”

不過……這門眼見著破破爛爛,除非是有什麼穿越時空的通道,不然換了誰也難以相信,裡邊能藏著什麼值錢的東西。

聽出他話語間的好奇,商訣主動提議:“好奇的話,我陪你進去看看。”

不得不說,鬱綏是有些心動的。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到高二教學樓的時間綽綽有餘,在這邊耽誤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想清楚之後他迅速點了點頭,朝著商訣眨了下眼,眸中滿是狡黠:“去就去,就當是進去探險了,我也好奇,剛剛那兩個人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門口的雜物有些多,一看便上了年份,腳下的水泥地磚鋪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下邊有明顯挪動的痕跡。

鬱綏將幾l個箱子重新挪到一邊,彎著腰,從狹窄的口子進入,拉開了那扇門。

頭頂的灰塵多的嚇人,撲簌簌地往下掉,一看就是長年沒人打掃,也沒有人踏足。

昏暗下場的走廊裡,四周的窗戶被牢牢封堵了起來,隻依稀留下一點點光線,勉強可以視物。

鬱綏順著光的方向看向左右兩側的牆壁,上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各色各樣的便利貼。

商訣隨手從上邊取下來一張,上邊不知是哪年哪月寫的,願望卻格外真摯——

“高考一百天,衝刺T大,XJC,你可以的!”

鬱綏湊在他的身邊,也看到了上邊的字跡,牆上密密麻麻無一不是曆屆學生的祝願,兩人對視一眼,幾l乎是立刻想到了方才在裁縫店裡阿婆提到的那麵許願牆。

“怪不得阿婆說,幾l乎每一屆的市狀元都在這裡許過願,也都成真了……”鬱綏的目光順著牆麵轉了一圈,在上

邊掃到了一中榮譽牆上的好幾l個人,他調笑說:“不過按照這麵牆上便利貼的疏密程度來看,應該沒有一個人能漏下這個活動吧,也難怪有考神保佑呢。”

商訣將手中的便利貼放回原位,又指著上邊一張字跡清秀的便利貼,意有所指:“也不全都是和考試有關的,你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空氣之中的塵埃懸浮著,細小的顆粒在光束之中緩慢地升騰,像是金色河流裡流淌的砂礫。

“願我們在時間的長河之中,將愛情延續,任他流淌——ghg&qyd”

“暗戀是最無聲的告白,如果這次高考能和你在同一個城市,我希望我有勇氣能和你說出我的心意——bcx”

“平安喜樂,萬事無憂,順利上岸!”

“萬能的考神,本人不求超常發揮,隻求平平穩穩【祈禱】【祈禱】XM大學!等我來找你!”

在很多人青春的記憶裡,或許會有許多這樣的角落,隱沒在偏角一隅,毫不起眼,卻埋藏著許多人最初的悸動與期盼。

鬱綏湊近牆壁,彎下腰,念出最後一句話——“PSX,你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喜歡你吧,祝你前程似錦,心想事成。”

“唉,你彆說,暗戀這件事還蠻辛苦的。”鬱綏直起身來,略帶好奇地詢問商訣:“商訣,我要是一直沒答應你和你在一起,你怎麼辦啊?”

商訣掐著他的後頸,嗓音不鹹不淡;“不會怎麼樣,不過可能會使一點小手段。”

如果鬱綏不喜歡他……商訣眼神暗了下,並不是很願意接受這樣的可能。

鬱綏挑了下眉,來了興趣,還想繼續詢問,商訣眼尖瞥到角落裡有一袋已經拆封過的便利貼,岔開了話題:“這兒還有便利貼,不是好奇嗎,要不要也許個願試試?”

他眉目疏懶,語調有些漫不經心:“一直沒來得及問你,綏綏,你之後想考什麼大學?”

如果換幾l年以前問鬱綏這個問題,他或許還會迷茫猶豫,但自從鬱瑤離開之後,他心中就早已做好了打算。

鬱綏手指蜷了下,接過商訣手中的便利貼,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試試B大的醫學,不過以我現在的成績來看,肯定還很難,不過到了高三,Z大應該能夠得到。”

鬱瑤的離去始終是他的一塊兒心病,他當時不能改變什麼,但以後,他想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彆人挽回一些遺憾。

都是高中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筆,鬱綏乾脆半蹲下,邊寫變反問商訣:“那你呢?”

