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洪易?”
那人不過十來歲模樣,頭戴紫金冠,兩條玉帶自兩鬢垂落,一身錦袍,眼如星月,麵如冠玉。
有種說不出的意氣風流,
手裡緩緩搖著一柄折扇,慢慢地在兵將開路中,踱了過來。
看似隨意,但在洪易眼裡,這人每一步踏下,都像一座山壓在他的心頭,震動著他的神魂。
明顯來者不善,在針對他。
洪易神色不動:“是我,閣下有何貴乾?”
“大膽!”
“這位是當朝冠軍侯!還不跪拜?”
一個身穿甲胄的軍將站在少年身後,駢指怒目,喝斥洪易。
“冠軍侯!”
“什麼?冠軍侯?那位‘縱橫異域十萬裡,軍中第一冠軍侯’?!”
“曆朝曆代的冠軍侯,隻封立下不世功勳的少年將軍,我朝六十年,就封過這麼一位,聽說這位冠軍侯爺年不滿十七,武功卻已深不可測,馳騁沙場,殺人無數,為我朝開疆萬裡!”
“不僅如此,聽說這位冠軍侯還擅長雜學,竟似無所不知,為當今陛下進獻了許多奇異之物。”
“造紙之術、印刷之術,還有如今民間富貴之家盛行的羊指皂、琉璃等奇物,聽聞都是這位冠軍侯爺造出來的。”
“竟然真的這般年輕!”
“我大乾朝先有洪太保,如今又有一位冠軍侯,可見是天命在我,大盛之兆!”
“此二人卻是不凡,可你這般說,我卻不敢苟同,難不成夫子就比這兩人差了?”
“你可不要亂扣帽子,這兩位雖是不凡,乃朝廷柱石,但文聖古乃是千古一聖,又如何相比?”
“有夫子一人,我大乾必是大盛在即!”
“這位侯爺不是擁兵數十萬,坐鎮邊關?怎麼會突然回京?”
那軍將的喝斥聲一傳出,本就擁擠的貢院之前,頓時喧嘩起來。
冠軍侯楊安?
洪易聽著這些議論,本就因其故意針對而不滿,此時更是沒了好感。
他已經在心中將這冠軍侯與洪玄機放在一起比較。
兩人都是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的人物,同樣是少年神勇,戰場無敵的將帥,光芒萬丈,經曆也十分相似。
大乾能有這般將帥,行是洪玄機,又是冠軍侯,代有傳承,倒是興盛之象。
按洪易的心性,他本不該有這種不喜,儘管對方一出現就頗有些咄咄逼人。
都是一樣的年輕人,洪易如今的成就也不算低。
哪怕還及不上冠軍侯楊安一身武聖境界的修為,卻也差之不遠。
洪易自信要不了多久,也能趕上來。
對於這樣的人,他應該惺惺相惜才對。
難道是我嫉妒他?
洪易暗忖。
旋即又否定了。
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喜怒哀樂,好感就是好感,厭惡就是厭惡。
但洪易很肯定,自己對這楊安不是嫉妒。
他是從這冠軍侯身上,隱隱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令他不舒服的氣息。
那是一種滅殺一切的氣息。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隻要是擋在他前方的,不論是什麼,都要一一滅殺的霸道、凶狠。
這是胸中有浩然正氣,一念成聖,神而明之的一種感知。
沒有理由,卻必是有的放矢。
“哼!”
這時,那楊安卻是因為周圍眾人的議論中,對於文聖公的吹捧,和對他的貶低而露出幾分冷色。
輕輕一哼,便令周圍之人感覺心頭如同一座山重重地壓了下來,幾乎就痛得要吐出血來。
洪易皺眉道:“冠軍侯爺也未免太過霸道了。”
“怎麼?你想為他們出頭?”
冠軍侯楊安冷笑著看著他。
那種讓他極不舒服的滅絕氣息更加濃重,彌漫著在貢院之前,令眾多來趕考的學子中許多人都麵露痛苦之色,甚至呻吟起來。
也就是這貢院前都是大乾的讀書人。
如今大乾的讀書人因為儒門的存在,可不會有以前的那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酸書生。
不說個個文武雙全,卻也是個個勤修君子六藝,成就高低且不談,能有資格參加大考,必然都是從萬千學子之中脫穎而出的。
個個血氣充實、神魂堅定。
沒那麼容易被這種精神氣勢所傷。
洪易見他如此乖張殘暴,心中微怒。
正待發作,卻聽嘎吱一聲,貢院門打開,一個蒼勁的喝斥聲從中傳出:“什麼人敢在貢院門前喧嘩放肆?”
一個蓄有長須,年過百半,麵目剛正的文官走了出來。
威嚴的目光掃過貢院之前。
落到那楊安帶來的一隊軍兵,花白眉頭微微一皺。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自調動軍將,圍堵貢院?”
“哈哈哈,原本是李尚書。”
冠軍侯見了此人,收起一身凶狠霸道的氣息,大笑了幾聲。
“冠軍侯?”
來人正是本次大考的主考官,李神光。
他見到冠軍侯楊安,眉頭皺得更深。
“不知冠軍侯爺到此作甚?還如此興師動眾,竟帶著如此虎狼軍士,怎麼?難不成還想拆了貢院?”
“哈哈,李大人說笑了。”
楊安大笑道,此時的他,倒像是個氣度不凡的豪爽少年儒將。
與片刻前的咄咄逼人,以勢壓人的霸道凶狠模樣,全然不同。
“本侯剛剛回京,不過是恰好聽聞今日乃大考之日,便想來看看我大乾未來的棟梁之才,”
他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到洪易身上,若有所指地道:“真是不虛此行,我大乾果然是人才濟濟!”
“是嗎?”
李神光不置可否,淡聲道:“既然如此,冠軍侯爺看也看了,科考時辰將至,侯爺在此,怕是有所不便,還請侯爺離去吧。”
“李大人莫急,本侯這就走。”
冠軍侯拍的一聲將折扇敲在手上合起,哈哈一笑,轉身便帶著軍兵離去。
陣列嚴整,來去如風。
僅此一絲,便可觀其治軍之能,確非尋常。
冠軍侯來得突兀,去得也突兀。
令洪易心中縈繞著一絲絲疑問。
“哼。”
李神光看著冠軍侯離去,輕輕哼了一聲。
不知為何,洪易總感覺這位禮部尚書似乎與這冠軍侯有過節,抑或是對其十分不滿。
“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