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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大周民俗是百花娘娘的誕辰,其實也就是立個名目出來踏青賞花,此時君臣同樂,百姓共歡。

雖然說要帶榮枯來踏青宴,但是實際上李安然並沒有讓他上席的打算。

她早早從長樂坊出來,帶著榮枯繞了一下,來到上林苑的汜水邊上,將榮枯交給了和太學弟子們出來踏青的大儒徐征。

徐征和蔡鳳一樣,當年都是李安然從西涼帶回來的,若不是李安然當年鐵騎攻下西涼國都,徐征這個老硬骨頭早就已經絕食餓死在西涼學社了。

另一個大儒蔡鳳脾性溫和,倒是沒有徐征那麼烈性,但是也因為不尊西涼王室為正統,在西涼國都吃了不少苦。

徐征一看到榮枯,就覺得眼熟,眯縫著眼睛看了半天,才恍惚認出來:“這不是提婆耆法師麼?”他露出笑臉來,伸出手來抓住了榮枯的手腕,對著身邊的太學弟子道:“這位法師是我平生僅見的博聞強記之人,你們年歲和他相仿,但是見識卻遠遠比不上他。”

太學生們:……

麵上笑嘻嘻,心裡不服氣。

但是礙著老師的麵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更有心高氣傲的,心裡想著待會若是這和尚被徐征請上了遊船,一定要好好討教討教。

李安然看著這些太學生麵上的神情,心裡有數,卻一言不發,轉而扭頭看著榮枯笑道:“你不是法名榮枯麼?”

榮枯道:“這是來漢地的時候改的,我在西域的時候師父保留了我的俗家名諱。”

李安然淺笑:“就是說,你原本的名字是提婆耆?”她雖然不通梵文,但是多少在祖母身邊耳濡目染了一些,知道“提婆”在梵語中是“天”的意思,而“耆”……應當是某種猛禽。

——這名字,倒是很有趣味。

榮枯點頭。

徐征雖然在西涼學社吃了苦,但是他原本就是為了躲避中原戰亂才長途跋涉到河西的,中途也曾和不少西域僧人探討過儒、佛之學。

提婆耆和他師父曇惠善是徐征唯二佩服的大家。

“法師你既然在此,那你師父……”徐征撚著胡子問,“老朽和他辯‘大化論’還尚且未曾分出勝負來呢!”

榮枯雙手合十:“師父他……已經於六年前圓寂了。”

徐征瞪大眼睛,仿佛滿臉的褶子都在顫抖,半晌之後,才長長歎了口氣:“是這樣啊……是這樣啊……”他沉吟半晌,手也還是拽著榮枯的手腕,“走,法師隨我上太學的遊船去,今日風和日麗,恰是論學的好時機。”

李安然:……

“等、且慢,”她眼看著榮枯就要被拉走,連忙出聲想要阻止徐征那過分熱情邀請,“我還沒——”我還沒說要你們做什麼呢……

徐征擺手:“學問當前,大殿下莫要多說了。”言罷,便拉著榮枯往遊船上去,榮枯手忙腳亂,一會回頭看看李安然,一會又似乎在跟徐征說什麼,總之,半推半就,還是被徐征強拉著上了船。

李安然:……嗨,你個老貨。

她對著撐遊船的船家使了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撐著一船的太學生往汜水中央去了。

做了準備,李安然才整理了一下襦裙,轉身上了車輦,往踏青宴舉辦地點所在的汜水上遊趕去。

踏青宴雖然是皇帝為了自己的長女準備的,其他幾個未出閣的妹妹卻也一起被叫了來,用帷幕隔開前後,前來赴宴的公子在前,公主們在帷幕後麵頭戴淺露,各不相擾。

太後從來不參加這些宴飲,帶領諸位公主的是後宮暫攝六宮事的甘貴妃。

上林苑此時芳草鮮美,百花繚亂,彩蝶紛紛,惹得眾公主們心裡癢癢,豎起耳朵聽前麵的公子們高談闊論,吟詩作賦。

甘貴妃所生的四公主昭柔依偎在母親邊上,忽然聽到一曲笛聲清揚激越,不由坐直了身子,對著母親道:“這必定是衛家小相公。”

甘貴妃目光暗了暗,伸手撫了一下自己女兒白膩的脖頸:“我看也未必。”恰在此時,外頭負責溝通內帷和前邊宴會的小黃門將前麵公子們作的“賞花詩”送到裡頭來,花箋上抄錄了三四首,公主們相互傳看。

排在老五的安華公主對著身邊的妹妹安平公主道:“這首牡丹詠不錯,必定是小衛相公的。”

安平公主性格沉靜,不太言語,掃了一眼便將花箋放下了:“這哪是詠花。”她抓了一把姐姐的袖子,“彆開口了。”

安華公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上頭的昭柔公主道:“這牡丹花詠得倒是新穎——休言弱質嬌柔輩,花開時節冠上林。是說這牡丹花開了,上林苑的花花草草都要羞得低下頭麼?”

甘貴妃笑道:“這小衛相公也是不通,現在哪來的牡丹花。”

昭柔向來受甘貴妃溺愛,千般情緒都露在臉上,隻見她將花箋一丟,滿臉煩悶:“這前麵不是坐著一朵豔冠群芳的‘牡丹花’麼?”她記得大姐姐今天穿的,就是一襲紅衣,胸前繡著一朵容光豔豔的描金牡丹。

她看著這花箋好像失了色,滿桌琳琅糕點都沒了滋味。

甘貴妃聽了,便不言語。

外頭也有人笑道:“小衛相公,現在這時節何處給你找牡丹來?不通不通,罰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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