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下樓後,陸月喬在餐桌上見到了趙參謀長,也就是趙晏河的父親趙國棟。
父子倆容貌有五分相似,不同於趙晏河的冷酷俊美,趙國棟第一眼就讓人覺得氣勢威嚴,帶著久居高位的不怒自威。
趙國棟一身軍裝,坐在老爺子身邊,他是昨晚半夜回來的,已經從妻子那裡知道了陸月喬和於奶奶的事。
如今見到小姑娘,趙國棟表情溫和兩分:“喬喬,趙伯伯前些天在外地搞演練,沒來得及歡迎你和於嬸,你在這裡住得還舒心吧?”
“趙伯伯,姨姨和陳嬸都很照顧我。”陸月喬淺淺一笑,頓了頓又道,“晏哥和玲玲姐也是。”
“那就好,”趙國棟頷首,“聽於嬸說,你們過兩天就要搬到家屬樓去,有什麼需要晏河幫忙的,儘管開口。”
“謝謝伯伯。”陸月喬真誠地感激,來京市這些日子,趙家真的幫了大忙。
當然其中出力出錢最多的,還得是趙晏河。可陸月喬不敢和他多說話,隻能對著其餘的趙家人表達自己的感謝了。
趙晏河在餐桌另一端,全程不語,安靜喝著粥。
明明是他一直在忙前忙後,結果陸月喬的感謝全說給他爸他媽聽了,合著他就是個做苦力的?
小姑娘的心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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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大院的家屬筒子樓和這片紅磚小樓隔著十多分鐘的路程,那裡住的軍官級彆不太高,多是一大家子擠在一居室或兩居室裡。
家屬樓一共三層,每層樓的儘頭是水房,沒有陽台,做飯的灶台都搭在樓道裡。
趙晏河分到的房子在二樓儘頭,靠近水房,打水很方便。
房子裡是水泥地,已經放了簡單的家具,有床和桌椅,還得添置不少東西。
於奶奶去了一趟大院外,跟木匠定製了一套樟木家具,兩扇大衣櫃放臥室裡,一張書桌專供陸月喬學習,床左右各放著一個矮腳櫃子。
外頭廳堂多了一套小沙發,同樣是樟木的,靠牆放著三鬥櫃,櫃上擺著熱水瓶、收音機和茶缸。
於奶奶還買來一架縫紉機,用的是陸老爺子的縫紉機票。
這屋裡的家具大多也是陸老爺子出的錢,趙晏河不知從哪提來個蜂窩煤火爐子,如今天氣熱用不著,等到了冬天,就能用它取暖燒水,在屋子裡煮個湯也方便。
每年的蜂窩煤要專門去煤廠裡買,這活兒自然又被趙晏河一手包攬,畢竟陸月喬和於奶奶是運不回來的。
搬進家屬樓的這一天,於奶奶請趙家人吃了頓飯,陸老爺子也帶著幾個幫忙搬過家具的孫子來了,幸虧他不是空手過來,而是從部隊食堂買了好幾道硬菜,於奶奶才沒有把他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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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喬就這麼和奶奶在大院裡定居下來,陸老爺子很快幫她辦好了城裡戶口,記在陸家名下,以後陸月喬每個月也能領27斤糧票,於奶奶的戶口辦不下來,每個月的糧票就由陸老爺子貼補,定期讓陸豐送到家屬樓。
趙晏河分到的這個一居室真算不上大,臥室和廳堂加在一起不到二十個平方,兩個人住剛剛好。
在新房住下的第一天,陸月喬是被外頭六點鐘準時響起的哨聲叫醒的。
這時天還沒完全亮,窗簾微微透著光,於奶奶也醒了,起來忙活早飯。
陸月喬在床上暈乎乎睡了個回籠覺,半個小時後才完全清醒。
這裡離訓練場近,能聽見士兵們跑操的號子聲,陸月喬的睡意在一聲一聲的“一二一”中消磨殆儘,她突然發現,以後都不能睡懶覺了。
這真是個悲傷的事實。
早上奶奶做了兩碗疙瘩湯,給陸月喬蒸了一個雞蛋,澆上兩滴醬油,又軟又香,陸月喬就著雞蛋羹吃完了半碗麵疙瘩。
於奶奶拿過她剩下的,往自己碗裡撥拉,一邊問道:“今兒是要去找你陳姨吧?”
陸月喬點頭:“姨姨說帶我去團裡,要測試我的柔韌性和平衡力,還可以看文工團的姐姐們訓練。”
“那你就去吧,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學了,這段時間抓緊學,聽你陳姨的話。”
陸月喬乖乖聽著,回臥室換了身寬鬆的衣服,上身是白T恤,下麵穿軍綠色的長褲,她給自己紮了個丸子頭,淺綠色的絲巾盤成一個大蝴蝶結固定在丸子頭上,清新中透著一絲俏皮。
背上奶奶給她準備的挎包,陸月喬和奶奶揮手拜拜,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剛到樓下,抬眼就看見門口不遠處扶著自行車的趙晏河。
陸月喬蹦跳的動作立刻停了,背著手站在樓梯最下麵一層台階,無措地看著幾米外背著清晨日光的男人。
陳姨明明說讓玲玲姐來接她去文工團的,怎麼變成趙晏河了?!
“過來。”趙晏河輕拍自行車後座。
陸月喬小步挪過去,抬頭問道:“晏哥,玲玲姐呢?”
“她被值班護士叫走了,說有急事,我送你過去。”
趙晏河腿一跨上了車,他的腿太長,斜撐在地上,示意陸月喬走後麵。
陸月喬側坐上去,腿剛好可以彎曲踩在後踏板上,一手摁住後座,一手扣住前座。
一點兒沒碰著趙晏河。
趙晏河在前麵頭也不回:“拽住我衣服,不然坐不穩。”
他那腿就這麼撐著,像是陸月喬不照做,他就不動似的,陸月喬隻好抬手,輕輕捏住男人軍裝的下擺。
自行車一往前,立即小小地顛了一下,陸月喬慌得馬上抓緊前麵人的衣裳。
陸月喬好像聽見趙晏河輕笑了一聲。
文工團位於部隊大院的最西邊,和訓練場中間隔著食堂、服務社、醫務室還有小學和中學,幾乎像是有一道天塹,隔開了揮灑汗水的士兵和青春靚麗的文藝兵姑娘。
趙晏河騎車帶著陸月喬過去,都花了五六分鐘,陸月喬自己走過來,需要半個小時左右。
“到了。”趙晏河停在一棟長方大樓前麵,讓陸月喬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