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學兄!不用管我等了!”
“那些道門肖小賊子明顯是處心積慮,早有預謀,絕不會讓我等輕易逃脫!”
“想不到他們竟如此卑鄙,數日前就暗下手段,用李學兄、陳學兄諸位的家眷將他們誘離玉京,”
“儒門諸位學兄之中練成時乘六龍之術的,除上善學兄外,便隻有李、陳諸位學兄,這是蓄謀已久,欲斷我等去路!”
“上善學兄,你不用再帶著我等,你有禦風之術,那賊子再多謀劃,也絕難留下你,帶著我等累贅隻會拖累學兄!”
“你速速逃出此地,告知夫子!”
“不錯,我等性命不足惜!夫子名聲,儒門傳承聖器、絕藝,萬不能有失!”
伏在道旁的洪易,很快便看到了幾個倉促間略顯狼狽的人影,相互攙扶,自玉龍觀的方向朝玉京城方向急趕。
一行近十人,儘數身著素白儒衣。
諸人之後,有一人手執一柄如月光驚鴻般的寶劍,時時戒備身後。
“上善豈能舍棄同窗,獨自逃生?”
“上善學兄!何以如此糊塗!”
“此番那些賊子目的非止是截殺我等,儒門根基,夫子清名,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你若陷在此地,誰去警示夫子!”
“諸位不必多說,夫子學究天人,豈是宵小所能暗算?上善絕不對置諸位安危於不顧!”
“上善兄!”
伏在道旁的洪易,見得這一行人爭吵了起來,心中也不由被重重地震了一下。
他雖不識這些人,看他們的衣袍,聽他們的說話,卻能知道這些皆是儒門學子。
看來那幾個道壇門派截殺儒門學子的陰謀已經得逞。
而依這些儒門學子口中所說,這陰謀是針對那位亞聖公、甚至整個儒門。
究竟是什麼人?
竟然如此大膽?
心中正自驚疑,那枚浩然成聖、神而明之的念頭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
道上,上為眾人斷後警備的上善,突然頓住腳步,喝道:“諸位且停!”
這些儒門學子也並非尋常之輩。
能得聞先王鐘聲,聽出其中召回之意的,都是胸中浩然正氣有了一定規模,儒門修為到達了一定境界的學子。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能從道門的截殺中逃得性命。
上善一叫,他們便察覺出了異常。
“怎的天這般黑?”
雖說此時是黑夜,但天上有明月高掛,星河璀璨,十分耀眼奪目。
與那綿延無儘的玉龍山脈交相輝映,更是壯麗無比。
此時,他們卻發現這夜似乎在不覺間,變得黑如濃墨。
抬起頭,卻仍可見到明月高照,群星閃爍。
低下頭,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十分詭異。
“妖孽!”
“還不現身!”
上善猛然發出一聲大喝,手中如月光般的寶劍自下至上一撩。
遠在密林中的洪易,都聽到了耳中一聲春雷炸響。
一股浩然純正的氣息激蕩開來。
入眼儘是一片赤紅如血。
翻滾湧動,如大江橫流。
血浪滔滔,竟將濃墨般的夜色衝刷開來。
顯露出了周圍的重重山影、亂石殘樹。
還有天空的明月,閃爍的群星。
雖然璀璨如一,卻明顯比之前多了許多靈性,多了無儘的浩瀚。
眾人一下清醒。
便知先前自己等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彆人的道術之中。
所見所聞,都非真識。
如今被上善一劍破滅,才得見真實。
“嗬嗬嗬,不愧是亞聖公身邊唯一的親傳弟子,果真有幾分本事。”
眾人清醒過來,便看到了道路前方數百步開外,出現了一個身影。
雖看不清楚麵目,卻能見到一襲鵝黃的紗衣,婀娜的身姿。
“你是何人?”
一行人中,一個身上尚算完好,不見傷勢的白衣學子一步跨前,擋在一眾受傷同伴的身前,冷然喝問。
這女子出現得詭異,先前那令他們無聲無息陷入幻象之中而不自知的手段,也著實令人忌憚。
“在此攔住我等去路,還用邪法暗算,又是道門宵小賊子?”