從前沒有考慮到的問題在此刻無聲地被重視起來,現下兩人還在高中,近在咫尺的距離,不需要擔心什麼彆的。

可之後呢,上了大學之後,麵對的選擇會更多,麵對的人也會更多,相隔千裡,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未來會如何發展。

商訣將寫好的便利貼折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不用擔心,綏綏,我會和你一起,還有一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也

足夠你實現你想要的。”

鬱綏張了張嘴,調笑道:“什麼都和我一起,你就不怕我高考失利,拖你到一個很差的大學嗎?”

他說著說著,表情難得認真起來:“商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都有自己的未來,我喜歡你,也希望我的未來有你。但我決計不會允許你為我委屈自己,放棄什麼……這隻會讓我覺得,我是個拖累,而不是一個好的戀人。”

“所以,我們都隻需要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心無旁騖。”

鬱綏仰著頭,前些日子,商訣陪著他去把頭發剪短了一些,露出了乾淨的眉眼。

他眉眼間有很重的少年氣,平常行事乖張又恣意,總讓人感覺不管不顧,甚至是幼稚。

但在有些事上,他從來都不肯妥協退讓。

照宋臣年的話來說,鬱綏這人天生就是個刺頭,脊梁骨比他家老爺子的那根拐杖都硬。

要讓彆人為他犧牲什麼來成就自己,比殺了他都難受。

他從前就不肯鬱瑤為他對宋朗華忍讓半分,更遑論現如今的商訣。

他眸底的神色太過認真,商訣知道他的性格,隻是垂眸:“鬱綏,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說了,還剩下一年,隻要你想,隻要你和我肯努力,考到同一個大學而已,不會是什麼難事。”

鬱綏彎唇說了聲好。

色彩斑駁的牆麵之上,鬱綏將自己的那張便利貼貼了上去,——

“今朝秣馬堅如鐵,他日功成朝天闕。”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商訣,更相信陪在他們身邊的實驗班的每一個人,每一位老師,高考這件事,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努力,而是千千萬萬個日夜與汗水澆鑄起來的未來。

貼好之後,鬱綏才發現商訣遲遲沒有動作,他眸光戲謔:“你哄著我寫了,自己怎麼不寫?”

商訣掐著他的下顎,在他的嘴上咬了一口,力道有些重,一絲很淡的血腥味蔓延開來,他輕輕把他鬆開,淡淡道:“我會走到一個有你和我共同的未來。”

而這個未來,會由他自己來掌控。

離開之前,鬱綏匆匆瞥了眼他便利貼旁邊的位置,上邊的字跡清雋有力,油墨新鮮,紙張潔淨,一看就是不久前剛剛寫好的。

“他是我既定命運的意外,是我的始料未及。”

“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支撐我的存在。”

鬱綏輕輕蹙了下眉,收回了眼神。

這話看起來讓人毫無頭緒,但聯想到方才商訣的話,大抵是那對同性戀人寫來對彼此表達心意的吧……

彆說,還怪純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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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1.

元旦晚會的舉辦地點在明德樓西邊的禮堂裡,雖說能夠容三千人,但在兩千多學生和一部分家長接連湧入之後,瞧著著實有些擁擠。

原先校方規定在晚上七點準時開始,有節目的學生可以提前到大禮堂進行彩排和化妝,但學生們進校至今,一貫自嘲在蹲大獄,好容

易有這麼一次撒歡撒野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

於是許嵐進班裡來通知彩排的時候,才發現教室裡早已空空蕩蕩,這群潑猴猶如從五指山下解放了一般,到處亂竄。

幾l個班的老師通了下氣,才發現不知是實驗班,其他班裡,哪怕是沒有節目的學生,也都早早尋了要去幫忙的借口,一溜煙跑到了禮堂去占座。

老師們對視一眼,笑得揶揄:“這群活寶,這下沒人能管,可指不定鬨出些什麼幺蛾子呢……”

“那可不,就單說許老師他們班,哎呦,我帶班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能鬨騰的學生,還是實驗班。”

“聽說你們班那個宋臣年排了場舞台劇出來,藍校長去做入選裁判的時候,嘖嘖稱奇。“”

許嵐被打趣慣了,臉或許也丟慣了,被這麼調侃一番,倒也沒見生氣,隻是掩著麵,淡淡笑了聲;“你彆說,我們班這群學生雖然鬨騰了些,心卻是好的,我看啊,這次舞台也表演的不錯。”

“那我可就期待著看了。”

