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二更）
“啊, 可是我從灰原那裡得知悟有秘密通道，可以自己悄悄跑到這邊來哦。”
九鬼秀信忽然說，“所以娜娜明也是這麼過來的。”
至於秘密通道裡的那抹靈魂，還未見到真麵目, 他選擇性地將其隱藏了下來。
【悟貓】兩隻爪子捂住耳朵, 露出來的尾巴拍打著一旁的桌子腿, 完全就是耍賴的樣子。
反正小貓不願意說, 脾氣臭臭的還拿尾巴來打他，於是九鬼秀信猜測：“說不定悟小時候就是這樣來的？”
一瞬間, 本來不打算理他的【悟貓】生氣地轉了個頭，兩隻爪子往前一撲, 就開始和九鬼秀信打打鬨鬨了起來，卷起一地的灰塵與風，甜甜膩膩的貓叫硬生生做出了一股惡聲惡氣的氣勢。
九鬼秀信：“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把【傑狐】要說未說的話全堵進了喉嚨裡, 隻能無奈地等它鬨完了再開口。一邊的五條悟完全不受影響，見一人一貓在那邊你來我往的，於是頂著一張花花綠綠的臉蹲到【傑狐】身邊, 掰扯著那張狐狸臉, 自說自話：“為什麼不管是哪個世界……”
他用食指和中指卡在黑狐狸的眼眶周圍，然後一扒拉, 硬生生把狹長的狐狸眼給開了眼，“……都這麼小呢，噗哈哈哈哈哈！”
【傑狐】立刻站起來，咬住了他的手, 怒視。五條悟聽它“嚶嚶嚶”，對聽不懂狐言狐語這件事完全不遺憾, 反而是撐著一張童顏猜測它的意思，隨後左手捶了捶右手掌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小傑因為自尊心所以生氣了。”
於是等到七海建人帶著【七海倉鼠】一起拿著一疊資料進來時，去而複返的七海建人就隻看見了一地貓毛與狐狸毛，空中也都飄著黑白的動物毛發。
【七海倉鼠】見怪不怪地撓了撓臉。
清了清嗓子，負責人的成熟社畜將資料放在前台，坐在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等著他們鬨完，一張習以為常又滄桑的臉看著自己的同位體，一人一鼠互相凝望。
“好啦！到底為什麼生氣了？”九鬼秀信連忙把還要往臉上撲的小貓咪架在空中，看著它兩隻前足狠狠揮舞，兩隻後腿在半空中來回蹬動的樣子，忍不住悶笑出聲，然後睜著一雙強裝鎮定的平靜雙眼，湊上去拿著小貓的腳墊親了親。
不管怎麼樣，開始認錯，“肯定是我忘記了什麼事，不管怎麼樣一定是我的錯！世界第一可愛的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七海建人和【七海倉鼠】的視線被打斷，非常可疑地看向了還在照常哄貓的某人。
七海建人/【七海倉鼠】：……
眯起眼睛努力作出凶惡神情的【悟貓】齜了齜牙，露出一口白生生的嫩米牙，“老子小時候才不是走那裡來的！”
九鬼秀信這才明白它是在糾結這件事，但是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按照小貓的性格是壓根不會生氣的，相反它更可能會得意洋洋地宣布“你們全都猜錯了！”。
“悟是在生氣吧，應該是氣你忘記它了？”已經不再和五條悟插科打諢的黑色狐狸蹲在人民教師的懷裡，額頭一撮還在被紮起一個小辮，再次試圖把話題與自己的信息對攏。
它看出來九鬼秀信完全對那句話沒有反應，不由得有些吃驚。
九鬼秀信“誒”了一聲，懵懵地把兩件事串聯到一起，“什麼？忘記？是說我忘記了小時候的悟嗎？”
可是他以前有見過悟嗎？九鬼秀信呆滯，緩緩低下頭和那雙亮晶晶的藍眼睛對上，小貓專門摘掉了墨鏡，就是為了使用超期待光波！
“抱歉……我是真的沒有印象。”他把貓抱進懷裡，摸了摸小貓腦袋。九鬼秀信是真的毫無印象，在腦瓜子裡瘋狂搜羅了一遍記憶，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有遇見過這麼漂亮的小貓。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媽媽九鬼滿枝曾經說過他有個秘密朋友，但時間太長太久遠，中間又經曆了許多事情，九鬼秀信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個朋友是誰，又是一副什麼模樣了。
垂了垂腦袋，貓貓的尾巴使勁扇了一下九鬼秀信的大腿，搞得他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總不可能當場撒謊騙貓吧？
不過【悟貓】在這段時間早就整理好了心情，此時也不過是不屑地撇嘴，見他實在想不起來，也沒再做出什麼激動的行為。
【傑狐】從五條悟懷裡往下跳，走到九鬼秀信麵前仰著頭看著他，“我們晚上和人類的悟一起……去跟蹤了“夏油傑”。”
九鬼秀信怔然，看向了五條悟。
“然後他給我看了一些資料，其中就有幼年時期的你與悟的合照。”【傑狐】嚴肅地說，“我聽悟說你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術式究竟是什麼，或許這就是原因，我認為你缺失了一份記憶。”
它若有所思：“難怪一開始悟就對你那麼信任。你剛出現的時候，我們都一致認為是什麼哄貓詐騙犯，可是悟就直接把你送的東西都帶了回來。”
“還說你給的東西肯定沒有問題。”
還在憋氣的小貓咪生氣地瞪著九鬼秀信，在他疑惑不解又詫異的神色下，跳下縮進了五條悟的懷裡，氣鼓鼓的被五條悟抱在懷裡逗弄。
【傑狐】知道它的脾氣，突然嘴角抽搐，猜到了當初【悟貓】興致勃勃帶著一堆生骨肉回來的原因。八成就是悟被遺忘後很生氣，不想理九鬼秀信，於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裝作根本不認識。
但小貓交付了信任是不會輕易收回的，所以才會把東西帶回去給同伴們分享食用。可惜它最後一身骨氣在與九鬼秀信後續見麵時，被九鬼秀信手裡的喜久福給收買了。
就這麼精明又迷迷糊糊的住進了九鬼秀信家裡，到現在才在暴露後心照不宣地擠在了同位體的懷裡，開始欲擒故縱。
要說【悟貓】其實有多生氣，這肯定是沒有的。現在做出這副樣子完全是借機發揮，想要大家都去哄它，是獨屬於時不時傲嬌發作的小貓貓心思！
【傑狐】和五條悟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傑狐】在說什麼，但根據晚上的經曆將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的五條悟勾了勾嘴角，浮現出一抹邪惡的笑意。
“晚上發生的事情，不是在京都嗎？”五條悟露齒一笑，為了照顧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沒有拆穿“夏油傑”並不是夏油傑的意思，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讓娜娜明挑一份京都那邊的任務不就可以了嗎？”
沉思中的九鬼秀信這才從思緒與回憶當中抽離，分外認真地看了看【悟貓】露出的小貓屁股，一臉慎重其事地朝兩隻小動物承諾：“抱歉，我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印象。”
“但是，既然是小時候的事情，那就肯定是發生在京都。我會去京都本家查看，一定會給悟一個交代，也希望傑能夠放心。”
他伸出手勾了勾【傑狐】漆黑的爪子，明白它在為朋友擔憂。然後就撞上了【悟貓】沒有半點失落，反倒神采奕奕的藍眼睛，正從五條悟手臂的縫隙裡朝外張望著，被九鬼秀信逮了個正著，頓時又縮了回去。
九鬼秀信臉上一下子立馬飄出笑意，又怕【悟貓】覺得是在嘲笑它，當即在五條悟的眨眼暗示下用拳頭抵住嘴巴，收斂住了。
