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2 / 2)

走過一個來回,庭院裡的這一大叢雜草被他們的足跡壓出了歪歪扭扭的路徑。要是再多走幾趟,估計這條痕跡也會變成小路了吧。

在麵館前耽誤了太久,回來的路上又走得慢悠悠,拉麵早已失去了滾燙的溫度,變得有些溫溫的。麵條也被泡得漲起,幾乎快從碗邊緣溢出,磨磨蹭蹭地吃了好久,才終於見到白色碗底。恍惚之間,好像聽到了下雨的聲音,推開窗卻半滴雨水都沒有見到,原來是傍晚的風吹動了庭院的雜草。

以前這座庭院是什麼樣的呢?她想象不出來。

她決定去問問義勇。

“以前……我不太記得了。”義勇闔上窗子,不自覺擰起眉頭。

雖說對於庭院的記憶早已淡薄,但他還是認真回想了一下。

“父母還在的時候,院子裡好像有棵果樹,他們去世之後,庭院就和現在差不多了。蔦子姐姐以前總說要好好打理一下。”

但在這個願望實現之前,她也喪生了。破舊的宅邸與荒蕪的庭院由他繼承,依舊不複昔日模樣,甚至記憶中的他的家,似乎也在慢慢褪色,變成如今這般……

“果樹嗎?這麼棒呀!”紺音忽然躥到他的麵前,攢掇似的用手臂輕輕推他,“我們也種樹吧,種橘子樹。我喜歡橘子!”

以前庭院裡的那顆是橘子樹嗎?義勇實在想不起來了。

不過,橘子樹也很不錯。

他聽著紺音嘰嘰咕咕在身後念叨著還想擁有什麼樹,語速快到耳背的鎹鴉寬三郎根本聽不明白,時不時就會發出“嘎?”的一聲疑問。

一路走著,穿過狹小的堂屋,踩著木梯子上到二樓,紺音大剌剌地走近他的臥室裡,很熟稔似的往地上一坐,望著他的深藍色眼眸睜得渾圓。

“我為什麼要跟著你進房間?”她指了指自己,把他剛說出的問題重複了一邊,這才說,“哪有什麼為什麼,到了你睡覺的時候,我不都是在你身邊的嗎?”

在她還是刀的日子裡,夜晚義勇入眠時,她就是被擺在他身邊的。大多數時候他還會抱著刀入睡,以免在睡夢中遇襲。

現在紺音倒是不想被他摟著睡覺啦,但如果他非要這麼做的話也不是不行。以前的做派,她也還是會繼續貫徹。而義勇直到今晚才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麼不對勁。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在蝶屋的時候,她每晚都坐在自己床邊的地上休息了——那時候他隻注意到紺音夜晚不需要睡覺這回事了。

不需要睡眠也能保持充沛的精力,這究竟是怎麼實現的?義勇還沒參透其中的奧秘。

不過很明顯,今晚的日輪刀小姐依舊不需要睡眠或是美夢。她隻歪頭看他,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默搞得有些迷茫了。

“我不能這麼做嗎?”紺音問他。

“……嗯。不太合適。”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給出的答複,“你可以去這裡的任何一間房間,想做什麼都可以,但……”

“那我要待在你這裡!”

不等他說完,紺音急急地搶過話頭,可惜這也無法阻止義勇的後半句話。

“但待在我的房間裡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究竟是哪裡不好?

她想要知道答案,可義勇實在答不上來。他甚至裝出一副困到不行的樣子,眯起的眼皮都在心虛地顫抖。如此不像話的演技,也就隻能騙過紺音和他自己了。

演著演著,睡意居然真的探出頭來。他早早地鑽進被窩,夢裡都在撥開高草。

穿過比他還高的草葉,衣擺將龐大雜草撥動出沙啦沙啦的聲響,他走了好久好久,此處似乎不見儘頭。身旁一株草穗被壓彎了,斜斜地落在身邊,隨風一起戳著他的臉頰,冷冷的,有些癢。他揮揮手,不一會兒卻又湊了過來,直喊他“義勇”,清晰的話語中還摻雜了一點吱吱的聲響。

草是不會說話的,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掙紮著撐開眼皮,眼前虛無縹緲的麵孔約莫轉悠了八圈才變成紺音的模樣。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一直站在他的床邊,豎在半空的食指顯然是他夢中的草穗。

為什麼又過來了?義勇很想問她,可他的身體還在夢中沒有醒來,嗓音沙啞得厲害,拚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詢問。但這也無妨,因為她已經主動說出原因了。

“你家裡有老鼠。”

她舉起手,毛茸茸的黑色生物正在她的掌心裡吱吱亂叫。

“有很多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