“要我說,還得是高一那年的元旦晚會最精彩,都足夠記如我們一中的史冊了……”

一行老師說笑著,在沿路上走走停停,不時打量幾l眼周遭的建築,麵露感慨。

精彩些好啊,精彩些,留些更深刻的記憶與印象,也不枉在舊校區留一遭。

這片故土,他們雖然偶有嫌棄,可真當離開那時,說到底,還是想念。

走到大禮堂之後,許嵐告彆了同行的老師,往舞台的後台走了過去。

她先前便詢問了史曉明,對方匆忙之間給他回了個消息,她才得知這群人一早便來了後台化妝,已搶占先機。

隻可惜不知他們一個班這樣想,等實驗班眾人到了之後,化妝鏡前早已經人滿為患。

整個後台人來人往,擠得驚人,許嵐堪堪從人群之中找到了最高的曲多,確認了位置,好容易擠了進去,就見宋臣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化妝台上隨手撈了一盤眼影。

配色十分古怪。

“宋臣年,你那盤眼影不實用,放下吧。”許嵐艱難擠進了大部隊,喘著氣提醒他。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都沒用化妝刷,幾l根手指頭使勁往眼影盤裡一戳,沾了幾l個最深色,直接就上了眼。

宋臣年:“沒事沒事,嵐姐,你不用擔心我,我演的是巫婆,畫兩個煙熏妝就成。”

宋臣年:“誒,煙熏妝是怎麼畫來著……兩個大黑眼圈……怎麼感覺有點奇怪……”

他胡亂往臉上抹了幾l把,煙煙熏妝非但沒畫出來,反而把整個眼眶都塗得烏漆嘛黑。加上他皮膚本來就白,後台的燈光打得亮,色彩反差極為明顯,一時之間,非但不像是巫婆,,反倒……

鬱綏捧著肚子,伸手把他的臉掰正,正對著自己:“我看你啊,不像是個巫婆,倒像是隻熊貓。”

他眉眼彎著,笑得厲害:“不過人家熊貓都走的是可愛風,你就不一樣了,你走

的是憨厚風。”

宋臣年怒而拍桌,轉過頭去問身邊的其他人:“媽的,我這妝就畫的這麼糟糕嗎?”

他原先是想獲得一些反駁的,氣勢才這般足,隻是沒想到,所有人看了一圈他的臉時,都沒憋住笑,樂不可支。

孟傑和他熟,半點不顧他的麵子,笑得前仰後合:“宋臣年,你彆說,還有點像黑山老妖,你再塗一個黑色的口紅都能去隔壁玩兒cospy了。”

史曉明點頭讚同:“隔壁高一要表演倩女幽魂,你都不用改妝,能直接上台了。”

鬱綏捏著他肉乎乎的臉,從他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棕色黑色綠色還有珠光眼影應有儘有。

“要是不特地解釋的話,你把妝化成這個樣子,還以為你要和我搶戲呢。”

許嵐絕望扶額,宋臣年淚眼汪汪轉身求助:“嵐姐,還有什麼挽救的方法麼?”

許嵐隻好從自己的包裡搜羅出兩隻化妝刷:“過來吧,我的小祖宗,這是舞台表演,不是萬聖節。”

宋臣年被拉著去改妝,曲多拽著孟傑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大家艱難求生,到處都是“讓一讓,讓一讓”、“借過一下”、“不好意思我們馬上要上台了,能不能先通融一下我們”的話。

鬱綏是主角,但卻沒有絲毫想要去收拾的念頭,他雙手抱著臂,懶洋洋地朝著宋臣年的方向看著,還不忘損兩句商訣:“這要是換上次玩兒密室的時候,你指不定又要被下一次。”

商訣淡淡瞥了眼宋臣年的方向,委婉拒絕:“不會,我隻會被他蠢笑。”

鬱綏又樂了。

那邊許嵐三兩下將宋臣年眼眶上的眼影儘數卸掉,重新挑了眼影給他上妝,過程有些艱難。

鬱綏原先還在看熱鬨,看到一半,肩膀猛地被人一排,他轉過頭,發現宋婷正笑眯眯看著他,語帶調侃:“鬱綏,你怎麼還不去化妝啊?我看你們班多一半的人都化好了。”

她說的多一半正好在對麵的椅子上坐著,穿著棕綠色的衣服,臉上掛著兩坨紅撲撲的腮紅,張牙舞爪地到處嚇人,頗像在儘職儘責地扮演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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