七海建人在旁邊看了出莫名其妙的動物表演，揉著抽痛的額頭把京都那邊的任務抽出來，看了一眼，“這個任務是禪院真希的，但作為暫時的負責人，我應該可以替她進行委托吧？”
說著，他已經從身側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公文包中拿出了紙筆，現當場飛快地書寫好了一封委托書，當著全場動物與人類的麵。
五條悟頓時正經，皺眉，感覺自己錯失了什麼。畢竟有時候伊地知忙不過來，還不在身邊。所以以前的報告……完全可以再轉交給娜娜明嘛！
不知道以後即將麵臨什麼，七海建人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刺骨的寒冷，他麵無表情地收好筆蓋，沒有考慮突如其來的惡寒，在【傑狐】震驚又帶著點欣賞的眼神下將委托書交給了在場唯一一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人類。
他把委托書交給了九鬼秀信。但是……九鬼秀信又轉交給了在他眼裡看起來更加靠譜的【傑狐】，不好意思地說：“這個錄入，是由小動物們來完成的，人類不行。”
【傑狐】叼著委托書，開始在【前台登記處】那裡亂塗亂畫，等錄入完成後，以一種閃爍著詭異的光的眼神，直勾勾看著窩在七海建人衣領處的【七海倉鼠】。
既然同位體如此厲害，想必倉鼠學弟也有這種潛力吧。它和【悟貓】對視一眼，一個想的是以後可以放心登記的事情，繼續出去調查；一個想的是，以後不想寫的文書工作都可以扔給小倉鼠……
【七海倉鼠】頓時一個激靈，直起身體，兩隻前爪在空中抓撓了幾下，眼鏡中的嚴肅令人矚目。
“嘰嘰嘰。”它小聲叫道，有種不寒而栗的不詳預感，隨即它將目光轉移到了【悟貓】的屁股上，又看了看神情溫和帶笑的黑狐狸，神色一沉。
直覺告訴它，這份不詳來源於這兩隻古怪的貓和狐狸。
突發這種重要的事件，九鬼秀信自然再次忘記了疑似夏油傑靈魂的事情，五條悟的表情在【傑狐】提起“夏油傑”時沒有任何改變，所以九鬼秀信將話題在心裡打了個轉，準備後麵調查過後再告訴其他人。
要想求證，也隻能等到之後再次獲得動物高專的邀請函時，到小動物們的那個世界裡調查了。
又或者，可以請求【灰原犬】去幫忙探查一番。
九鬼秀信按捺下之後的計劃，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早就到達京都事件點的禪院真希。
七海建人作為經驗豐富的成熟大人，他下達的委托書分為了好幾個情況假設，如果禪院真希有危險，九鬼秀信必須出手幫助進行祓除，但需要注意生命安全，情況不對就立刻撤離，放棄委托與任務。如果禪院真希沒有危險，這一場任務帶來的戰鬥，隻能由禪院真希自行解決。
不過，由於禪院真希的等級評定，這次的任務目標其實遠低於她的實力。等到九鬼秀信到達的時候，她已經扛著武器把咒靈打得落花流水，站在河邊嗤笑：“一群雜魚。”
“既然是京都，難道不該是京都校的任務範圍嗎？”禪院真希走到輔助監督麵前，言語間有些冷意，“又是那個家裡某些人在鬨事？讓他們有什麼直接來我麵前，給我找這種雜魚……”
“真是浪費時間。”她甩了甩武器，重新給自己戴上了眼鏡，衝著九鬼秀信挑眉，語氣緩和，“你來遲了，任務結束。”
想也知道九鬼秀信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還差8個委托，九鬼秀信登時露出毫無生機的眼神，但隨即想到馬上要回九鬼家本家調查，便又恢複了些許神采。
他正要和禪院真希告彆，就聽一個傲慢的女聲自輔助監督身後響起，和禪院真希長得超像的女生靠在車上，“這不是真希嗎？已經淪落到來負責解決這種京都校完全不會放在眼裡的臭魚爛蝦了嗎？”
專車將九鬼秀信送來這裡，馬上又要離開的伊地知潔高小聲告訴九鬼秀信：“那是禪院真希的雙胞胎妹妹，禪院真依。”
九鬼秀信點頭，忽然就聽到禪院真希冷笑一聲，顯然是在和九鬼秀信與伊地知潔高說話，“彆叫我禪院。”
她掄了掄今天帶來的咒具，“所以呢，三級咒術師的你，又接了什麼‘高級彆’的任務？”
“不會不敢說出來吧，真依。”見禪院真依麵露猶豫，禪院真希“噗嗤”一聲，“總不會也是和我一樣的臭魚爛蝦吧？”
“你以為我是你？這麼久了還是一個四級。”禪院真依這才怒道，“我的任務不是什麼祓除，而是和咒術界的安危有關。”
“不過你這樣的人恐怕不會在乎吧，咒術界崩塌對於你來說或許還是件足夠高興的事情。”禪院真依冷哼一聲，抬了抬下巴，“我負責潛入九鬼家，調查九鬼秀信的過去，將有關他的報告一一上傳到高層那裡去。”
“作為一級處理內容，今晚就必須潛入。如何，你有興趣嗎？”
當著九鬼秀信的麵，禪院真依皮笑肉不笑地向禪院真希發出邀請。
第42章
九鬼秀信眨了眨眼, 疑心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他轉頭看向還未離去的伊地知潔高，發現對方正一臉尷尬地看著他，常年消瘦的臉龐上有著些許慌張。
他指了指自己，歪了歪頭：“我？”
伊地知潔高閉了閉眼睛, 捏著鼻子點點頭。
禪院真希是真地笑出來了。
她“噗哈哈”地把咒具朝地下杵著, 然後側身把身後的九鬼秀信露出來, 指著他。全然沒有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 禪院真希嘲諷性地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眼淚，“你說你要調查九鬼秀信, 那麼，你認識這個人嗎？”
“什麼？”
禪院真依頓時皺緊了眉頭, 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神在九鬼秀信的臉上逡巡，總覺得分外眼熟。
青金色的眼睛……茶色的頭發……仿佛麵癱一樣的表情……關鍵是身上的那身製服, 光是匆匆略過彆在胸前的銘牌, 禪院真依就能自動回想起上麵的字跡-“神奈川縣立裡櫻高中”。
為什麼？
她突然靈光一閃，轉手從身後跟著的人手裡拿過資料，隻才翻開一頁, 就和雪白資料上的那張三無臉以及死魚眼對視。
負責向她提供資料, 一路跟在她身後一直沒來得及說話的人員這才磕磕絆絆地低聲說：“那個……禪院同學，那位好像就是九鬼秀信。”
僅僅在一秒鐘的時間內, 禪院真依飛快地聯想到了前段時間在禪院家看見的大批大批被掛在院牆上的高層，還有向來瞧不起人的禪院直哉臉上的傷……
關鍵是禪院直毘人放下狡猾笑容後那張陰沉沉的臉。
禪院家那段時間的臉是被硬生生丟在地上踩的。
就算禪院直哉是在未動用術式的情況下被打了臉，一旦他動用術式說不定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但他依舊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頓。他隻要一看見禪院真依就會想起禪院真希, 想到東京校，再聯想到九鬼秀信, 從沒給禪院真依好臉色看過。
禪院真依倒吸一口涼氣，突然覺得自己的牙齒有點疼。她冷靜地捏著紙張，硬生生在上麵摳出一個洞後，才抬起頭照舊故作鎮定，冷笑：“原來是這樣啊。”
“早就聽說你們東京校那邊和九鬼秀信有牽扯，果不其然。你的任務該不會也是他幫你做的吧？”
“喂，真依。”禪院真希重新把咒具拎了起來，“不要逼我揍你。”
這句話才真正地惹到了禪院真希，同胞姐妹往往知道最戳心窩最容易惹怒的點在哪裡。
禪院真依一眼也沒有看過九鬼秀信，就那麼明晃晃地無視他，隻是能從漂浮的眼神中看出她有些發慌的內心。
她把資料又重新塞到了身後人的手裡，儘管禪院直哉嘴裡瞧不起九鬼秀信，但那一地的血肉模糊，還有禪院直毘人鄭重其事的態度，禪院真依不會當個被人當槍使的傻子。
最主要的是心虛。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就想走，甚至這時還提防著身後，害怕九鬼秀信突然發難。