“嗬嗬嗬……”
“這便是傳說中的儒門絕學,養吾劍法五色劍式中的丹心赤劍?”
“竟然能破去我的星宿陰陽道,看來這儒門的威名,卻也不全是虛傳。”
那倩影卻沒有理會喝問的學子,發出一聲聲嬌笑。
如同環佩叮當,清悅愉人。
入人之耳,繚繞在人的心頭,如絲如煙纏繞,久久難去。
“嗯?”
“妖女!還敢邪法作怪!”
這些儒門學子確實不簡單,隻是微微一恍神,便清醒過來。
瞪視女子怒喝。
藏在密林中的洪易,念頭聖明,極力觀想著過去彌陀,端坐虛空,大如星辰,隱於芥子,無形無相之意,儘力隱藏著身形。
他念頭專注,將浩然正氣運於雙眼之中。
想將那女子的麵目看清,卻隻能看到一片氤氳煙雲籠罩其麵龐。
明明似乎近在咫尺,隻需再看一眼,便能看清楚。
卻偏偏怎麼也無法看清一絲一毫。
不僅是他,道上的儒門學子也發現自己難以看得真切。
“我是誰?”
“那得看你們有沒有那資格知道了……”
“適才見得諸位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儒門君子,果然仁義當頭,”
“既然如此,你們便一起留下,都不要走了吧。”
女子語聲如鈴,跳躍靈動,卻令人遍體生寒。
不僅是其語意中透出的殺意令人生寒,更是因其聲音是直接作用在人的神魂之上。
時時刻刻、無形無影地攻擊著在場之人的神魂。
這分明是一個道術修煉到了極高深的境界。
一言一行,都能牽動人心。
至少也是附體大成的境界。
一個渾身染血,一條臂膀已經斷去的學子掙脫同伴攙扶,怒道:“你是道門的?還是江湖門派?”
“我等皆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舉人,更有朝廷命官,你敢截殺我們,不怕王法嗎!”
“王法?”
“咯咯咯咯……”
這看不清麵容的詭異女子發出一連串笑聲。
她說話便如同他們腰間的環佩叮當之聲。
笑聲如那掛在山間的一串玉鈴,一陣陣風吹拂過來,發出短促又悅耳之極的聲音。
她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笑得如花枝亂顫。
“看你長得也還算清秀,還是秀才?舉人?那當讀過不少書了,不如你來告訴我,什麼叫王法?小東西,啊?”
“咯咯咯咯……”
“哼!”
此人一言一行間,皆有令人神魂顛倒、驚心動魄的魅惑,尋常人讓她這麼一笑,十有**,已經羞愧難當,至少也要羞得滿臉通紅。
那殘了一臂的學子眼中也閃過一絲羞惱,卻是一閃即逝。
豎目怒道:“好妖女!”
“你要聽,我便告訴你!”
“依大乾律,擅殺秀才功名者,徒三千裡!擅殺舉人功名者,流邊土疆界,與靖邊軍卒為奴!永不得回!擅殺朝廷命官者,腰斬棄市!”
“依大乾律,修煉邪法妖人,當捉拿入刑,浸三日糞窖,破去妖術,剝去衣物,掛城樓示眾!”
斷臂學子義正詞嚴,滿麵正氣,周身浩然。
字字句句,如含法憲,凜然生威。
隻說那女子窈窕身姿輕輕擺動。
即便是眾人看不清那詭異女子的麵容,此時也能感覺到她滿麵的怒間,氣得發抖的腰枝。
“好,好,好!”
女子連道了三聲好。
“那陳辟小兒手頭上的本事還沒有見到,他教弟子的本事倒是見識了,可真是一群伶牙俐齒之輩啊……”
隻聽原本如環佩般的悅耳聲音,變得冷冽無比。
似乎那吹動環佩的風,是從那萬丈寒淵之中吹來,令人神魂都要顫抖。
眾人還沒有從那刺骨**的陰冷中回過神來,便又感覺到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