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玲看到張起靈的時候嚇了一跳，鑒於他還背著一支，像是棍子或是類似的，可以被當做武器的物件，哪怕包著一塊布，也讓肖玲感到不安。
她今天依然一個人在工作室，男同事還在外地，肖玲剛剛將一摞資料整理打包，準備安排快遞寄走，就在門口撞見了張起靈。
張起靈站在原地半響，連多餘的招呼都沒有，便扭頭就走，他已經察覺到崔宛喬不在辦公室。
“帥哥你等一下。”肖玲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對方，她必須承認，臉長得好看確實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減弱女性對於男性的防備，“你是來找崔教授的嗎？”
“嗯。”張起靈回道。
肖玲沒有立刻把崔宛喬的行蹤告訴對方：“要不你打她的電話？”肖玲的父親是警察，搞刑偵的，所以她本人也喜歡福爾摩斯那套微表情微動作觀察方法，以此判斷對方是否有惡意。
在這方麵，她還挺有經驗。
但是麵對張起靈，肖玲什麼都看不出來。
張起靈知道對方在試探自己，他並不在意，肖玲的眼神相較於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已經非常溫和了。
於是他說了聲謝謝就走了，也不打算問崔宛喬去了哪裡。
張起靈記得，她有一場會議，地點不在這裡。
“你在追她嗎？”肖玲對著張起靈的背影問，她總覺得這個年輕的男孩兒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張起靈側了側身，想了很久“追”是什麼意思，最後他回答道：“不追，我等她回家。”
肖玲眨了眨眼。
直到張起靈走出她的視野，肖玲才反應過來，崔宛喬和張起靈住在一起了，這得傷害多少男同事的心？
肖玲給崔宛喬撥去電話，告訴她張起靈來單位找人的事，電話那頭的崔宛喬顯得非常驚訝。
“他留下聯係方式或是什麼話沒有？”崔宛喬問。
肖玲道：“沒有，他背上還背了個長東西，像是準備出門，那是魚竿嗎？”
崔宛喬含混不清的回應了幾句便掛掉了，她猜想張起靈大概是準備離開了，也許來找她道彆，張起靈沒有電話，崔宛喬或許再也沒辦法聯係上他了。
崔宛喬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小區裡不少遛彎的男女老少在路邊乘涼，而她自己卻在剛剛打了個哆嗦。今天一整天，崔宛喬都覺得格外地冷，頭痛的症狀時不時地讓她難以集中精力。
崔宛喬掏出鑰匙插進鎖眼，門突然自動打開，門口站著一個她以為是自己腦瓜太疼出現幻覺的人。
“張起靈？”崔宛喬怔了一怔，“你沒走？”
張起靈無法確定崔宛喬的臉色是不是比今天早上出門時更難看了，她化了妝，嘴唇是那種淡淡地胭脂紅，很好看：“我沒走。”他上前一步將崔宛喬手裡的口袋提了過來，同時假裝不經意間摩擦過對方的皮膚。
他很肯定，崔宛喬的症狀加重了。
崔宛喬進了屋，一直看著張起靈，用不可思議地口吻：“你今天來找過我？”
“嗯。”張起靈試圖將崔宛喬引到沙發上，讓她休息。
“那你是怎麼回來的？”崔宛喬道，“你沒鑰匙。”
張起靈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茶幾上：“我找到了備用鑰匙。”他撒謊了，但不全是，張起靈的確找到了備用鑰匙，但不是在他出門之前找到的，而是回來以後。
至於他怎麼進的屋……
沒有機關能難倒張起靈，即便是現代的門鎖。
崔宛喬看往張起靈指向的地方，桌上確實放著彆墅的備用鑰匙，她還以為這東西已經被自己搞丟了。緊接著，她注意到整個客廳乾淨地就像重新裝修過一樣，地板發出久違的亮光，所有散落的物件全都整齊的羅列在各處，每一個家具都乾淨得像打過蠟。
“我在沙發下麵找到了鑰匙。”張起靈進一步的解釋讓自己的謊言更加逼真。
“所以這些都是你收拾的？”崔宛喬覺得自己腦袋都沒那麼痛了，她甚至能聞到新鮮空氣的味道，以往回家，她就隻能聞到灰層的氣味兒。
“嗯。”張起靈淡淡的回應，“地上的東西，都在那邊，我沒有扔。”他指了指牆角。
崔宛喬的壞心情一掃而空：“你是天使嗎，嗯？”
張起靈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老天，你真的是天使好嗎。”她轉頭看向階梯，毫無疑問，那裡也乾淨如新，“彆告訴我你還做了晚飯？”
張起靈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她高興，但看到崔宛喬欣喜地表情，他自己也莫名的愉快：“沒有做。”
“好吧，沒關係，等我休息一會兒來做。”崔宛喬猛地站起來，暈眩感使他重新坐回沙發。
張起靈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我有點感冒。”崔宛喬道，她隨手撐著張起靈的肩膀緩慢地起身，“彆擔心，睡一覺就好了，你餓了的話，就吃昨天我買回來的零食，或者自己叫份外賣墊墊肚子。”她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手機扔給了張起靈，“通訊錄裡第一個就是快餐店，你隻管打電話點餐就行了。”（十年前外賣服務沒有現在這麼發達，都是通過打電話叫餐。）
張起靈看著崔宛喬走進她的臥室，聽到女孩兒驚喜地歡呼了一聲，接著就沒有聲音了。
崔宛喬的房間，張起靈也整理過了。
他露出一絲憂色，但多餘的情緒一瞬而過。