禪院真希突然叫住她，“喂，真依，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禪院真依的腳步一頓，停住，迅速轉身：“哈？你在說什麼，我害怕了？”
她匆匆瞥過一直未曾開口插入話題的九鬼秀信，看著那雙眨也不眨，毫無神采的死魚眼。
嘶。禪院真依再次感受到了隱隱作疼的牙齒，聽說這個人還可以召喚出異世界的五條悟……而且衝神態來看，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說不定，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禪院真依的手隱隱往身下一探，摸到武器的一瞬間，渾身緊繃。
“既然不害怕，那你跑什麼？”禪院真希不給她麵子，“跑了不就是落荒而逃嗎？這樣，你不是要調查九鬼，想知道他的過去嗎？”
她伸手把九鬼秀信推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裡，直接采訪當事人就好了。安心，他脾氣好得很，不會突然動手殺你個措手不及的，把你的武器放下吧。”
被看穿了全部心路曆程的禪院真依咬牙切齒，鬆開了手裡的武器。
這個人，在禪院直毘人口中，是足以動搖咒術界的角色。不如說，他已經做了什麼動搖了禦三家的規則，最近禦三家裡有好多人都受到了古怪的詛咒，閉門不出。
禪院真依不敢放鬆，她幾乎調動了渾身上下所有的精力，憋著一股勁，等著九鬼秀信說話。
她怎麼就當麵遇到了這種煞神！
隻是聽說禪院真希來了京都這邊做任務，於是直接衝了過來的禪院真依不禁開始懷疑，該不會是禪院真希故意的吧？
九鬼秀信還在等她們兩姐妹說完話，對於這個場景有些忍俊不禁，禪院真依看起來似乎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遊刃有餘，相反，她完全是被禪院真希壓著“打”。
見禪院真依自顧自連冷汗都憋出來了，九鬼秀信這才在禪院真希的暗示下不急不慢地插話，“你想調查我的什麼？”
那雙在陌生人看來完全凜然恐怖的眼睛，毫無感情地輕飄飄看向禪院真依。
“過去？是隻需要調查我在京都時期的過去？意思是神奈川那邊的事情已經被咒術界高層挖得一乾二淨了，是嗎？”
對此完全不知的禪院真依咽了咽口水，“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隻是接到了任務，調查你在京都的過去。”
九鬼秀信眼如寒星，點點頭，出乎意料的彬彬有禮，“我知道了。”
要動手了嗎？
禪院真依左腳微不可見地移動了半步，身後負責資料審查的人員已經在她背後輕輕遞上了咒具，堅硬如鐵地抵在背部……
“那麼。”九鬼秀信突然眨了眨眼，“就請你和我一起去吧？”
“什麼？”
禪院真依不由得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其實今天我才發現，我也對我的過去不太了解。”九鬼秀信說，“本來不打算帶上其他人的，但是……這件事應該是繞過了五條先生，直接找到了我吧。”
“為了不給他添麻煩，我可以向禦三家表示我的無害。”
前提是，不要影響到無辜的人。
而且，九鬼秀信自知自己過去十幾年不過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生活，禪院真依就算是去九鬼家本家探查，也查不出什麼。
沒見【傑狐】都說了，就連“夏油傑”也隻查出了一張打印下來的黑白照片嗎。
他突然眉頭一擰，難道九鬼家本家老宅這段時間裡已經被各方人馬穿成了篩子？
禪院真希加入：“既然這樣的話……我也要去，你不介意吧？”
她看向了九鬼秀信，又朝禪院真依那邊抬了抬下巴，“我得看著她點。”
禪院真希的身後，輔助監督見狀先行一步轉身離開。
轉眼之間，在場就隻剩下了禪院真希與禪院真依和她的輔助人員，以及九鬼秀信和伊地知潔高。
握緊了拳頭，禪院真依瞪了眼禪院真希，側過臉向身後的人說了什麼，然後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一群人冷冷上了車，古怪的氣氛惹得伊地知潔高連連用餘光看向後視鏡，注意著車後座的事情發展，具體的事情一會兒他還得向五條悟報告。九鬼秀信也是因為這一點才直接邀請了禪院真依一同前去九鬼家。
他對九鬼家本家老宅的印象已經不深了，依稀隻記得老宅後方的後山裡還有棵鬱鬱蔥蔥的大樹，靜靜佇立在山間，花繁葉茂。
直到下了車，伊地知潔高離去，氣氛才陡然一變。
隻見禪院真依驚恐地看著九鬼秀信忽然臉色一轉，揚起一抹熱情洋溢，看起來開朗到渾如一顆小太陽的笑容，興衝衝敲響了老宅的大門。
這與他剛剛死樣活氣的啞巴樣完全不一樣。禪院真依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禪院真希，發現她也有點驚訝地看著九鬼秀信的背影。
兩個人的視線頓時撞在了一起，禪院真依登時彆扭地撇開頭，不願意去看她。
門很快開了，裡麵的老傭人十分震驚地看著九鬼秀信，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候回到祖宅來，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把他和他身後的禪院姐妹請了進去。
因為九鬼秀信帶了客人來，整個宅子裡的人立刻動了起來，該上茶上茶，吃食也一一擺放好。九鬼秀信許久沒有回來過了，總覺得不太自在，幸好宅子裡現在裡麵沒有長輩，不用寒暄。
等到傭人們退下後，禪院真希不客氣地說：“你們家和禪院家那種地方也差不了多少。”
九鬼秀信無奈：“應該都隻是請來的打掃的傭人，還是不一樣的。”
“守門的那一位是家裡的老管家，他們家從平安時代起就是九鬼家的家臣，其他的我了解不多。”
所以也不多辯解，九鬼秀信摸了摸鼻子，轉頭看向了在他麵前安分至極像個鵪鶉的禪院真依，“我的房間大概在另一半院後，稍後我可以帶你和真希前輩一起過去，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詢問管家。”
至於九鬼秀信，他打算去看看九鬼家的檔案室。這種情況下，把禪院真依放在禪院真希的眼下要更為保險。
找到傭人把自己帶到檔案室後，九鬼秀信看著龐大的資料陷入了呆滯，雖然知道九鬼家也是一個大家族，但說實話，他從沒有料想過會有這麼多的文檔。
想到禪院家的那個樣子，九鬼秀信將所有木質的地方都一一記下，準備之後告知管家，還是重新修繕一下，以免有失火的風險。
因為他之前真的就很想放一把火把禪院家全燒了。
檔案室裡的氣味有種朽木的感覺，九鬼秀信扇了扇鼻尖，木質的沉香與書頁的糜爛混合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歲月的痕跡。
櫃上每一排都刻著名字，從出生年月到死亡時間，就算在這樣詳細的分類下，九鬼秀信依舊花了數十分鐘才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被刻在了父母的下麵，不知道是誰篆刻的，字跡十分清秀有力。
裡麵的東西不多，好幾袋棕黃色的文件袋裡裝著的是出生報告，裡麵詳細記載了九鬼秀信的出生時間血型體重等等較為普遍的信息。隨後才是一些從小到大被記錄下的事情，九鬼秀信從中找到了一本相簿，很厚重。
相簿的第一頁上是才出生的嬰兒，麵黃到像隻猴子，是九鬼秀信出生的那一天。
【我和滿枝的小孩出生了，真好啊。】
已經很久沒見過九鬼真字跡的九鬼秀信這才回想起，原來這些熟悉的字體是老爸的筆跡。掠過那些歡欣的話語，九鬼秀信嘴角微微上揚，指尖在藍色的墨水上輕輕擦過。
中間是九鬼秀信一路慢慢長大的記錄，裡麵有時候會摻雜著媽媽九鬼滿枝的祝福字跡，可以看出那時候的一家三口非常快樂，沉浸在擁抱新生兒的幸福當中。
但在不久之後，九鬼真就用一種異常擔憂的口吻提到九鬼秀信開始發燒，這場大熱燒了近乎一個星期，不論是最好的醫院還是國外的專家都束手無策。
萬幸最後他又突然恢複了正常。
然後，照片的記錄下突然出現了一句話。
九鬼滿枝用一種奇特又緩緩道來的語調描述：秀信今天又不見蹤影，直到晚上，傭人最後在後山的白花風鈴木下麵找到了他。真是，已經開始調皮了啊。
後麵是初為人母的一些煩惱，九鬼滿枝開始思考如果青春期的九鬼秀信更加淘氣該怎麼辦。
九鬼秀信的視線在那第一行字上徘徊，眼前依稀出現了漫天遍野堆如雪的白色花朵，鼻尖也緩緩嗅到淡淡的清香。
他皺了皺眉，將這抹印象與來時回憶起的後山大樹對應，這才了然點頭。
相簿裡的記錄越來越多，九鬼秀信統計了一下，幾乎每一天，九鬼滿枝都在尋找他的身影，到了最後，九鬼滿枝的態度漸漸從一開始的戲謔變作了驚慌失色。
她有些惶恐不安。
這種不知名的惶恐在某天九鬼秀信告訴她，自己在後山交了一個朋友時到達了頂峰。
九鬼秀信看出她那時似乎開始有些精神失常，言語混亂。直到九鬼秀信把“朋友”帶了回來，九鬼滿枝發現那其實是一隻小貓後，她才又慢慢平靜。
一切敘述都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九鬼秀信看著有些狂亂的字跡，完全不能將這份印象與媽媽溫和秀麗的臉一一相對。
更何況……他摸著那隻貓的描寫，“難道……是真的？”
【白色纖長的毛發，這是一隻分外可愛的長毛小貓，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可愛又迷人的小家夥。】
【它一開始很冷淡，但熟悉了起來後真得很調皮，還有點淘氣，特彆喜歡甜食。】
相簿的最後一頁，是【傑狐】所說的，“夏油傑”調查到的那張相片。
不同於“夏油傑”的黑白資料，相簿上的是一張彩色照片。
那上麵……是和【悟貓】一模一樣的小貓。
九鬼秀信：“……啊。”
心裡早就對此有了預估的九鬼秀信，輕輕捏住了照片，將其抽了出來，在淡黃色的燈光下靜靜凝視。
抱著說不出的感覺，等到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在用大拇指摩挲膠質光滑的照片表麵，宛如在懷念什麼。
他此時的情緒或許比禪院真依之前還要忐忑，但又完全不曾慌張，酸酸甜甜又古怪的滋味混雜在一起，非常奇妙。
九鬼秀信低下頭。
似乎是在某個公園裡，漂亮鮮豔的海棠花還在勝放，上麵的九鬼秀信很是小孩子，如今的他對比了一下時間，大概是在四歲那一年。
小時候的九鬼秀信還不是個麵癱臉，圓滾滾的臉抱著一隻毛發茂密的長毛小貓看著鏡頭，一人一貓都像是兩個圓乎乎的糯米糍湯圓。
他坐在公園的沙堆裡，身後是一些大型的兒童玩具器材。長毛小貓頂著一雙藍盈盈的晶亮貓瞳，尾巴掛在九鬼秀信脖子上，和他一起，故作矜持地看著鏡頭。
果然就是……【悟貓】。
九鬼秀信描述不清楚此刻的心緒，他沒有半點記憶，隻是在想起現在那隻已經從小貓慢慢長成大貓貓的【悟貓】時，眉頭不由自主地蹙在了一起，覺得抱歉，它會傷心嗎？
可是更多的……是真的沒有了。
九鬼秀信鬆開死死捏在上方的手指，恍然回神時，才發現自己正咬著腮幫肉，舌根品味著澀然的鐵鏽味。
“嘖。”他收好相片，揉了揉上麵被捏出來後泛起的白色痕跡，把整本相簿換了個地方放著，免得之後又被什麼來調查的人翻出來了。
他能料到“夏油傑”試圖尋找的是什麼，九鬼秀信第一次覺醒術式的時候，一定會伴隨著異常。他現在都能作為一種媒介連接兩個世界，那當初第一次覺醒的九鬼秀信又在哪裡開了道門？
【悟貓】沒有提起過，但九鬼秀信能猜測出，或許它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時，就是九鬼秀信第一次覺醒術式的時間。
但……一定不是這個公園。
九鬼秀信眼前又晃晃悠悠浮現出那棵樹的模樣。
等到深更半夜的時候，他一個人拿著手電筒，打著燈就像隻飄蕩的遊魂般，邁向了過去時光中一成不變的後山。
九鬼秀信想要找到什麼證明，不止是相簿裡記錄的內容，還有更多的……能勾起他情緒的，真實的東西。
後山是真得沒有變化。夜晚靜悄悄的，宛如一隻野獸蟄伏其中，九鬼秀信踩著碎石的山路一直往前走，側身時偏頭看了眼身後，他聽到了些許低沉的腳步聲。
大概是沒有死心的禪院真依，以及放心不下跟上來的禪院真希。
九鬼秀信轉身往上爬著，手電筒的光在陡峭石壁上一路走過，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順著模糊不清的記憶來到了一棵高大的老樹下。
樹的樹皮非常乾燥，他伸手上去摸了摸，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手電筒的強光往上一照，或許是燈影交替帶來的刺激，在忍不住閉眼的那一刻，九鬼秀信錯覺手指陷入了樹皮當中。
頭上的白色花瓣飄飄灑灑往下掉落，蓋了他滿臉，他下意識搖了搖頭把那些蹭過臉頰的花搖開，忽然就回憶起了第一次在夢境中召喚【悟貓】的那種感覺。
當時，似乎也是有種被吞噬掉的錯覺。
心下猛地一震，九鬼秀信突然就將手電筒換了隻手拿好，伸出靈活的右手仔仔細細動用著咒力，放在了那棵白花風鈴木上。
粗糙的感覺直接消失，伴隨著九鬼秀信睜大的雙眼，以及突然出現在身後的震驚語調，九鬼秀信的右手被樹皮吞沒進了樹乾之間。
禪院真依震驚大喊：“這是什麼？”
禪院真希已經快步走了上來，自從進了九鬼家她就沒有摘下過眼鏡，伸出咒具戳了戳年老的樹乾，空間頓時一陣模糊。
“難道這是什麼……”禪院真希皺眉，“通道？”
她收回了咒具，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扔了進去，瞬間消失。
而九鬼秀信此時已經抽出了手，同樣也完好無損，他能感知到對麵並無危險。
這就是“夏油傑”要尋找的地方。
略帶茫然的眼神忽然亮起，九鬼秀信忽然匆匆對禪院真希道：“我先進去，如果有任何情況就通知五條先生。”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是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之中，九鬼秀信的手覆蓋上去時甚至隻感受到了柔和與溫暖的風。
等到說完話時，他已經消失在了樹乾前，直接鑽進了樹乾中生成的異常當中。
禪院真希阻攔的話語甚至還未說出口，一隻手探出去抓了個空：“該死！”
禪院真依則是呆呆看著：“他……他……”
有這麼不怕死的人？
禪院真希抱臂，攔在她前麵：“彆想其他的，他能做出這種事肯定心裡有數。但你不行，真依，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有些蠢蠢欲動的禪院真依咬住唇，沒有吭聲。
而另一邊，僅僅隻是眼睛一眨，再睜開時就來到了白天的九鬼秀信，看著同樣的後山突然覺得腦子有點疼。
他看見了幼年時期的自己，與幼年時期冷冷淡淡的【悟貓】正在樹乾麵前互相瞪視。
然後幼年的九鬼秀信伸手飛快地抓住了小小的【悟貓】，在它炸毛的那一瞬間把小貓拎了起來，往樹乾中形成的黑色洞口裡一放！
在九鬼秀信呆若木雞的目光下，他拍了拍手，做了個鬼臉，“隻有壞孩子才逃家，快點回家去，悟！”
第43章（一更）
這似乎是另一個時間的節點, 九鬼秀信在伸出手觸碰其他地方時，隻能引起一陣餘波的震顫，樹乾如同波浪般揮開，又在一瞬間轉變為了固態。
年幼的九鬼秀信在將小貓扔回了樹乾之間的黑洞中後便高高興興地下了山, 回了家。
但是到了夜裡, 他便發起了高燒。焦急的九鬼真和九鬼滿枝連夜叫來醫生, 眼睜睜看著他燒了兩天, 最後把人往醫院一送，一周後才降了溫。