張起靈沒有叫外賣，也沒有吃零食，他不餓，雖然張起靈把彆墅裡裡外外，包括下水道和燈管都徹底地清理了一遍，也不及他在下鬥時所用的十分之一體力。
張起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確定崔宛喬睡著之後才上樓，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卻完全不知道該乾什麼，張起靈就隻能躺在在床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沒多久，也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起靈被一聲巨響驚醒，他翻身而起，抓著黑金古刀直接跳下3米多高的圍欄。
聲音是從廚房傳出來的，他飛快地跑過去，看到崔宛喬跪坐在瓷磚鋪成的地板上，閉著眼睛渾身顫抖，在她麵前是灑滿一地的滾燙開水，還冒著白色的熱氣。
張起靈上前扶住崔宛喬的肩膀。
他能感受到崔宛喬的體溫已經低得不足以支撐她柔軟的身軀。
“張起靈，是你啊，我好冷，剛才我想喝點熱水，但是沒拿住……”崔宛喬把手搭在張起靈的胳膊上，“我好像快死了，真難受……”
張起靈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你不會死。”
他將崔宛喬打橫抱起，走進一樓的浴室，發現這裡隻有淋浴而沒有浴缸，便徑直上了二樓。二樓的浴室有浴缸。
“你會開車嗎，送我去醫院。”崔宛喬抱緊胳膊說，帶著顫抖的音節。
張起靈沒有回答，把她放在一邊，脫掉上衣裹緊了崔宛喬越發冰涼的身體。他迅速打開了浴缸前的熱水管，蓮蓬頭立刻噴出水來，調好熱水的溫度，張起靈堵住下水蓋，打算把浴缸的水灌滿。
“張起靈，替我打120電話，如果你不想開車送我……”崔宛喬不認為張起靈不會開車，作為一名雇傭兵，或是打手之類的（他看起來很像），駕駛技術肯定是必備的。
“不用去醫院。”張起靈總算開口，他來到崔宛喬對麵，接著半蹲下來。
崔宛喬本能地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對方的體溫正是崔宛喬想要的：“你的紋身去哪兒了？”她意識朦朧的地注視著男孩兒左邊胸腹，崔宛喬清楚地記得這個部位幾乎被一整片麒麟圖案覆蓋，現在卻隻有光滑結實的肌肉輪廓。
張起靈突然用力，將崔宛喬整個攬進懷裡，沒有給她繼續發現真相的機會。
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幾乎讓崔宛喬的鼻子透不過氣，他身上有些溫濕的潮氣，當崔宛喬嘗試著掙脫懷抱，確定剛才所見時，張起靈再一次將她抱了起來。
而現在，麒麟紋身已經顯現出來。
崔宛喬盯著男孩兒的胸口，緊縮地眉頭下，是一雙充滿不解的眼神，崔宛喬隻能當是自己看花了，畢竟她現在難受得要死。
張起靈將崔宛喬小心放進了浴缸，蓮蓬頭的水本來有些燙，但對這個時候的崔宛喬來說就恰到好處。她坐在裡麵，水剛剛漫過大腿，至少還有10分鐘，浴缸裡的水才能全部滿上。
“你應該，帶我去醫院。”崔宛喬靠在浴缸邊緣，寒意並未受到熱水的衝刷而好轉，她還穿著睡衣和睡褲，頭發鬆散，崔宛喬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狼狽極了。
張起靈沒有回答，而是跨進浴缸，蓮蓬頭的水剛好灑在他的頭發上，身上：“你不會有事。”他用篤定地口吻強調。
崔宛喬的腦子還很清醒，這讓她反而更加難受，因為所有的不適都清晰地傳達給大腦：“我想吃點頭痛片。”
張起靈傾身向前，那一刻，崔宛喬還以為他要吻她。
結果並不是，張起靈隻是把崔宛喬抱在懷裡，讓她的臉靠著滾燙的胸腹，一雙有力的胳膊環抱著渾身冰涼的人。
暖意席卷而來，崔宛喬在這一刻仿佛重獲新生一般，她讓自己的身體跟張起靈貼得更緊，接著閉上眼睛，就像在做夢一樣，她現在感覺好多了。
崔宛喬的手被提了起來，張起靈將她受傷的那一根指頭含進嘴裡，淡淡地血腥味兒占據了他的口腔。
“你應該把我的衣服脫了。”崔宛喬睜開眼睛，仰了仰頭，“還有褲子，這樣比較有情趣。”
張起靈頎長身軀上沾著蒸熱潮氣，青黑色的麒麟栩栩如生，他的視線冷冰冰地沉壓著，線條柔和的臉龐緊繃。隻有在聽見崔宛喬直白的話語時稍微動了動，相當短暫地流露出一絲錯愕意味來。
張起靈把指頭從嘴裡緩慢地抽離：“你生病了。”他握著她的手，想要給對方全部的溫暖。
“嗯，所以你該把我送去醫院，或是給我買藥，而不是把我們兩個放在同一口浴缸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崔宛喬感到自己的體溫正在恢複正常，頭也不像之前那樣痛了，“你剛剛還在吃我的手指，你在挑逗我嗎？你真應該等我沒那麼難受的時候給我暗示，我現在其實沒有心情做的。”
“這樣能治病。”張起靈說，他壓住一隻在自己胸前不安分的手。
“我隻聽過喝熱水治百病，跟男人泡澡也治病倒是第一次聽說。”崔宛喬盯著他的紋身，熱氣環繞的恍惚間，那些黑色的線條就像有生命般流動，“不過，還好，你沒走，不然今晚就真的難熬了。”
張起靈手掌略繃起的皮膚有點搖顫發抖：“我不走。”
“為什麼不走？”
張起靈猶豫了一下：“我需要住的地方。”
“你到底是什麼人？”崔宛喬的眼皮漸漸沉重，她把自己整個人壓在張起靈身上。
意料之中的，張起靈沒有吭聲。
“為什麼接近我？”崔宛喬繼續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