從那時候九鬼秀信就總是失蹤。
但在如今的九鬼秀信眼裡, 他隻是躲到了後山，和偶爾會出現的【悟貓】一起玩耍罷了。【悟貓】的個頭大概隻有成年人手掌心那麼大, 常常是搖頭晃腦地從黑洞裡鑽出來，再和九鬼秀信漫山遍野地玩躲貓貓。
玩開心了的它總是不願意回家，於是就有了九鬼秀信剛剛來到時看見的那一幕。
他大致明白這應該是空間和時間交替時形成的碎片記憶, 於是興致勃勃地想要跟著小貓一起穿過樹乾之間的扭曲。
年幼的雪白貓崽不像長大後那麼活潑, 很少叫喚，也很少說話。九鬼秀信唯一一次聽見它“喵嗚”一聲，是在罵小時候的九鬼秀信, “你是笨蛋嗎！”
也就是現在。
它再次被九鬼秀信抬著貓屁股, 小孩的手小小的剛好合適把小貓握在手心裡，年幼的九鬼秀信瘋狂往身後的小道看, 然後抬著貓屁股，察覺到小貓軟乎乎的後足在踢打著自己，連忙道：“不要鬨了，悟, 一會兒他們發現你了怎麼辦？”
山路的小道後麵是起伏不定的呼喚，似乎是傭人們正在尋找小時候的九鬼秀信。
小貓崽的腳墊小小粉粉的, 踩在掌心裡也不疼，小孩也不怕它會轉身撓自己，把它輕輕推搡著塞進了樹乾，正當樹乾中的黑洞吸納了一半【悟貓】時，年幼的九鬼秀信“啊”了一聲，也跟著消失在了原地。
後方的年輕女傭道：“我聽到秀信的聲音了！快過來！”
於是一堆人呼啦啦又向這邊跑了過來，卻什麼也沒發現。
站在這些情景旁邊，不會被任何人看見的九鬼秀信也順勢把手往黑洞裡麵一抓，居然也直接穿了過去，在一片漆黑中睜開眼睛，看見了冷冷清清的木質老宅。
“吱呀——”
檀木做的小櫃子被輕輕推開，與此同時是小孩嫩生生的語調：“我……我怎麼也過來啦，一會兒媽媽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從中走出來一隻抬著頭趾高氣昂的雪白貓貓，三瓣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隻是“喵”了一聲，轉頭咬了一下小孩的衣袖將他拖了出來。
穿著一身浴衣的九鬼秀信順著力道從小貓咪的櫃子裡爬出來，轉頭到處張望著，“這裡就是你的家嗎？這是衣櫃，好小！”
小孩又看了看貓貓的身量，點點頭，“都是專門給悟做的啊？”
他身上還纏著一條蜻蜓樣式的絲綢，小孩將它從身上拿下來，比劃了一下後恍然大悟，跪在地上就給【悟貓】笨拙地纏了起來。
小貓也不反抗，隻是眼神中時不時透露出幾分無語。等到九鬼秀信弄好之後，【悟貓】脖子上掛著一條和口水兜差不多的絲巾，堂堂正正往屋外去。
它爪子一扒拉門的縫隙，將拉門拉開，小孩連忙製止它，“這樣出去不就暴露了嗎？你家裡肯定到處都是貓貓吧，我……我是人誒！”
【悟貓】這才蹲在地上，往後瞅了他幾眼，“麻煩。”
它在家裡說一不二，所有貓都得哄著它，哪裡會有這麼麻煩的時候。【悟貓】叼著他的衣擺想讓人跟著它出去，小時候的九鬼秀信摸摸它的腦袋，在它舒服地眯起眼睛時輕輕把貓推了出去，自己縮在了房間裡麵。
還是小孩子的九鬼秀信的膽子沒有【悟貓】那麼大，此時來到陌生的地方，隻想安安心心縮著，期待不會被發現。
【悟貓】在門外用尾巴拍了一下紙糊的拉門，有點不滿。
已經長大了的九鬼秀信跟著走到了外麵，看到了一大堆身上裹著白色“口水兜”或頂著各種裝飾的貓貓們。
這一堆貓擠在一起，在看見了【悟貓】後便統一趴伏在地上，揣著兩隻前足，“少爺。”
鋪天蓋地的喵叫聲黏黏膩膩地揮灑在耳畔，九鬼秀信忍不住看了又看，在一堆墨藍色、黃色、黑色條紋、棕色的五顏六色的貓叢中察覺到，原來整個貓貓家族裡，真的隻有【悟貓】一隻是純白的。
毫不誇張地來講，九鬼秀信在人類世界也沒有見過這種程度的白貓，或許白也要分好幾種白色。
甜甜的“糯米糍”在麵對一群低聲下氣哄著它的傭仆貓貓時十分不苟言笑，直到一隻頗有眼色的棕色狸花貓端著餐盤上前，遞給了【悟貓】一盒牛奶。
它恭敬地低頭，“悟少爺，這是工廠按照您的口味特意製作的-奶油白巧克力草莓奶。”
【悟貓】讓它多拿來幾盒，就用小腦瓜頂著餐盤往臥室裡走，對它來說尚且巨大的木盤穩穩當當地放在頭頂，把小貓奶芙芙的耳朵壓在了兩邊垂著。
沒有一絲搖晃，周圍的貓貓仆從們紛紛起身做事，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小貓頂著木盤，一隻爪子扒開拉門，小腦袋輕輕一低頭，木盤就平穩地落到了地麵。它把牛奶往小孩麵前一推，極為高冷地“喵嗚”一聲，：“喝。”
然後就自顧自用貓爪弄開了牛奶盒，美滋滋地喝了起來。
九鬼秀信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年幼的自己，一張圓乎乎的嬰兒肥臉上全是哭出來的紅暈，慘不忍睹。
他在從這個時間的碎片裡走出來時，才意識到，原來小小的貓貓是在用自己的辦法安慰迷茫害怕的人類。
九鬼秀信從樹洞裡進去的時候還是一片黑暗，被彈出來的時候卻已經天色大亮，棉花一般的白雲慢慢悠悠在天上漂浮著。他伸手遮擋了一下光線，又覺得軟彈可口的雲層像軟糯糯的【悟貓】，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這抹笑容被禪院真希看在眼裡，她冷不丁冒出來吐槽道：“你倒是開心了，我可是蹲在這裡蹲了一晚上！”
禪院真依本來也覺得有些疲倦，但她聽到禪院真希這麼說，還是強打起了精神嘲笑道：“一晚上而已，就讓你覺得難受了？”
她被禪院真希看管了一晚上，什麼也沒查到，隻覺得頭重腳輕，看這裡的人是哪哪都不順眼。但禪院真依心知自己一對二沒有贏麵，也樂意維持表麵上的和平。
九鬼秀信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手往身後一揮，樹乾中的扭曲依然存在，或許這就是他第一次覺醒術式的地方，這才留下了一個空間與空間之間的開口。
得想辦法關掉。
等等，既然黑洞連接的是【悟貓】的櫃子，那不是證明了【悟貓】能夠隨時隨地來去自由嗎？為什麼之前又從來沒有出現過？
九鬼秀信隻能想到【悟貓】那邊的通道被關閉了這個答案。
為什麼會被關閉？
他垂下眼簾，這其中的原因一定與九鬼秀信失去記憶，甚至對術式毫無印象有關。
但這都不重要，儘管仍舊沒有記憶，但九鬼秀信對【悟貓】那種油然而生的喜愛從來沒有消失過，不然也不會在茫茫遊戲中，僅僅為了一眼就執著地想要靠近【悟貓】。
這麼一想，他才意識到了什麼：“今天，是周六？！”
禪院真希挑眉，昨晚已經聯係過了五條悟，知道九鬼秀信本周指標的她幸災樂禍，“怎麼，才想起來你的任務嗎？”
“彆擔心，你家的小動物們都很厲害，大概應該都給你做得差不多了。”
禪院真希看了他灰白的臉色一眼，笑哈哈的安慰道，一點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禪院真依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心生怪異，問道：“什麼任務？”
禪院真希想到了什麼，指了指九鬼秀信：“他在高專裡開了個事務所。真依，你要是有任務的時候就來下個委托吧，為了安全著想。”
禪院真希本來不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但是五條悟在提及這一點時，很明確地告訴了她，還未成長起來的學生們總是容易夭折在路上的。禪院真希或許不在乎自己，更厭惡彆人看低她，但她依然在乎禪院真依。
禪院真依不懂她的意思，隻是皺著眉，打算把這件事報告給禪院家還有樂岩寺嘉伸。
事務所？
她首先聯想到的是冥冥小姐那種自由職業，但注意到了是開在咒高裡的，難道是專門麵向咒術高專的老師和學生的？
禪院真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拿著手機，兩眼發光的九鬼秀信，頓時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或許還有什麼惹人注意的地方，才能讓五條悟同意這樣離譜的要求。
去查了九鬼家的所有信息，但是仍舊一無所獲，隻是從傭人仆人們口中得知九鬼秀信年幼時有多麼可愛多麼懂事，禪院真依隻能皺著眉頭強行交了報告，不出意外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禪院直哉更是拿著鼻孔看人，居高臨下地說：“女人就是女人，這點任務也完成不了。”
握緊了拳頭，任由指甲刺破掌心，禪院真依低下頭，眸中腥風血雨。
她也向樂岩寺嘉伸報告了東京校內的事務所一事，本以為他會警惕至極，甚至直接上報給其他高層。卻不想樂岩寺嘉伸隻是怔了怔，杵著杖的手輕輕動彈幾下，“是嗎……”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校內的學生們。
正巧這時，仿佛掐著時間點來，五條悟的通訊傳來，衝著樂岩寺嘉伸中氣十足地喊道：“喲老爺爺！你現在肯定知道我們這裡新開了一家事務所吧，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想法呀——”
“就是那種，那種不太好的，想讓我們幫你看小孩的想法……”
樂岩寺嘉伸黑了臉。
第44章（二更）
為了不給伊地知潔高增加工作量, 九鬼秀信決定自己稍後直接自行回家休息，他和禪院真希不同路，便和她告彆後轉身回到了九鬼家的本家。
儘管九鬼秀信已經對此有了心理準備，但他仍舊有些疑惑。為什麼他會失去記憶？
想到九鬼滿枝和九鬼真有段時間對他一直言聽計從, 要摘月亮絕對不給他摘星星, 把九鬼秀信當成柔軟的蚌肉在疼愛……他忽然奔向了本家裡之前沒有進去過的地方, 來到了父母當時的臥室, 拉開門走了進去。
這裡還是沒有變化，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瓣清香, 九鬼秀信看了一眼上麵的花瓶，估摸著是傭人早上給換上的。
按照九鬼滿枝的習慣, 重要的文件她一向是會收好放到衣櫃的夾層裡。九鬼真的習慣雖然不一樣，但是九鬼滿枝會替他收好放在一起。
九鬼秀信打開衣櫃，看到了父母親已經許久不曾穿過的衣服。他伸手進去摸索了兩下, 很快找到了記憶之中的夾層, 觸碰到了棱角分明的文件袋。
文件袋是透明的，裡麵不僅有大大小小的收入證明資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借條, 九鬼秀信不敢興趣地看了一眼, 他媽媽心軟，經常一有人找她借錢就借出去。
裡麵還有一些名片, 其中一張是九鬼秀信以前的心理醫生，名片和一個較小的文件貼在一起。九鬼秀信眼前一亮，把兩個夾在一起的資料抽了出來，先是隨便翻看了幾眼, 就皺起了眉頭。
資料上的他頂著一張青青紫紫的臉，堪比豬頭。九鬼秀信對此毫無印象, 隻是收好了資料，做好密封後準備帶回家繼續查看。
他記下了心理醫生的電話號碼，對這個號碼沒有什麼印象，或許是很久以前已經被換掉了的醫生。
一路坐了電車回家，等到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九鬼秀信在臥室裡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見了【悟貓】，其他小動物大概都待在了事務所裡，隻有【悟貓】一隻貓跑回了家，小心思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來。
帶著給爸爸媽媽和【悟貓】帶的京都美食，九鬼秀信將【悟貓】的那一份輕輕拿出來，然後放到還在故意無視他的“毛絨玩具”麵前，雙手合十：“悟，原諒我吧！”
“毛絨玩具”動也不動，隻是甩了甩尾巴，故意戴著平時耍帥用的墨鏡，沒讓九鬼秀信看出它究竟是什麼意思。
半晌，見它還是一直沒有動靜，九鬼秀信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了它的粉紅色肉墊，在上麵按壓了幾下，哄道：“我已經找到了一些資料，還有我和你的照片哦，而且還在後山那棵樹裡麵遇見了小悟，真的超級可愛！”
“真是，怎麼可以忘記這麼可愛的小貓呢？”他繼續說著，“那盒牛奶肯定也很好喝吧，真是可惜，都是我的錯，不要再生氣啦！”
【悟貓】動了動耳朵，勉為其難地扒拉下墨鏡，低著小貓腦袋，眼睛向上看著他，“喵嗚。”
它用尾巴勾了勾九鬼秀信的手腕，想要他放下好吃的食物。
超級好哄的【悟貓】接過了甜食美滋滋地品嘗起來，尾巴上下亂飛，嘴裡嘟囔著：“要想老子原諒你，這點誠意不夠吧？”
九鬼秀信在兩隻薄薄涼涼的貓耳上捏捏，又摸了摸它的後頸，見它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這才放鬆大膽地在貓貓柔軟又順滑的身上摸來摸去，感受著長長的毛發在指縫間溜走的感覺。
“不如我們去吃章魚壽司吧？”他靠近小貓，用一種小聲說話的嗓音，壓低了嗓子繼續，“就你和我？”
【悟貓】耳朵登時就立了起來，它本來還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揣著手手，等待著九鬼秀信給它許諾什麼好處，冷不丁聽到這句話，眼前瞬間出現了之前看見的那隻紅彤彤的大章魚，Q彈有勁的觸手……紅色的吸盤……香甜的滋味……
藍晶晶的貓瞳瞬間變窄，幾乎成了一條細線，【悟貓】扭頭在九鬼秀信身上蹭了又蹭，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尖尖的耳朵和靈活的尾巴不住抖動，撒嬌賣萌集於一體。
“老子要去！”它“喵嗚喵嗚”的，微微透著粉色的三瓣嘴砸吧砸吧幾下，似乎已經開始分泌口水，“章魚壽司……差點忘了……”
九鬼秀信把它順勢抱了起來，也不用休息了，直接把貓摟在懷裡就打算出門，另一隻手先給爸媽發了消息，然後又在手機上找了家口碑極佳的海鮮壽司店預約。
【悟貓】被戳中的心願點，靠在他肩膀上低頭看著他的手機，像隻黏糊糊的小年糕，軟乎乎地蹭著他說：“真的不叫它們嗎？”
“隻有我和悟啊。”九鬼秀信頭也不抬地說。
小貓咪“喵嗚”一聲，在他手裡掙動了一下，然後直接躺了下去，後靠著仰頭看著天空，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大概是太開心了，已經開始在開貓咪慣有的摩托車了。
開著開著，它突然想到了什麼，扒拉著九鬼秀信又竄到了他的肩膀上，“等到老子征服了這個咒術界，就把他們全都賣到牛奶工廠裡去，你就可以在這邊喝到牛奶了！”
“牛奶工廠現在還有青草味、南瓜吐司味、軟心抹茶巴斯克味、櫻花水信玄餅味……”
說著說著，【悟貓】的聲音越來越輕飄飄，九鬼秀信把它的小墨鏡摘下來一看，整隻貓已經暈暈乎乎地開始發起呆來了。
他有些疑惑地湊近嗅了嗅，突然想起買的零食裡似乎有酒心巧克力這種東西……這個味道，難道是那份提拉米蘇酒心巧克力？！
【悟貓】那張小貓臉已經呆滯了，九鬼秀信在它眼前晃了晃手，被它慢慢吞吞地用貓爪輕輕摁了下來，然後又開始發呆。
嘶。
這個反應，悟該不會是不能喝酒吧？
原本還有點慌張的九鬼秀信想到貓也不是普通貓，瞬間放下心來，戳了戳它的腦袋，又被【悟貓】一爪子拍了下去。
壽司店預約的時間是正午一點半，還有一個小時多的時間，九鬼秀信乾脆把吃了顆酒心巧克力就暈暈乎乎了的貓帶去了遊樂場。在眾人詭異的目光下，抱著吐出粉色舌尖，一臉呆滯的小貓咪玩遍了大部分設施，然後買了個冰淇淋懟到了貓嘴上，看它嗅了嗅，下意識舔了一口，吧唧吧唧開始吞咽。
一直到整個冰淇淋都舔完了，【悟貓】才一個激靈，震驚：“你給老子吃什麼了？”
聞言，九鬼秀信有些尷尬地從遊樂場的座椅上站了起來，捏著那張貓臉左瞧瞧右看看，見它神色清明了後才又給它戴上了小圓墨鏡。
“抱歉，裡麵夾了一份酒心巧克力，忘記拿出來了。”
明明是自己搶先吃掉巧克力，聞到了酒味也不放過，壞壞的【悟貓】立刻義正言辭地要求：“二十份章魚壽司！一筆勾銷！”
心虛到被吃的透透的，九鬼秀信甚至給它上了二十五份章魚壽司，看著那雪白的毛發不小心沾上了棕色的醬油，還貼心地抽紙給它擦拭。
【悟貓】張嘴咬住壽司，裡麵q彈的章魚須甚至還在嘴裡跳動了一下，它並沒有半分的不適應，反倒眯著眼睛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來。
“喵嗚——”
一人一貓完完全全無視了周圍人詭異至極的視線。【悟貓】是完全不在乎，九鬼秀信是腦回路本來就不太正常，最後隻能說是吃得特彆開心，被店家的服務員一臉僵硬地送了出去。
“那麼，悟現在開心了嗎？”九鬼秀信問它。
眼睛咕嚕嚕轉動，本來還想淘氣嚇唬嚇唬他的【悟貓】回味著章魚壽司的味道，吃飽喝足了的它什麼脾氣也沒有了。於是順理成章地表現出一股大方原諒的姿態。
在看到【悟貓】故作矜持地含蓄點頭時，九鬼秀信才打開了遊戲，接收到了一大堆的遊戲提示。
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他昨天的失敗提示，九鬼秀信咳嗽一聲，看了一眼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的【悟貓】，閉上了眼睛。
【委托失敗】
【委托完成】
【委托完成】
……
【本周指標：8/10】
【日誌如下：
執行者：九鬼秀信，結果：失敗，任務過程：未開始
執行者：悟貓 ，結果：成功，任務過程：完全按照委托人要求完成任務
執行者：傑狐，結果：成功，任務過程：……
執行者：七海倉鼠，結果：成功……】
“你失敗了！”
【悟貓】發出驚天動地地笑聲，笑得時候身體都往後倒去，爪子在九鬼秀信臉上冷冷地胡亂地拍打，就像九鬼秀信拔涼拔涼的心。
他也不辯解是因為禪院真希早就先行祓除完畢，隻是看著已領取的任務驚訝，“原來隻剩下兩個任務了，都是京都校那邊的，是傑它們才錄入的嗎？”
九鬼秀信給七海建人發了消息，得到了確認。
他剛好還想要去查詢一下以前的事情，便從其他小動物手裡接了這兩份任務，準備到時候去和京都校的人彙合。
而此時的京都校裡，一群人正因為事務所的事情爭論不休，最後還是禪院真依這個親眼見過九鬼秀信的人站出來製止，才讓他們放棄了襲擊九鬼秀信的計劃。
樂岩寺嘉伸聽著他們的爭吵，等到他們全都安靜下來後，才喝了一口茶水，平靜開口：“這兩個委托都是我替你們下的。”
“這相當於一份保險，你們可以自行體會。”他轉動了一下手心裡的東西，“一旦你們遇到評估出錯的任務，超出了你們可以應對的範圍，那麼這就是一份物有所值的委托。”
他花了大價錢買下的兩單機會。
一想到那些錢，樂岩寺嘉伸若有所思，難怪之前九鬼秀信都沒想過反抗，一提到錢後就在禦三家麵前翻了臉。或許……他就是那種不缺錢但是貪財的人，比如冥冥。
隻是順便替九鬼秀信敲了老頭子竹杠，五條悟還沒來得及邀功，就給九鬼秀信添上了一個愛財如命的帽子。
他抱著【悟貓】，來到京都校，聽到之前見過麵的藍色女生看著他愣了一下，而後猛衝上來彎腰：“你好！我是三輪霞，能請你給我一個工作機會嗎！”
“就算是事務所打雜的也好！”
委托單這麼貴，工資一定很高吧！
“什麼？”九鬼秀信下意識說，“事務所裡有工資嗎？”
然後就看見了三輪霞驚恐的目光。
總覺得自己誤會了什麼的九鬼秀信帶著【悟貓】火速做完了兩個任務，匆匆忙忙看著係統提示的【本周指標：10/10】，總覺得京都校的人看他的眼神有種奇特的感覺……
他形容不出來，但肯定是負麵的。
但九鬼秀信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了，隻見他拿著手機，晃了一下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貓，開心道：“悟，樓上的等級已經1級了！”
【家：已解鎖功能，休息室】
【家：LEVEL 1】
第45章
【可容納動物數量：3】
九鬼秀信當場就摟住了【悟貓】, 把貓貼在懷裡身體前傾盯著那行字。他先是在貓的頭上使勁搓了搓，抱著洗塵加幸運的想法再點了一下遊戲中的【家】。
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字體頓時一陣扭曲，視角瞬間變換，出現了一層閣樓, 三角形的閣樓頂部, 從飄窗上斜射進入澄澈的陽光, 照射著空氣中金光閃閃的浮塵。
然後是三個漂亮又精致的小窩, 窩頂鬆軟舒適，適合小動物鑽進去舒舒服服地躺著, 哪怕伸展也能做到，還為了隱私考慮, 特彆貼心地做了格擋設計。
但是隻有三個位置。
九鬼秀信想到家裡如今有四隻小動物，而且即將迎來第五隻，就有些慌張, 事務所裡的位置恐怕不夠。但是家裡也還為它們準備了小窩, 所以得需要一部分小動物住在九鬼秀信的家中，一部分住在事務所的【家】中……
這樣搭配上【值日小隊】的設計，看上去分外合理。
不過, 首先需要思考的是, 目前為止應該讓誰住在家裡而不是事務所？總覺得選誰都有偏心的疑慮。
特彆是……九鬼秀信看了眼對【家】絲毫沒有任何興趣，看了一眼就意興闌珊的【悟貓】, 他平時對小貓咪那麼偏愛，要是選了【悟貓】豈不是光明正大地顯示自己的偏心？
可是，九鬼秀信是真的舍不得【悟貓】。
他撐著還一臉拽兮兮，沒有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呆貓, 鄭重其事地問：“悟，你願意住在事務所裡嗎？住在那裡麵就得加班哦。”
不過【值日小隊】是按一周時間來安排的, 現在，九鬼秀信眼神飄忽，這周的小隊裡貌似就【悟貓】【傑狐】【硝子狸】三隻小動物吧。
一想到才出來就要打工加班的可憐【七海倉鼠】，九鬼秀信開始心虛了。
剛剛還一臉不屑與無視的貓頓時踢了踢腳後跟，渾身炸毛，掙紮起來跟頭刺蝟差不多，“喵嗚！”
“老子才不要住那裡！老子要和滿枝媽媽一起住在家裡麵！”小貓咪大言不慚地放狠話。
九鬼滿枝平時最寵愛【悟貓】，天天就喜歡摸著小貓腦袋誇它“可愛可愛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貓貓呢”，讓【悟貓】離開九鬼滿枝，簡直不亞於剝奪【悟貓】的糖果權！
因為九鬼滿枝天天都會為它準備特供飲食！
“喵嗚喵嗚——”
扭動間小墨鏡也甩掉了，【悟貓】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一雙布靈布靈發光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睜大，試圖裝作撒潑打滾的模樣。
“嘶。”九鬼秀信趕忙用手掌抓住那隻貓腦袋，擋住了它扮可愛的眼波衝擊，隨即立刻被兩隻白色的小前足扒拉住手掌，小小的貓咪腦袋在他手心裡蹭來蹭去，“老子不要！”
“可是這是按照值日來的！”眼見自己就快被衝垮，九鬼秀信連忙閉上眼睛說道，“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值日？”
【悟貓】頓時咧了咧嘴，做出了個古怪偷笑的表情，“娜娜明不值日，可是它依舊在加班。老子是那種苛責後輩的貓嗎？要體恤小學弟！”
九鬼秀信呆若木雞，“好……好像是這樣的。”
然後一人一貓就跑到事務所裡將這件事說了出來，不同的是九鬼秀信是一臉心虛，【悟貓】是一臉理所當然。
【硝子狸】坐在【前台登記處】的椅子上，眼底浮現出鄙視的神情，這兩個家夥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它頭一次開始懷疑起了同期的智商，殊不知【悟貓】其實是先被九鬼秀信繞了進去，然後它再把九鬼秀信給繞進了自己的邏輯裡麵。一人一貓都完全沒有發覺自己一開始就被對方拉著陷入了思維怪圈之中。
“我說，笨蛋們，白天值日晚上也可以回去吧？住在哪裡都一樣啊，把這裡當作某天加班留宿的地方不就行了？”
【硝子狸】伸了伸腿，硬生生用嘴裡叼著棒棒糖的氣勢做出了路邊吸煙的□□教母的頹靡感，“悟，你腦子裡是被甜點充盈了嗎？”
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九鬼秀信拉進了死胡同裡的【悟貓】聽到它這麼說，罵罵咧咧就撲上來，“硝子！怎麼能這麼說！”
“老子隻是給他留個麵子罷了！”
幸好【傑狐】不在這裡，不然事務所真的得鬨翻了天，【硝子狸】好不容易抓著【悟貓】的漏洞，邊跑邊嘲笑它，還抽出嘴裡的棒棒糖搖了搖。
禍水最後引給了才跨入事務所大門的【七海倉鼠】。
正在七海建人肩膀上用兩顆板牙叨著堅果的【七海倉鼠】忽然抬起頭，就發現迎麵一隻雪白中間點綴著粉紅色梅花的貓腳氣勢洶洶地向它襲來。
背對著太陽，渾身泛著金光的小倉鼠出於天性呆了呆，然後立刻被壓根沒收住力道的【悟貓】一貓腿踹了個身體歪斜，被七海建人搶先一步握在了手心裡。
隨即【硝子狸】也跳入了七海建人的手掌心中，和比它更小的【七海倉鼠】擠在一起，躺著撐著腦袋，朝【悟貓】勾了勾手指。
它用食指和中指夾著棒棒糖，那副老練的模樣看得七海建人眼前精光一閃，幻視出了家入硝子平時候那副頹態，默然無語。
早該知道這兩個前輩的尿性，這下連可愛乖巧的小動物們也染上了成年人類身上的壞習慣。
七海建人伸出手捏著【七海倉鼠】兩邊圓乎乎的腮幫子，試圖檢查倉鼠有沒有被踹暈。這時候，一直發著呆的【七海倉鼠】才反應過來，黑著一張臉，腦門上幾乎憋出了一個碩大的“怒”，“嘰嘰嘰！”
七海建人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看了眼七海建人和九鬼秀信，飄在半空中的【悟貓】“哼”了一聲，落下來直接到七海建人的懷裡。
巨大的貓硬要有和兩隻小不點一樣的待遇，硬生生卡進了七海建人的兩手之間，揣著前爪，被兜著屁股，懶洋洋沒有半點誠意地道歉：“啊，不小心踹到娜娜明了，不好意思。”
【七海倉鼠】握緊了拳頭，一隻突兀的肌肉臂硬生生暴起，又被它自己默默按捺了下去。
【硝子狸】又發出“咕嘟咕嘟”的嘲笑聲。
被擠得臉色發青，七海建人一手被貓扒拉著，一手得兜住它的貓屁股，頓時嚴肅地看向了九鬼秀信這個便宜鏟屎官。
“九鬼君？”
九鬼秀信登時埋著頭去把調皮搗蛋的【悟貓】抱了回來。
七海建人歎了口氣，他想到前麵去醫務室的時候聽到的交談，空出來的那隻手直接按在了眼鏡上，將整個眼鏡一下子取了下來。或許是血統的原因，七海建人的眼眶消瘦深邃，他猶豫了幾下，終於開口：“九鬼君，你有見過灰原嗎？”
九鬼秀信愣了愣，提及【灰原犬】總覺得室內瞬間被陽光照亮了，“有的，是一隻很可愛很熱情的小狗狗。”
七海建人的發色偏金，落下的碎發遮擋了他一瞬間的不自然。他的聲音很小，幾乎低到了九鬼秀信聽不到的地步，“是嗎？那就好。”
在場的三隻小動物，以及九鬼秀信麵麵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九鬼秀信從七海建人的語氣當中察覺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他神色微微凝固，而後拿出手機晃了晃，“現在還不知道灰原多久才能出來，七海先生要不要試一試自己登錄遊戲？”
按照以前的經驗，【七海倉鼠】是必須達到50好感度才能來到現實的，但這一次偷偷做了弊，還沒來得及查看它現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九鬼秀信可以通過把遊戲包體複製給彆人來增加“門”這種通道的事情，五條悟已經告訴過了七海建人。
見狀，表麵冷淡消極，但實際上柔軟細膩的七海建人經不住內心執念的期望，將自己的手機也拿了出來。
在接受包體的時候，七海建人腦中閃現出的是醫務室內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的談話。
一向淡漠的家入硝子顧及著是醫務室室內，隻是手裡夾著煙，她看著窗外的風景，“性格真得差不多啊，小狐狸和夏油那家夥。”
五條悟縮在沙發上，正拿了一聽飲料擰開，聞言挑了挑眉：“硝子不會分不清小傑和傑吧？”
“隻是有點感慨而已，沒想到最清醒的人居然是你。”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嘖”了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也順手拿了聽低度數的飲料開了後放到一邊，“嘛，不過也不意外就是了，我們當中最穩定的……其實就隻有你了。”
“瘋得最穩定的是你，看得最透徹的也是你。五條，不愧是你。”家入硝子握住酒飲朝他聚了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若有所思，“但是……其他人，也能做到這麼清醒嗎？”
“他們能反應過來，就算是同位體，也不是同一個人這件事實嗎？”
家入硝子擔心的是七海建人。
五條悟卻覺得她是想得太多，朝外看了一眼，衝著七海建人晃了晃手中的飲料，彎腰抓住一聽向他扔了過去。
“最近太閒了吧，硝子，想太多會累的。而且娜娜明才不是那種人哦。”
七海建人下意識接住，摸著肩膀上明顯沒聽太懂的【七海倉鼠】，轉身離開。
五條悟確實很了解他，七海建人從頭到尾就沒把自己和【七海倉鼠】當作是同一個靈魂。但是，他下意識就想到了記憶當中的灰原雄，並不是想要找到什麼慰藉，七海建人隻是想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線上，灰原會是什麼樣子。
動物世界顯然沒有他們這邊危險，它們的生命很少會受到威脅吧。
抱著說不出的感覺，七海建人這才提出了這個疑問，沒想到九鬼秀信直接給他傳送了一個複製包過來。
心思細膩的七海建人先是觀察了九鬼秀信的神態，見他沒有任何咒力吸取的不適，這才垂眼迅速安裝好了的遊戲。
除了被迅速抽走的咒力，畫麵上什麼也沒有。
九鬼秀信說：“等到我這邊告訴灰原，它現在知道你在等它，後麵就會記得到你那邊去串門的。”
隻見他手機裡的遊戲畫麵中，正趴著一隻黑灰色的小狗狗，尾巴飛快搖擺著，宛如海浪上迅速旋轉的船槳。
頂著【灰原犬】提示的小黑狗在地上清脆的“汪”了一聲，“這就是娜娜明的人類模樣嗎？他們好像啊！”
看見熱情似火的小狗狗，九鬼秀信嘴角上揚，“對，這位是七海建人先生，也是同樣的娜娜明。”
他把屏幕對準了七海建人，七海建人怔愣一下，視線對準了上麵一臉好奇的小狗，麵色不自覺緩和下來，語氣平靜柔和：“你好，灰原。”
“汪汪！”【灰原犬】開心地在原地旋轉了幾圈，短短的尾巴永不疲倦地火速搖擺，“人類娜娜明！”
半晌，它癱倒在地上，下巴放在地麵上，泄氣：“我也想快點出來和學長們，還有娜娜明一起玩……”
接收到了七海建人疑惑的眼神，九鬼秀信小聲解釋：“它可能是覺得孤單了，畢竟朋友們都來了這邊。”
“灰原。”九鬼秀信忽然想起，“你之前說過的那個靈魂，可以拜托你偷偷給他照張相嗎？或者畫一畫？”
隔了兩天，九鬼秀信再次想起這件事，害怕自己又給忘記了，連忙把重任托付在了小黑狗的身上。
現在沒有了其他的事情，九鬼秀信打算著重處理這件事。在意識到【悟貓】雖然是從它的秘密通道鑽過來，但是真的不知道有那個靈魂存在時，九鬼秀信就有一種猜想，該不會那個靈魂是在躲小貓吧？
而且【灰原犬】之前曾經提到過那個人在試圖隱藏身份，難道真的和“夏油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